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眸瞪她。
“慈母多败儿。”
“我要是真的很慈母,就不准你说一句话,儿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明眸不依的睨他,眸中千言万语,却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这么定了,傲人还是回到书房里,让夫子教授他该学的一切,至于其他,等他长大些再说。”
逼得太紧,反而是反效果。
再说,孩子还那么小,其实也不急。
“夜魂。”这一次,轮到雪儿开口唤了。
立刻,一道身影,又立在他们的面前。
如鬼魅般的夜魂。
他果然是没有去。
夜魂脸上仍旧面无表情,不过,眸中,染上一丝亮色,跟随堡主身边已久,如今,他已经非常清楚,有些事情,并非堡主下令就得准,而是得到夫人的首肯,才能定案。
加之这事与傲人少爷有关,夫人定然会有意见。
现在,定案了,他也无需白跑一趟。
堡主宠爱夫人,且,堡主自己也甘之如怡。他并没有恼火,有的,只是无形的纵容,不仅仅是对夫人还有少爷。
会想要把少爷送到学堂里去,大概是源于男人的独占欲,哪怕,另一个吸引夫人眼光的是傲人少爷,堡主也不准。
“幸好。”雪儿松了口气,“幸好你没有真的去,好了,没事了,你可以不用去忙了。”她朝着夜魂点头轻笑,拉起傲人的小手,“傲人,娘送你回书房念书,呆会娘会亲自送东西给你吃哦。”
“哦……”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离开。
没有了总爱叽叽喳喳停不下来的小家伙,屋内顿时显得空寂,夜魂耐心的等着展狂回神,直到展狂的眼,从那已经离开的方向收回,夜魂才开口。
爷,已经全然的陷了进去。
浑身上下,依旧冷然,却也蕴含着连爷自己也不知道的柔情。
那股柔情,是夫人传染过来的吧。
“爷,赖家已经在江湖上找人了,专门对付夜魔,有不少为了钱卖命的已经接下。”这也意味着,展家,就要有麻烦了。
“是嘛。”薄唇一扯,眼中的柔情尽敛,黑眸冷暗深幽,唇畔的笑,盈尽残忍,“他倒是玩上兴致来了。”
“爷打算如何应对。”
“你说呢。”
“来一个杀一个。”
“……”
半晌,展狂才再度开口。
“让人将赖家上上下下查得一清二楚,不准有一丝一毫的遗露,接下来,不需要妄自行动,等着他自动上门来。”薄唇,扯出一抹极尽诡异的笑,“尽然他有兴致玩乐,无极堡便可以奉陪到底。”
无论是明的,暗的。
他是展狂,从火中走出的展狂,从来都不是吓大的。
“那夫人和傲人少爷……”
“有我在,谁也别想打他们的主意。”眼中,再度闪过残忍无情。“只要敢动一丝歪念,赖家必定全家上上下下休想有一人活命。”一个男人,一个冷情的男人,那冰冷已久的心,在被注入一束柔情光束之后,他是无法忍奈,谁敢打这束柔光的主意。
“夜魂立刻去安排一切。”话落,便要转身。
“等等……”
“爷还有什么交代。”
“展家上一代已然架空,现在,你去瞧瞧,展家这一代还有什么人可以用,都搬上台面,不准有一个落下。”
“是。”
有人太平日子过久了,还真的要兴起一丝风浪,也好……只要不是惊天巨浪,一个浪头打过来,会死无全尸的那一种就可以了。
无论是展家,还是赖家,皆是如此!
