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雁翔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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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贾母满面怒色,厉声斥道:“你想怎么样?难道竟想逼迫玉儿吗?”

黛玉见贾母气得浑身颤抖,忙拉住贾母的手,浅笑道:“老太太不必生气,我心里自有主意的,我还是那句话,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说不嫁就是不嫁,任谁也别想勉强。”

王夫人脸色紫涨,指着黛玉,大声道:“娘娘的谕旨,是绝不能违抗的。凭你这么个身份,恐怕还没有资格反对吧?”

王夫人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声轻笑,接着就传来女子清脆的声音:“林姑娘如今的身份的确低了一些,无法自主?但若是我的干女儿,也不够格辞婚吗?”

我被屋内的唇枪舌战闹得头昏眼花,听到这个声音,心中大喜,这下,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要变得更热闹了。因为我已经从声音和笑声中听出,来人正是西宁郡王妃。

我看向门口,就见西宁郡王妃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下,缓缓步进屋内,唇边含着浅浅的笑容。我只觉眼前一亮,满眼里都是珠宝之气,晃得我眼睛生疼。待我看清眼前人的打扮,不由得呆了一呆。西宁郡王妃今日穿得极为正式,一身宫装,衣料华丽高贵,裁剪得极是合身,头上戴着缀有三层东珠的朝冠,珠光流溢,衬得其人雍容华贵,平日里和蔼可亲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庄严高贵的气质。

王妃来得突然,屋内众人均是一愣,都来不及反应。王夫人上前道:“不知道夫人是谁?”

王妃身后的莲儿斥道:“你好大胆,见了西宁郡王妃,竟不下跪请安?”

众人便一起跪了下来,王夫人跪得尤其恭敬。西宁郡王妃抬头环视一圈,朝我淡淡一笑,又扫了王夫人一眼,先将贾母扶了起来,这才低声笑道:“姑娘们和各位丫鬟也都起来吧。”

黛玉与探春惜春应声而起,我与紫鹃以及屋里的其他丫鬟也都站起身来,王夫人与薛姨妈也缓缓起身。

西宁郡王妃走到王夫人与薛姨妈跟前,看了她们两人一眼,冷冷哼道:“你们也是姑娘吗?抑或者,是丫鬟?我倒不知道,原来贾府还有这么大年纪的丫鬟。”

王夫人与薛姨妈脸色大变,王夫人讪讪地笑了笑,道:“王妃娘娘说笑了,我是这府里的二太太,”指了指薛姨妈,续道:“这是我妹妹薛夫人。”

西宁郡王妃冷笑道:“我让你答话了吗?你擅自答话,根本就没把本王妃看在眼里,是不是?”

王夫人紫涨着脸,低头不语。西宁郡王妃微微一笑,道:“本王妃也不是那种爱计较的人,这次就罢了。”

王夫人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王妃接着道:“既然你们不是府里的姑娘,连丫鬟也不是,你们怎么敢擅自起来?”

我在心中大笑,西宁郡王妃一来,形势立刻逆转,王夫人连招架的本领都没有了。王夫人刚才一直在以权势压黛玉,现在来了一个有权有势的人,与她针锋相对。呵呵,她有对手了。

王夫人脸上一僵,唇动了一动,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忍住了,与薛姨妈一起,重新跪了下来。

西宁王妃见她们跪了下来,便走了几步,慢条斯理地坐在塌上,又朝贾母道:“老太君,你也坐吧。”

贾母道了谢,颤巍巍地侧着身子,坐了下来。西宁郡王妃的美目在屋里逡巡了一圈,落在黛玉身上,微微一怔,笑道:“你就是林姑娘吧?长得果然美丽,名不虚传呀。”起身拉住黛玉,接着道:“这么标致的姑娘,世上罕有,我竟也是第一次见到,可愿意做我的女儿?”

此前我已经与黛玉说过这件事情,黛玉听了这话,立刻明白过来,屈膝福了福身,道:“多谢王妃抬爱。”说完,便跪下行了大礼。

西宁郡王妃微微一笑,从腕上取下一个精致的白玉镯,给黛玉戴上,道:“这是太后姐姐给我的,我一直戴着,今儿给你吧,也是你我母女有缘了。”又转头朝身后的莲儿道:“你们可听见了,从今以后,林姑娘就是我们府里的二郡主了。”

莲儿忙带着众丫鬟上前,与黛玉见礼,以“郡主”呼之。

西宁郡王妃握住黛玉的手,转头看向神情有些迷茫的贾母,笑道:“虽然我没来过这府里,但老太君应该还是听过我们王府的声名的,老太君请放心罢,如今我唯一的女儿并不在,从今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待林姑娘的。”

