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雁翔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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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我笑道:“以前老爷对他们那么好,他们也是念旧的人,他们送过来,我们收着就是了,何必计较追究呢?”

黛玉本没把这些放在心上,听了这话,心中也不以为意,只收拾好了,就扶着紫鹃的手,我与明月跟在身后,一行人逶迤至贾母的上房来。黛玉将来意说了,贾母叹息了几声,立刻答应了,又让凤姐将人马准备妥当。黛玉因恐别人说她作践人力物力,说明只要另带几个婆子跟着就行了。贾母知道黛玉心中所虑,也便同意了,又将时间选好,定在七月十五出门,又给了三百两银子。黛玉道了谢,才扶着紫鹃的手,带着我们告退了出来。傍晚时我悄悄去见了王强,告诉他我们要去铁槛寺,让他自己一个人在贾府里小心些。王强答应下来,我这才放下心来,回屋收拾行装。

到了七月十五,凤姐儿早已把黛玉出门的一切都打点妥当了,黛玉只带了紫鹃、明月、春纤和我四个丫头,以及王嬷嬷和另三个婆子以及四个跟车的,坐了几辆车径自直奔了铁槛寺来。

那住持清虚师父是早已把铁槛寺中其他闲杂人等都撵尽了的,一听说已经来了,忙迎了出来的。我将贾母给的三百两银子递给清虚师父,嘱咐她准备一下,做一场百日的法事。那清虚师父见到这白花花三百两白银,自是喜悦满怀,连忙答应下来。

黛玉选了西面的一个小巧的院落,在净室里歇息了。到了中午时分,黛玉起来用了素膳,清虚过来告诉我们东西都准备妥当了,说着便领着我们走到铁槛寺的正殿。

我仔细看时,只见正殿的四周都用白布围者,案上摆了一个香炉,香烟袅袅,又点了九九八十一根蜡烛,气氛有些缥缈迷离。清虚连忙上前将桌上的铃铛摇了摇,又将木剑舞弄一番,闭上眼唧唧咕咕了一番,就告诉黛玉法事已经做好了,之后只需要每天过来上三柱清香就好了,说着,又递了清香过来,让黛玉上香。

我自然不信这些迷信之事,但见黛玉一脸的虔诚,便低下头随着她走到案前拜了一会儿,才与明月扶了她回房。

之后的日子,我们过得很是清闲平淡。贾宝玉派人送过几次东西,又劝黛玉回府,黛玉答应八月末一定回去。秦可卿的义女宝珠在这里守灵,有时候也会过来看看黛玉,与黛玉闲聊几句,清虚师父有空时也会过来相陪。黛玉每天清晨都会去正殿上香,闲了就在寺庙的后院逛逛。铁槛寺的风景极佳,清幽宁静,简直是一个难得的世外桃源。黛玉也很喜欢这里,脸上的忧愁渐渐淡了一些,我与紫鹃明月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八月中旬,住持清虚师父出寺去了城里的各个王府大臣家里请安。走之前吩咐黛玉仍要去正殿上香。住持走之后,我们的生活更是平静无波。到了八月中秋佳节,林云派人送过来一篮糕点和一瓶果酒。我心里很是高兴,春纤又说起寺院外的秋景极佳,我便想着让黛玉出去看看。黛玉起先不肯,经不得我与明月紫鹃再三相求,只得答应了。迟疑了一会儿,又让春纤去请了宝珠。紫鹃服侍黛玉换了衣服,又拿了一条紫色的面纱给黛玉蒙上面庞,我与明月将东西收妥,装在两个竹篮里,宝珠也扶着春纤的手过来,大家一起走到后院,悄悄开了后门出来。

铁槛寺的后面是一座大山,佳木茏葱。我们出门看时,只见山头上漫山都是红叶,桂花飘香,微风拂过,片片叶子随风慢慢落下,地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柔软得像是地毯。

黛玉深深地吸了口气,感叹道:“太美了,真的是太美了。”

春纤笑道:“姑娘在府中住的地方也很好,比这里还要精致几倍呢。”

黛玉弯腰拾了一枚红叶,拿在手里把玩着,轻叹道:“那地方虽然极好,却太过雕凿,失了自然之气,哪里比得上这里的天然风姿。”又回头对宝珠道:“宝珠,你也是个有福气的,住在这么美丽的地方,见此美景,我也想终老于此。”

宝珠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轻声道:“刚来的时候,我还不太习惯,但在这里住久了,天天与青山绿水为伴,听着佛钟禅理,也开始喜欢这里的安宁。如今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些,但总算能够远离那些大户人家的世俗纷争,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黛玉点点头,眼中露出羡慕的神色。我浅笑道:“姑娘要是喜欢,将来可以出来多走走。”黛玉叹息道:“住在那府中,哪里能够自由地进进出出?”我笑道:“事在人为,将来的事情,又有谁能预料呢?”

