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街上一摇一摆地走着，心念急转。如果能将万之扬抓过来，海扁一顿，自然就能消气了。但我毕竟是女子，怎么可能打赢他呢？再说他毕竟是西宁王妃的内侄，我总得给西宁王妃几分面子吧。想到这里，我沉沉一叹，如今只能到青楼走一趟，想办法折腾他一番就是了。想到这里，心中渐渐有了主意，便转身到天香楼支了一百两银子。出了酒楼，拉了一个路人，细细地问了路，方才取道直奔京城最大最具盛名的青楼——万花楼。
我取了一锭五两重的银子，送给守门的人，方才缓缓步进万花楼。一进门，就见好些打扮得娇红艳绿的女子，娇声嗲气地在大厅里招呼客人。
一阵风吹过，送来浓浓的脂粉气息，一个穿着俗丽，披红戴绿的中年女子妖妖娆娆地走了过来。我微微蹙眉，知道来人正是老鸨，便咳嗽一声，轻笑道：“请给我开个雅室，再请两位姑娘过来陪陪。”说着，便从袖中取了一锭五十两的银子，缓缓递了过去。
老鸨接了银子，笑盈盈地应了，自己下去安排。不久就有人过来，将我领到楼上的雅室。我细细看时，就见室内已经备了一桌酒席，见我进来，两个脂粉浓厚、容貌平常的姑娘就忙迎了上来。
我压住心里涌起的厌烦感，笑了一笑，胡诌道：“小生是王御医的弟弟，一向住在乡下，年前才进京来探望哥哥的。”说到这里，朝她们作了一揖，方才续道：“见过两位姐姐，请问两位姐姐的芳名。”
那些姑娘听了我的穷酸话，忍俊不禁。一个年级略大些的姑娘忍笑答道：“我是春兰，”指了指另一个姑娘，续道：“这是我妹妹秋菊。”
我缓缓点点头，不动声色地躲开她们的纠缠，走到酒桌旁坐了，道：“小生听说这儿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方，所以今儿个特意过来看看。两位姐姐容貌不凡，看来这万花楼果然不负盛名呀。”说着，又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含笑问道：“听说东平王爷家的万三公子极喜欢这儿，今天他在吗？”
春兰忙答道：“三公子吗？他的确常常过来的，不过现在并不在这儿，大约去了嫣红阁吧。”说到这里，看了我一眼，浅笑道：“怎么？王公子认识万三公子吗？”
我轻轻颔首，含笑道：“三公子来找家兄看病时，与小生有过一面之缘。”
春兰闻言，吃了一惊，忙问道：“看病？万三公子怎么了？”
我忙掩袖道：“哎呀，我说漏嘴了。哥哥吩咐了，不许我乱说话的。”说着，又摆出一副懊恼的神情，轻轻跺了跺脚。
我偷眼打量，见那两位姑娘万分好奇，便暗自一笑。呵呵，八卦是女人的天性。我不相信她们不感兴趣。
秋菊忙上来拉住我的衣袖，撒娇道：“王公子，你怎么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呢？”
我呵呵一笑，沉吟不语。那春兰也围住我，娇笑道：“王公子，你快说嘛。万三公子如今怎么样了？”
我故意不答，取了茶杯，慢慢地品着。待她们央求了好一会，方才道：“说也可以，但两位姐姐知道就行了，可别外传呀。”
春兰秋菊连连点头，答应下来。我便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哥哥说三公子常在风月之地流连，大约染上了什么花枝柳叶病吧。”
春兰和秋菊闻言，立刻揪然变色。我索性装出天真无邪的样子，含笑问道：“我是从乡下过来的，从没有听说过什么花枝柳叶病。问我哥哥，他又不肯说。两位姐姐，你们知道这是什么病吗？”
春兰脸色大变，支支吾吾地道：“我也不知道。”
我轻轻一笑，继续漫不经心地续道：“我哥哥跟三公子说，他这病极其罕见，起初并没有什么特殊病症，一年后才会发作。哥哥让三公子寻一个僻静的地方，静养一段时间，大约还有三分痊愈的希望。三公子却说什么‘人不风流枉少年’，他舍不得京城的这些美人，还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反正如今也没人知道他有病，他乐得自在，再在京城里逛几个月。三公子还特意嘱咐了，让我哥哥千万不要将他有病的事情传出去。因为他是皇亲国戚，身份非同一般，我哥哥也无可奈何，只得应了下来。”
秋菊惊讶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咽住了。
我从袖中取了一锭十两重的银子，递到春兰面前，笑道：“这银子还是三公子给我的，今儿个我就借花献佛，送给两位姐姐买首饰吧。”
