“宣哥哥,动手啊,不要管我了,动手啊——”
熠熠的黑眸,定定看着她,吐出一个字“好”。他的话不多,却句句诚然。他的誓言从不轻易说出口,对她,是此生唯一,对她,诺重于山。除非日月无色,天地相合,河川干涩,此志不渝。
此志不渝,此志不渝,此志不渝……
这一切,是她要来的,却从没想到,这样的一个小小的承诺,会在今天,将他们俩生生隔断,让她亲眼见到,他为她洒尽鲜血,看着他为了一句轻若鸿毛的诺言,被自己的亲人狙杀,而毫不还手。
他做了,答应她的话,他都做到了。可是,她却一直在背弃他们的诺言……
“都宣,你死定了!”
颜颖大叫一声,长剑一转,刺进都宣腹部,猛地抽出,带起一片腥浓的血渍。紧接着,颜平儿一剑砍在他腰间,颜纪飞身上前,一掌击中都宣背部。
他仍是坚定地应承下,没有动剑伤他们一分一毫。
“住手,住手。大伯,你们住手啊——”
声音嘶哑,她想扒开帝瑛的钳制,他紧紧抱着她,同样分毫不懈。
“宣哥哥,快还手呀,快还手,不要遵守我们的约定了,我……我不要你了,我不要你了,你听到没有——我爱美美从今天开始,与都宣没有任何关系。没有任何关系——”
他倏然抬头,惊诧地看着她,一瞬也不瞬。
一眼,万年。
没有任何关系……
分不清,这一声,撕裂的,是谁的心。
眼前,红幕如潮,分隔的是再也弥补不了的深深渊隙。
如果,背信弃义要粉身碎骨,那么,就让她来承担这个错。
“都宣,我和你没关系了。你要怎么样与我无关,你要杀光所有的人,都可以。你听到没有,我们没关系了!你如果不活着,就不能找我报仇,你听到没有——”
如果她没有缠上他,他仍然是那个仗剑江湖、逍遥自在的绝毒公子。
是她的错,不应该由他来承担。
突然,一张黑网从天而降,将他生生罩住,完全阻隔了她的视线。
“不不不——”
她用尽所有的力气,终于挣开钳制,跑上去,却重重跌倒,天眩地转,火光烧进了心底,焚断了她所有的心神。
“美美,美美——”
“小宣……”
呼喊,渐渐离开,远去。
她伸出的手,什么也没抓到。只有一丝冰冷的风,划过指间。
{你爱美美的命,从今尔后,是我都宣的。}
{我都宣,以天为证,以地为鉴,誓言十年后的今天,娶爱美美为妻。除非日月无色,天地相合,河川干涩,此志不渝。}
{今晚,我活你活,我死你死。}
{我不后悔。}
十年,她的十年之约,是她先毁弃的,是她亲手毁弃的。
如果要下地狱,就让她代他受过吧!
宣哥哥,对不起……
宣哥哥,美美不能陪你了。
宣哥哥,你忘了美美吧!
对不起……对不起……
我爱你,都宣。
噼哩啪啦,一串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彻天地,欢呼声,笑闹声,交织成一片,溢满整条哗闹的大街。
红绸缎扎的大礼花,轻轻落在两个垂髻红裙丫环的金托盘里,漫天飞舞的各色花瓣,带来一片香芬菲色,周人再次高声叫好,掌声哗然,高悬在红漆绿染金粉画的华美楼阁大门上,乌漆汤金字的大方扁,缓缓揭开了全貌:绝味馆。
一身靛蓝锦衣宝绣衣边的年轻人,将手中剪子放进金托盘,平凡福气的容长脸,扬起了职业性的笑容,一双精明的小眼晴滴溜溜地扫了扫全场,满意地拉开的嘴角,一撮代表成熟的小胡子,愉悦地抖动着。
立即抱拳,迎向等待多时的贵宾欢客,“在下李吉,多谢各位乡亲父佬赏脸莅临我三绝之绝味馆的开张庆典。承蒙各位这三年来的厚爱,才有我们李家的今天。故,为答谢各位新老客户,我家主人特许,今天开张大庆,所有菜式,一律八八折,茶水、美容粥品免费供应。现场观礼的朋友们,可分享绝味馆独一无二的‘八宝福糕’一块。请各位依序领取……”
李吉手指一指,旁边推出一个大餐车,银制的托盘,雕镂着西川郡独产的银杏纹叶,上面放着一个八层高的蛋糕。为应景,特别改了个喜庆的名字。
听到好吃的,又看到这等奇特的“八宝福糕”,浓浓奶香味不断窜进老百姓的鼻了里,场面气氛立即陡升八八级。
眼看着围观群众要乱,李吉朝一直隐身于自己身后,白衣年轻人使了个眼神,道,“阿闪,那里麻烦你了。”
白衣人点点头,立即闪了出去,在他招呼下,一群身着同样白衣靛蓝包边,背后烫着个靛蓝淡古“绝”字的家丁,开始维护起分蛋糕的秩序。
李吉游刃有余在大堂里游走,将往来食客贵宾招呼得妥妥帖帖,几乎整个西川郡的名人贵人富人,都给足了面子,聚在了这里,享受着一盘盘独特美味儿。
瞧着小二们手艺娴熟地托着美味走堂子,服饰统一,姿势划一,姿态优美,笑容可鞠,他的成就感啊,就像今天的天气般,艳阳高照,秋风送爽,畅快通达!
