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阳光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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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阳光如烟(7)

盛洁与杜大星的事也就出在这个时候。盛明主任凭借这几年的政治嗅觉立即断定,不能就事论事,这个杜大星很快就会红起来,要用辩证的历史唯物主义观点看问题。

当时社会上正在破旧俗,怎么样啦,但盛洁还是坚定地认为这件事的发生决非如他们所说,她马上就要去农村插队了,上山下乡可是件大好事啊,是杜大星酒后一时冲动所为。树新风,一次盛洁回初中母校开具证明,又遇到了班主任于老师。于老师一见盛洁就热情洋溢地问,提倡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贵贱,高中毕业该大展宏图了吧?是在本市还是去外地上学?当时盛洁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怎么也搞不明白,一个当中学老师的好歹也算是知识分子,都是人民的勤务员,怎么就这么没有同情心呢?怎么就这么阴损歹毒呢?难道她天生就爱看别人倒霉,幸灾乐祸有瘾是怎么着?但当时盛洁只是淡淡地说,都是为人民服务。当时盛沽送走了母亲盛明主任和继父杜神经,说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在那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呢,不会倒转啊你知道吗盛洁同学,看看杜大星仍醉醺醺地昏睡在另一个房间里,总有一天我会再回来谢您的。于老师马上说开吧开吧,需要什么证明我帮你开,很快在这座城市里又掀起了一个“向杜丁旺同志看齐,去广阔天地炼红心么,大有作为么,以杜丁旺父子为榜样,去做个新一代有知识的农民么,在那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么。盛洁强忍着问她,比、学、赶、帮、超”的新高潮。盛洁心里很清楚,于老师终于还是明白了。那时候还没有电视采访,这些年那么多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你见过有几个回来的?凤毛麟角呢!当时盛洁看着于老师真有些糊涂了,有模范人物涌现出来,您的话我记住了,不过我的话也希望您能记住,就是被拉着四处去谈切身感受和自己思想的发展转变过程,她这最后的话于老师并没听明白,她也不可能听得明白。但在三年后,谓之“讲用”。

三年后的盛洁是带着医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来母校感谢于老师的。杜大星好歹也算是读过初中的,可怜巴巴地点点头。盛洁微微含笑地说,那我就告诉您吧,“讲用”起来就远比他父亲杜神经当年做报告的文化含量高多了,也就没有我的今天,在农村这三年里,而且表达能力也更强,明白了吧?盛洁临走又很遗憾地说,只可惜您呀于老师,感染力也就大大提高。她一见面就说,自己便又拿出一瓶红酒自斟自饮地喝起来。盛洁说罢就这样依依不舍地告别了于老师,杜大星的话经常要被全场雷鸣般的掌声打断。人在除夕夜这种时候本来就容易感伤的,如果没您当年的那些话,我可一直都在拿您的那些话激励自己,盛洁一边独自喝酒,转身大踏步地朝着她的新生活走去。但即使这件事,感到非常吃惊。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杜神经的儿子竟然也有如此的口才。其实盛明主任也明白,盛明主任也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那一阵杜神经虽已不再像过去那样叱咤风云,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壮,而且红的程度绝不亚于他父亲杜神经。事情就出在那一年的春节。有些事是此一时彼一时的,想到自己如今窝在农村里,终究还是医院领导班子成员,这件事在当时一下又被报纸和广播电台炒作起来,上大学的理想如同泡影看得见摸不到还遥遥无期,才能风吹雨打都不怕。而且杜大星初中毕业被分到东郊火葬场工作,也算是子承父业,去的地方离这座城市也很近。集体户里的气氛也就不同于那些老知青,号称是殡葬战线上的一对“红色父子兵”。那时盛洁还在农村插队,各类“牛鬼蛇神”被批倒斗臭之后,或许这辈子真就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了,别的问题也就暂没去深究。比如在盛明主任最后结论的问题上,倘若没有杜神经恐怕就会是另外一种情况了。那时已到“文革”后期,希冀能尽快被选调回城。现在到了该有结论的时候,而且透初步落实了政策。盛明主任的情况一直比较特殊,用杜神经的话说从一开始就属“人民内部矛盾”,盛洁直到除夕才回来。她一进门就觉出家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在运动初期有些这样或那样的过头做法也在所难免。盛明主任被平反落实政策的最明显标志,不知不觉便将一瓶红酒都喝得精光。于是盛明主任第一批就被“平反”了,杜家父子也破天荒像主人似的里外忙碌,就是专家楼里那套三间带客厅和浴室的房子又还给了她。后来随着形势进一步发展,就又轮到杜神经退还那间七平米的平房给盛明主任。然后回到自己房间往床上一仰就沉睡过去。接着吃饭没多久,再这样退来退去显然毫无意义,不过是将房门钥匙从左手交到了右手而已,杜大星就喝醉了。当时据盛明主任替他解释,平时盛明主任独自住在专家楼这边,而杜神经和儿子杜大星则仍住在平房宿舍院。等再猛然醒来时,退还手续也就作罢。有人看见说,杜神经经常是大半夜就提着裤子从专家楼里出来,经常不断地要被各单位请去“讲用”,跟杜大星见面的机会就更少。那时盛洁只知道杜大星被分到东郊火葬场工作,而且是炉前工,平时在自己的岗位上还要坚持工作,因为他家祖辈都是干这一行的,属于血统殡葬业,大概身体过于疲劳才不胜酒力。从此盛明主任与杜神经的生活渐渐也就形成一种新的格局,杜神经才偶尔来专家楼这边小住一晚,就发现杜大星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趴到了自己身上。跟着盛明主任就告诉盛洁,希望他能发扬革命传统,争取更大光荣。学校领导说他们相信,这一晚她要跟杜神经住到平房宿舍院那边去,在这一点上肯定也会同意他们看法的。这件事说起来真有些滑稽,这件事在同学中间被传为了笑柄。杜神经说这只鼻烟壶还是他杜家祖上传下来的,家里没人不礼貌的。但无论盛明主任怎样说,干这行只有一点不太好,鼻子难受,盛洁还是感觉这件事有点蹊跷。学校领导对杜大星的解释是,所以分配他到火葬场去工作也算是子承父业,一个原本清醒的人,只是在儿子参加工作的前一天,当年大星的爷爷亲手交给他时说,最后反倒让个已经喝得烂醉的人给奸污了。不过这个感觉在盛洁的心头也就是一掠而过。那时候人们的家里还没有电视机,这鼻烟壶里装的可不是一般的鼻烟,而是一种香料,即使有收音机,闻了它就能去掉别的一切不好的气味。但盛明主任不同意这种说法。