春兰勉强笑了一笑，生硬地道：“多谢王公子了。”瞧了一眼银子，用帕子包着手，接了过去，停了一停，面上生出一丝嫌恶，又飞快地将银子放在案几上。
我呵呵一笑，目的达成了。当下忙道：“时候也不早了，我还得回去温书呢，要不然我哥哥又该骂我了。”笑了一笑，又特意嘱咐道：“三公子的事情，两位姐姐千万要保密呀。”说笑之间，便站起身来。
我出了雅厅，回过头瞧了瞧屋内的春兰秋菊，见她们怔怔地站在当地，便暗自点头，计划成功啦！
我缓缓下了楼，辞别老鸨，走出万花楼。我站在万花楼门口，得意洋洋地笑了。自古以来，消息最繁复杂多的地方，就是青楼了。而讯息传递速度最快的地方，也是青楼。
三天，只需要三天，万之扬有花柳病的消息必将传遍整个京城。
而这样隐讳的疾病，向来难以辨清的。
所谓谣言，传得多了，也将使人百口莫辩。
万之扬，你小子就等着沦落街头吧。
我想到这里，心中大悦，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来。
我正得意洋洋之际，身后突然传来男子清越的声音：“林砚？”
我蓦然回首，见水清正站在我身后，萧风带着两名黑衣侍卫，笔直地立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我不禁吓了一跳，愣愣地望着水清。而水清则怔怔地望着我身后的万花楼，脸上闪过一丝怒气，语气生硬地道：“刚才我从远处看，见你从这里走出来，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走近一看，没想到果然是你。你来这儿干什么？刚才又在笑什么？”
我尴尬地笑了一笑，我怎么能告诉你，我来这里算计你表弟呢？心念一转，立刻答道：“没做什么呀，我听说这里的酒菜很好，与我们的天香楼不相上下，所以我就过来探探风。我叫了一席菜，尝了一尝，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跟天香楼差远了。我们京城第一楼的名声，就是再过十年也能保住。我心里高兴，就笑了起来。”
水清很是怀疑，问道：“真是这样？”
我凝住心神，镇定地点了点头，笑道：“自然是真的，我怎么敢撒谎呢？”停了一停，又问道：“你怎么有空出来？”
水清盯着我，见我神色如常，便不再怀疑，淡淡一笑，道：“今天是三月三，是踏青的好日子。这样好的天气，这么好的春光，我怎么能不出来看看呢？”
我莞尔一笑，道：“水公子倒是会享受呀。”
水清含笑道：“这个自然，生活如此沉闷，我总得自己找法子排遣排遣。”停了一停，笑着续道：“听说城外的风光很好，有十里桃花，千里碧草，林砚可愿陪我一往？”
我望着他的笑颜，不禁有些意乱情迷起来，情不自禁地应道：“好。”
水清轻轻颔首，瞥了我一眼，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淡淡的黯然。我吃了一惊，正要问时，水清已经轻轻一叹，转过身子，道：“我们走吧。”说着，便率先朝城外走去。
我沉吟了一会儿，也不再追问，缓缓追了上去。
岁岁春草生，踏青二三月。
我站在水清身侧，萧风他们则跟在我们身后，一行六人，缓缓步行出城。
春季的郊野，万木吐翠，柳枝随风飘拂，芳草茵茵，百鸟争鸣，春意融融，芳菲处处。此时桃花开得正盛，一望无际的桃树争相竞放，山下水边，红霞万点，一派盎然春意，美不胜收。三月三日，是踏青的正日子，游人熙熙攘攘，或单身一人，或三两结伴，在碧草桃花间徘徊停驻。人群中隐约还有不少带着丫鬟的大家闺秀。丽人们以帕掩面，含羞脉脉，或在河边徜徉，在水一方；或在花丛中逡巡，如梦似幻，成为春日里一道别致而亮丽的风景。
天高、风清、云淡。春风送暖，风和日丽，天空里飘舞着各式各样的风筝。一只只五颜六色的风筝将蓝天装扮得五彩斑斓。置身于这如诗如画的环境中，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我不禁心旷神怡，连日来的忧愁和烦恼也一扫而空。
水清淡淡一笑，赞道：“春风和煦，风景如画，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呀。”
我瞥了他一眼，含笑道：“比之水公子家的花园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