同时,心底的对小主人的佩服,更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啊不绝。
眼角忽地捕捉到阿闪的身影,正往后堂而去。他职业性的笑容一凝,立即转了脚步,朝长柜和跑堂招招手,附耳吩咐了几句,甩甩衣袖,追了上去。
报功呐报功,这等急事,怎么能落了那小子的后脚跟儿!
他得搞紧。
晚了,他家的小主人就要回去睡美容午觉咧!
阿吉紧着步子,过了三道关,入了三道门,终于来到深深内院,一座拔地约两米的青竹小筑。远远地,就听到了阿闪汇报的声音,当他踏步上阶,行至水晶玉帘前时,便闻着那娇脆婉媚的声音,心神忽地一震,一软,举手掀帘的手,不禁柔了三分三。
他半垂着头,轻慢缓进,一双半垂的精明小眼,将室内一切收纳眸底,焦点,定在了半启的竹窗前,缓薄翠郁的纱帘,滤去了窗外炽艳的阳光,晕洒着朦朦光影,将窗前竹榻上软倚的娇怜身影,笼在了一片淡柔香晖中。
他抑不住,眼角一抽,深深一呼一吸,拱手一示,依着惯往的规矩,自己落坐在主人左手边的第二把椅子上。第一把椅子被阿闪先占了,但他们这里没有寻常世家里那么明显的尊卑,一切在讲礼貌的前题下,随性处之。
待阿闪汇报完,他将自己主事的部分,一一禀报,说得是眉飞色舞,口若悬河,听得阿闪直皱眉头。
“小主儿,您的点子,当真是杠杠滴呀!”末了,不忘串掇一句小主子的奇怪口语。
正在审度桌上五颜六色胭脂花粉的人儿,扑哧一声,笑了。
刹那间光华四溢,仿佛夜檀甫绽,春光咋现,又若那二月里的枝头豆蔻,仲夏夜的盈盈满月,临水踏波的仙子,青春无限,美丽不可方物呵!
小主儿,仙子,奇怪口音的推广者,不是别人,正是我们活泼可爱、美丽大方、聪明睿智、举世无双的爱美美是也!
“阿吉,你这张嘴,腻油!馆里的事儿,交给你办,我很放心。”
阿吉一听,连连自谦,乐得眉开眼笑,此时已不再是职业性笑容,是他发自内心的了。
“还有阿闪,有阿闪看着场子,我就更放心了。呵呵!哪,我已经备好了酬礼。”美美娇笑着,眸底尽藏狡黠,丢给一人一个红绸带子。
阿吉接着后,乐得叽呱个没完,而阿闪接过后,大眼中闪过疑惑,还有同样的兴味。
突然,阿吉叫了一声,“这……小主儿,这是?”
他拿出一块水晶牌子,上面镂着一个罗衫半解的美人儿,眼眉含春带翘。不用细看,便知是西川顶有名的青楼“西子楼”的白金客户牌子。执此牌子,可以享受里面最顶极的服务,而不需要预约。
呃……这种经营的主意,还是小主儿去和西子楼老板谈生意时,给出的。楼主不但签了他们绝色馆那套经典的“四季”护肤方案,试用半年后,贵宾猛增,漂亮姑娘芸集荟萃,又增签了三年。小主儿居然趁热打铁,又把绝毒馆的生意做进去,从简单的身体大检查,到姑娘们基本所需的防预治疗,打包型服务三年下来,虽比不得消金窟,却也赚了个盆满钵满,皆大欢喜了。
如今,凑着开上“绝味馆”,也沾上了那二绝的光,一帆风顺啊!
美美看着两个呆掉的纯洁小男人,哈哈一笑,明丽的小脸上,是惯常的愉悦,一边挑指研磨花粉的细腻度,一边道,“两位骨干为馆里鞠躬尽瘁,做主人的我,当然要好好犒劳一下你们咯!想想你们已过弱冠之年,还未有妻室,亦从未见得有甚中意姑娘,年轻轻的,不风流一下,实在对不起这么好的青春时光啊!所以啊,主人我,只有担起大家长的责任,创造条件,鼓励你们,去好好享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