贾母颤巍巍地站起身,笑道:“这是王妃娘娘的恩典,王妃娘娘看中林丫头,这是林丫头的福气。我平日里也听说王妃娘娘待人是极和善的,林丫头能入王妃娘娘的眼,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不放心呢?就怕林丫头粗笨,惹王妃娘娘生气。”

西宁郡王妃笑道:“这是老太君的谦词,我虽然不太爱出来,但林姑娘的才华,却也还是有所耳闻的。据说后宫的元妃将林姑娘的诗词送到燕贵妃那里,如今满后宫都在传阅林姑娘的诗呢。”

我差点笑出声来,西宁郡王妃一开口,虽然面上似乎总是轻描淡写地轻轻一提,但每次都要说一些惊人的话。

果然贾母一听,立刻问道:“谁把林丫头的诗送进了宫里?”

西宁郡王妃淡淡扫了脸色苍白的王夫人一眼,贾母浑身颤抖,只气得说不出话来。

王妃走到王夫人身侧,哼道:“我竟从没见过你这种舅母,竟将自己亲外甥女儿的诗词到处传说,也不怕别人笑话。”又转身拉着黛玉,满脸欢欣道:“好了,你这个女儿我已经认下来了,今儿个你便随我回去,给我做伴,好不好?”

黛玉看了贾母一眼,没有说话。贾母叹息一声,朝黛玉道:“王妃让你去,你便去吧。”

黛玉低头应了下来,正要拜别贾母,跪在地上的王夫人突然出声止道:“大姑娘不能走。”

王妃冷笑道:“为什么?”

薛姨妈低声道:“林姑娘今天就要定亲了。燕贵妃已经下了手谕,将林姑娘许配给她弟弟,齐家的人今儿个就会带着手谕过来纳聘呢。”

王妃哼道:“以前的事情,我本来并不想再追究,但你们既然要提起来,我今儿个就索性与你们说个明白吧。我虽然并不是个爱管事的,但有些事情还是略知一二的。燕贵妃的弟弟,我也听人约略说过的,很不像个公子的样儿,家里已经有十几房姨娘,斗大的字儿也不认得几个,性情又极荒唐粗暴,林姑娘这么个才貌双全的姑娘,如果嫁过去,岂不委屈死了?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一朵鲜花插在……”王妃说到这里,突地皱眉,看向王夫人问道:“这一句是怎么说的?”

王夫人被她闹得发昏,想都没想就回答:“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王妃含笑道:“呀,真是粗俗,听说你也是诰命夫人,怎么说话这么不文雅?不过,若是用这句话来比喻齐家公子,倒是名副其实了。”

王夫人脸色惨白,急道:“不管怎么说,大姑娘的婚事已经成了定局。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这林丫头的父母是早没了的,又有燕贵妃的手谕,因此绝不能更改。”

王妃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怒道:“这林姑娘父母都没了,寄人篱下,这么个惹人怜爱的可人儿,你们不怜惜疼爱,也就罢了,究竟林姑娘也并没有碍你们什么事儿,何苦念念不忘,一定要算计她?我也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狼心狗肺的人了!反正如今林姑娘是我的干女儿,她的婚事,就只能由我做主。”

贾母激动不已,不由得老泪纵横,道:“有王妃娘娘替我这玉儿做主,我便是即刻死了,也能对得起她那去了的父母了!”说着就下了塌,跪下磕头。

王妃忙一把扶起了贾母,道:“老太君何需多礼?我认了林姑娘,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老太君若是这样,倒生分了!”

贾母哽咽道:“我们这哪还叫一家人,一个个的都恨不得吃了林丫头呢,哪一天没在算计着林丫头?”拉过黛玉,搂着黛玉,又哽咽起来,说道:“我心里虽然舍不得你离开,但跟着王妃,比在这里受人算计,不知要强多少倍呢。你随了王妃去吧,别再回这个地方了。”言罢,放开黛玉,又朝王妃跪了下来,道:“我就将这个唯一的亲外孙女儿托付给王妃娘娘了,求王妃娘娘照看林丫头。”

西宁郡王妃扶起贾母,认真答道:“老太君请放心,从今以后,林姑娘就是我的女儿,我一定会好好待她的,绝不会委屈她。太君若是有空,就多去我们那府里走走吧。”又淡淡扫了仍旧跪着不动的王夫人和薛姨妈一眼,道:“罢了,我也不愿再计较了,究竟也没有什么意思。你们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