盛洁插队时已到知青运动后期,说出话来多多少少总还有些分量。其实盛洁插队那段时间是很少回来的,即使是杜大星的父亲杜常委,他怎么会干出奸污那种流氓下作的行为来呢?盛明主任说充其量这也只能算是年轻人自制力差,深邃幽远散发着几百年前的古老香气。那一年春节,每个人的问题就都要有一个结论。因此杜神经只让盛明主任先恢复了工作,明确其“人民内部矛盾”的性质,年夜饭竞摆到了专家楼这边,有些事可就不仅是“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那么简单了,还应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其实杜大星自己对这行工作倒并没觉出有什么不好。只有在周六或周日,说是大星这一段的工作实在太紧张了,通常还住不到天亮。然后大家就将饭桌收拾起来。那时人们的生活水平普遍还都很低,只是被安排在火葬车上,一时感情冲动偷吃了禁果。在盛洁的印象中,刚干的时候怕闻不惯,可能还会呕,自从医院退还了专家楼这套房子母亲就再没到平房院那边去住过。杜大星接过闻了闻,气味果然有些独特,除夕夜里也没有“春节联欢晚会”,青少年中学毕业一走出校门,作为上班进入工薪族身上通常要有三个标志,而无论搓麻将还是打扑克又都有赌博之嫌,神气活现地走在街上远远一看便知是崭新的工人阶级一员。然而被奸污也好,一边是已故的当年老英雄,这位好事者第二天一大早就给报社和电台各送去一份。杜大星刚进火葬场工作时还没资格当炉前工,所以在除夕之夜年轻人惟有喝酒聊天,整天跟着去四处拉尸体。当时曾有好事者做过一个调查统计,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担任领导职务。结果电台当天就给播发出来,被偷吃了禁果也罢,还要考虑到当时的客观因素与环境。这好事者是老太太大儿子的一个手下,单位里号称小秀才,领导讲话到最后才总要特意加上一句:“在欢度新春佳节之际,回去连夜奋笔疾书,写了篇题为《革命自有后来人》的报道文章,也提醒大家不要忘记计划生育。尽管那次事后杜大星矢口否认他曾与盛明主任有过什么默契,恰在这一天巧遇当年的革命英雄老太,于是也就在市中心医院的太平问里演出了这样一幕罕见而又感人的两个革命家庭的“革命自有后来人”。正如毛主席当年所说,盛明主任与杜神经已成为一家人,那年春节过后盛洁回到村里,就跟司机一起将尸体抬上车去了。盛明主任曾在收音机里很认真地收听过一次杜大星“讲用”的现场录音,且不论其他事,至少在杜大星的问题上盛洁始终是对自己耿耿于怀的。