家人有个老人家以日日念经拜佛为乐趣,潜移墨化之下,雪儿也随着多拜神佛,傲人开始懂事了,不会常常时不时的上前来黏她一把,她也有足够的时间,帮自己的事,虽然,能属于她自己的事情真的不多。
里里外外,早就有人打点得妥妥当当的。
近日似乎有个来头不小的人,对上了展家,所以,展狂有一阵子好忙的了,他没什么事,通常都不会太乐意出门的,不过,近几日,却日日用完早膳就出门,一直要等到入睡之前才回来。
“很累吗。”纤细白嫩的小手,不舍的抚上他如墨的眉,微微蹙起的眉,被她轻抚着舒展开来。“最近的事情很忙吗。”
“嗯。”他没有多说,仅是轻应一声。
高大健硕的身躲,沉于浴桶之中,任由温热的水,烫着身心,由着她纤细的小手,为他拭澡,舒心的时刻,让他完全放松,不想开口多说一个字来破坏这份宁静。
雪儿很尽心尽力的为他上上下下洗个干净。
其实,心里还是小小的叹息了一下,真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事,早已经不假他人之手,全都由她来负责。
之前的他,听夜魂说,除了让下人备好热水,或是直接用凉水之外,都不需要其他人在一旁伺候着的。
住进别庄,却由她日日打理,一次也不落下。
刚开始,她还红通着一张小脸,只差没有把自己整个都烧起来。
现在,已经习惯了,他的躯体,他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不断。有些,已经变得很淡很淡,却是永远也不可能消掉的。
那些,是被烧伤的。
还有一些,是更挣拧,更明显的伤痕,他说,那是习武时,与人对战时,所落下的疤。
习武之人,身上有疤,一点也不为过。
只是,她仍是每看一次,就心疼一次。从爹娘离开季家以后,她确实没有过得十足的富裕,也没有被疼爱的入了骨,但是,她身上没有他那样的伤痕,有的,只是被锈花针刺到的小小疤痕,时日一久,连肉眼也看不真切的小疤。
可以想见,在承受那些伤痛的时候,他的身体是如此的疼与痛。
每一次为他沐浴,她总是一遍遍心怜的无上他身上的每一道疤,轻轻柔柔的碰触,小心亦亦的深怕,再次碰疼了它们。
“早已经没有感觉了。”曾经,他抓着她的声,这么说着。
她只是掉泪。
结了疤,就真的能忘了之前的痛吗?很显然不能不是吗?否则的话,如今的展狂,仍是以前,仍是如同他小时候一般开心快乐的展狂。心中的伤,就是伤,刻得深深,永远也好不了的。
“我知道。”她,只是低喃。
不是说给他听,是说给自己听的。
洗完他的全身,才轻轻的在他的头部按抚着,“你已经忙了好些天了,明天晚些起床好吗。”
“……”他不语,似乎睡着了。
她知道,他没有睡。
“傲人这几天都好乖。”说起儿子,她轻笑,一想到儿子小大人似的表情,差点就止不住的想要大笑了,“尽管知道你不在,也不会再来黏着我了。”一夕之间,小家伙突然懂事了很多,“都不知道是谁教他的,他还说,他是男人,说话要算话,不能说话不算话的,不然就是背信弃义的坏蛋。”听到傲人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暗暗心惊,连背信弃义都说出口了,她不曾教过,会是谁呢?
“娘每日都会到周围的寺庙去一趟,现在都已经习惯了,过两天,要是没事的话,我会陪娘一起去。”
她说着,里里外外,也就是家里的一些小事,锁事,他估且听听,可以左耳进右耳出,可以完全当作没有听到。
只是她在说,他在听,这样静静的享受这一刻,心,便能得到平静。
黑眸,猝然睁开,侧首,凝上雪儿的水眸。
宽厚的大掌,轻握住她一直忙碌不曾停下来歇过的小手。
“从明天起,你和娘不要再踏出别庄一步。”
“哦。”她点头,知道他会这样要求是有理的,不过,心中的不解,仍是迫使她问出了心中凝问,“为什么呢?是不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
“嗯。”
“很麻烦吗。”
他不语,又再度闭上了黑眸,雪儿耐心的等待,等待他的再次开口。
半晌之后,他终于又睁开了眼眸。
“往后,想要上哪去,我会陪着你们。”他妥协了,改变了主意,不想将她们禁在别庄之中,没有自由。
一个赖以农,岂能轻而易举的剥夺了她们的行走自由。
他不许,绝对不许。
“那还是算了。”她体谅的轻笑,一只小手,被他握着,她也不抽回,用另一只小手,一下又一下的按着他的肩,她的力道对他来说,实在是小得可怜,她的动作,对于他来说,充其量也不过是挠痒痒罢了。“娘可以请她那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到府里来,如果真的有必要,只要跟娘说说,娘会体谅的。”
“……”
“夫君……”她轻唤。
“嗯。”黑眸,半眯着。
“该起来了,水已经凉了,会着凉的。”
“嗯。”
自从那日展狂交代过后,他的行程又有了改变,每日上午外出,下午便回府,之后,便一直留在别庄之内不再外出。
不过,雪儿不想为展狂惹麻烦,能不外出,便不外出。
这一日,上午,李叔进水园通报。
“夫人,蓉小姐求见。”
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