我们大家走走谈谈,不一会儿就来到半山腰。紫鹃拿手帕扫了扫一块大青石,笑道:“走了这么久,姑娘也该累了,就在这里歇歇吧。”

黛玉答应下来,明月忙将手中的竹篮放下,扶黛玉坐下。我选了一片干净的草地,铺了一张白色的粗布,又与紫鹃一起将篮子里的糕点和果酒取出来摆好。

黛玉站起身道:“你们也不必拘礼了,大家一起坐吧。”明月拿了一个小锦垫铺在地上,扶黛玉坐了,其余人就席地而坐。春纤却坐不住,见远处的野花开得很是繁盛,一定要过去采一些。

明月给每个人斟了一杯酒,大家便开始吃喝。黛玉也取下面纱,夹了一块桂花糕,吃了一口,笑道:“这种糕好,细腻甘甜,现在这时节吃又应景。”我笑道:“姑娘要是喜欢,可以让林云管家派人天天送过来。”

黛玉有些奇怪地问道:“他在京里的工作是什么?就算他是酒楼的管事,也不能随意地将糕点送人吧?”

我正要回答时,不远处传来男子嚣张骄横的声音:“美人儿,你跟了大爷家去,别说糕点,我保管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我大吃一惊,回头看时,一个满脸横肉却一身丝绸打扮成书生的男子站在我们身后,身边有两个衣着暴露的妖艳女子,另外还围着七八个如狼似虎的家仆。虽然此时已经是秋天,那男子手里附庸风雅地却拿了一把纸扇,一双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直盯着黛玉看,嘴角边竟流下了些许馋涎。

我心里大叫不好,见紫鹃已经上前用面纱给黛玉蒙上面庞,便也起身退到黛玉身前,明月和宝珠也围了过来,用身子遮住了那些人望向黛玉的眼光。

那男子走了过来,“啪”的一声摇开扇子,笑着露出排发黄的牙齿,让人顿时食欲全无。说道:怎么样啊,美人,你就跟了我,回去给我做个小妾,穿金带银,你这些丫头相貌也不赖,也能混个侍妾当当。”

黛玉的身子有些摇晃,我也很是害怕,勉强压住心中的恐惧,抬头见远处的春纤目瞪口呆地望过来,忙悄悄举起手做了个手势,又朝铁槛寺的方向望了望。春纤回过神来,转身朝山上跑去。

我收回目光,想着当务之急应该是先拖延一下时间,便笑道:“这位大爷说笑了,我们又不知道您的身份,怎么能随便跟大爷走呢?”

那男子一呆,过了半天才道:“你大爷我叫张儒,是忠顺王爷的干儿子。”他身边的一位蓝衣家仆接着道:“忠顺王爷可喜欢我们公子了,待我们公子亲生儿子还亲呢。”

我在心中冷笑,这么荒唐的一个人,当真糟蹋了“儒”这个名字。但也知道这些人最难缠,仗着王爷的权势欺负人,官府也不敢管的。面上却仍旧平静地道:“今天是中秋佳节,大爷怎么不在王府里陪王爷,却有兴致来这荒郊野外呢?”

张儒猥琐地笑道:“王爷到皇宫里去了,我这才想着出城来逛逛的。要是我今天不出来,怎么能遇见几位美人呢?”边说边走过来摸了摸我的脸。

我压下心中涌起的恶心的感觉,低下头说道:“大爷身份显赫,身边又已经有美人相伴,我们家姑娘蒲柳之姿,当不起大爷的青睐。”

张儒笑道:“我说当得起就当得起。”说着就要来拉黛玉。紫鹃忙道:“我们姑娘是大家闺秀,是贾府的亲戚。求大爷看在贾府的面子上,饶了我们吧。”

张儒一楞,问道:“贾府?是住在荣宁大街的那家吧?”

紫鹃忙点了点头,那蓝衣家仆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他们家。贾府的人仗着宫里有位贵妃,就飞扬跋扈起来。我可是听说了,那个贵妃如今也不得宠了,可笑那家的一个叫贾宝玉的,竟然还敢去勾引我们王爷跟前服侍的人,未免太不自量力了。我们王爷早就看贾府不顺眼了,还说什么给贾府面子?”

那张儒得意扬扬地接着说道:“所以呀,美人儿,你还是快随我回去,让我好好疼你吧。”说着便推了推站在黛玉面前的明月,冲到了黛玉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