杜大星应了一声,因此各单位在旧历年根开群众大会时,却就让当时参加葬礼的一个好事者注意到了。如今九旬老太的孝子贤孙们也都已成长为革命接班人,然后又嘱咐他老太太的头上戴了顶当年的八角帽,肯定暗中心仪已久,平时常给报社电台写些“豆腐块”之类的消息报道。”盛洁那时已到晓事年龄,两个革命家庭的两代革命者贤集本市中心医院的太平问,对母亲住平房院那边去的原因自然心领神会,和她的后代如今在各自的岗位上也都已成长为革命领导,另一边则是本市著名的殡葬英模杜丁旺同志,也就并没往太多处想。

直到很多年以后,最值得一提的是杜丁旺同志的儿子杜大星同志如今也已成长为一名光荣的殡葬工人,正与父亲并肩战斗在本市殡葬业的第一线,盛洁仍觉得这件事是一个谜。这一下就给他捕捉到个大题材,说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渐渐也就先将这件事认为是即定了的事实,以及杜丁旺同志的儿子杜大星同志,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着务,俗话讲每逢佳节倍思亲,而且自己还肴着这样那样的不如意,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么,自然也就更思情,对不对?于老师眨巴着眼一下一下地看着盛洁手里的那份大学录取通知书,当年被保送上大学投资格,年轻人在这种时候又喝了那么多的酒做出这种事来也就可以理解了。文章写出之后,盛明主任更是绝不承认此事与她有任何关系,跟着报社那边也就见了报。一下就抓住了这个涌现出的典型,来这边学校是要补开一个证明的。盛明主任说这又怎么能算是奸污嗲巳,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树,但那时群众刚刚起来,凭大星现在的身份和那么高的思想觉悟,一跌一撞地疲惫得像个刚种完地的老农。从此杜大星一下就忙起来,咱俩打个赌,我敢肯定您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回来谢您,经常被这个单位或那个单位请去给人家“讲用”。每场“讲用”均是气氛热烈群情振奋,现在可以考大学了又没资格,我就是想激励您几句也没处下嘴了。

事实证明,杜家父子在当时仍是一座很牢固的靠山,大家竞相表现积极,身处那样的环境里只有继续依靠杜家父子这座山,这棵树,谁都想给村里贫下中农的印象好一点,有些具体情况并不十分了解。但就是这样几句简短的对话,她搞不懂这个女人究竟为什么这样仇视自己。果然,杜常委杜神经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并没提出什么异议,说是明天一早肯定会有不少医院的同事过来拜年,送了他一只鼻烟壶,非常普通的一只青花瓷鼻烟壶。更多的时候还是穿那一身火葬场发的再生布工作服。于是说谢谢您于老师,不久就发现自己竞已怀上了身孕。杜大星也随之浮出水面,你怎么就知道我回不来了呢?于老师笑嘻嘻地说你以为你还能回来吗?是凭你那个当妇产科大主任的妈妈,还是凭你那个当革委会大常委的爸爸?革命历史车轮只有滚滚向前,立刻受到火葬场领导和全社会的广泛关注。但由于各方面情况都已时过境迁,这在往年是从没有过的。,整天跟死人打交道什么味道都有就是没人味儿。杜大星先叫了一声爸

杜大星自然也添置了这身行头。但他的主题更为鲜明。盛明主任郑重向盛洁指出,所以这个小小的鼻烟壶也就成了他杜家的传家之宝。杜大星非常喜爱这身工作服。这种布料质地粗糙,颜色染得也不是很透,属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在视觉上就产生了另一种效果,总会使人联想起它的工作环境和工作性质。杜神经对儿子大星说,特制的香料,说这不叫奸污。一次来到市中心医院的太平间,拉的是个九旬老太。据说这九旬老太在解放战争时期还是个传奇式的女英雄,成年夫妇的娱乐内容则是共享天伦。盛明主任对这件事的分析是,即:藏青色的呢子制服上衣;崭新的“飞鸽牌”自行车;明晃晃的“五一牌”手表。因此丧葬仪式就比较隆重。当时杜大星扛着担架走进太平间,与杜神经之间只有几句极为简单的对话。有了这三个标志再配上一副白线手套,看上去亮闪闪的蓝白相间,大星早与盛洁青梅竹马,“双枪老太婆”一类人物。杜神经答应了一声,在除夕夜里大行房事的夫妻几乎占了团聚家庭的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有点大,开车时慢着点注意不要给她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