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弃后要出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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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夜空中的星光和月亮都藏了起来,之前还明晃晃的天空此时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关了窗子,刚刚在桌边坐定,就听见屋外有人高喊着:“慕统领在吗?皇上有急事召见统领。”

隔着门,慕枫回应:“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待我换件衣裳就去。”

屋外的人离开了。

转过身,慕枫看着依依,那个丫头的脸色很平静,甚至比江亦城离开时的那次更平静,更淡然。

“你可要想清楚了,宫门……你走出去,就再也回不来,而且,你可能要面对太后和他的追杀。”他的声音低沉,虽然知道这不可能是她一时冲动,但他还是忍不住提醒。

听着雨水沿着瓦片汇成水柱的声音,依依莞尔一笑:“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这样的决定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做出来的,对我来说,离开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注定了。”

她站起身,在屋子里慢慢踱着步子:“强留在这,对他、对我都没有半点好处。他是帝王,想给我小儿女般的爱情谈何容易?而我呢,做了他的皇妃,骨子里却有太多不能容忍的东西。所以,他的爱对我是一种负担,我受不了他在精心呵护我的同时,却一个人背负着巨大的压力,而我给他的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还能奉献多久……”

那样无私奉献的爱,她做不到。

抱着肩膀倚墙而立,她定定的看着慕枫:“所以,我已经决定了。”

笑着看她,他突然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我发现,你个子好像长高了。”

呃?她愣了一下。

他笑——她一直都在让他另眼相看,而今天尤其如此,一脸纯真的她此时少了些稚嫩,多了些带着经历的成熟,但这种成熟并不世故,依然和从前一样。

“既然你主意已定,那就想办法在子时之前去内务府后门吧。那里有一车夜里准备运出皇宫的废弃木材,通门令牌我已经发下了,所以一到子时它就可以出宫。今天晚上,皇上一定会到处找你,所以,只有藏在木材堆里才不会被发现。”

依依点点头:“谢谢你。”

外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慕统领可换好衣服?”又是刚才的那个侍卫。

看来向离晔也预感到了什么,不然不会这么焦急。

慕枫应了一声,拉开门准备出去。

“等一等。”依依小声喊住他。

“放心,我不会出卖你。”他背对着她,没有回头。

走出自己的小院,慕枫看见的是一片火把还有到处攒动的人头,他摇头苦笑:不过是一天没见而已,那个男人就着急成这样,那将来呢?她真的出宫之后,要是一辈子都不再回来,那他不是要疯掉了?

两个小侍卫迎上来:“慕统领快去太后殿看看吧,皇上不知道因为什么和太后争执起来,听说那边现在已经乱成一团了。”

太后殿?难道向离晔现在就要和太后撕破脸?!

不容多想,他施展轻功疾驰而去,只留下那两个侍卫在原地赞叹。

太后殿里,花公公和安公公一见他,双双迎上前来:“慕统领,你快过去看看,皇上发怒,老奴们都不敢靠近啊。”

慕枫点点头,掠过他们,直奔前厅而去。

“我已经告诉过你,依依从下午离开这里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太后殿就这么点的地方,我能把她藏在哪里?更何况,我现在和你一样着急!”太后脸色很不好看。

而向离晔则更加冰冷:“我只想知道,下午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不然她怎么会好端端的凭空消失?你是不是又给她说了吗?”

太后不答。

向离晔冷冷的看着她:“我已经说了!逐后宫,驱宫女,那是我自己的决定,不管外面有什么样的压力,我都可以面对!这一切都和她无关、无关!”

“晔儿……你要冷静一下。”太后压低了嗓音。

冷笑着,向离晔怅然:“叫我如何冷静?她到现在都不知下落,如果不是因为受到了什么刺激,她怎么会这么久都不出现?你不知道她最爱吃零食吗?你不知道她最爱睡懒觉吗?可是现在她什么都没了兴致,你说!她究竟是怎么了?”

太后抬头:“我……不知道。”她不能说。

说出来又如何?依依是刻意躲起来的,即使晔儿知道了原委也未必就能找到依依。而对于柳絮,一旦被晔儿知道那个丫头害的依依终生不孕,他会一掌要了她的命的,她现在要做的,是保住柳絮肚子里的孩子,不管那个丫头有多邪恶、狠毒,可是她的孩子却是天朝骨血,她容不得半点闪失!

正在屋中争执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慕枫的声音适时响起:“皇上,微臣是慕枫!不知道皇上传召微臣夜半前来,所谓何……”

话音未落,门一下子被拉开,向离晔出现在眼前,一脸的焦虑:“依依不见了!一个晚上,紫宸殿、贤妃殿和太后殿都不见她的踪影,朕命人搜寻了半个御花园也是没有见到。朕想问你,可曾见过她?可能想起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皇上都想不出,微臣又如何得知?”慕枫低着头:“皇上莫急,娘娘也许是一时贪玩,玩累了就顺便睡下了。”

“不可能!”向离晔摇头,“朕能感觉到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她现在一定很难过,她正躲在某个地方心里挣扎着。”

说完,他又猛然转身:“你说!她究竟是这么了!”他是在质问太后。

当着一个臣僚的面如此质问自己的母后,如果被传扬出去那会引起怎样的议论……太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晔儿,你何必如此执着?”

如此执着?向离晔和慕枫皆是一怔。

太后继续说:“依依会出现的,也许正如你所说,她现在正躲在某个地方一个人难过,但是她想通了就会出来,她一直支持你,一直信任你,所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会重新回到你身边的。”

她的话说的很明白,向离晔冷冷的开口:“你是知道发生了什么的。”

“是!”太后没有否认,“但是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说完,再不管这里的人,她抬起脚迈出门槛,向着自己的寝宫缓缓而去。她是不是太无情?太残忍了?她自己也不知道。麻木了许久的心隐隐作痛——这一切,究竟为了什么!

“我恨她……”望着太后的背影,向离晔泛着紫色的唇间吐出这三个字。新仇旧恨连在一起,太后的背影看上去是那么邪恶,这一瞬间,把过去的温情统统掩盖了。

慕枫一惊。

“这个皇宫里没有一丝温情,真的让人寒彻入骨!也许,该去冷宫把她接出来了。”向离晔淡淡的说,他现在是真的冷,冷的让他的脸色都开始发青。

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慕枫轻轻笑着:“你能肯定如妃就是一个温暖的人吗?不要忘了,二十年前她亲手掐死一个孩子,这只是因为嫉妒……太后说的对,何必如此执着?而你,心里也应该是明白的,不然,冷宫到手这么久,你为什么还不把她放出来?”

淡淡的看了慕枫一眼,向离晔皱着眉:“慕枫,你今天……不一样。”

“怎么?难道是我太正经了?”慕枫斜着眼,“看来还是玩世不恭的我最称你的心。”

“不是。你今天有心事……”向离晔摇头,“你究竟是这么了?”

向离晔这样的疑问,让慕枫眸色变得黯然,很悠长的笑了一下:“我没什么,只是,不想再执着下去了。”

留下这个意味深长的笑,他转身离去,远远的丢下一句话:“我这就去找她,找到了我会保护好她,你……放心吧!”

好容易摸到内务府,真是太艰难了,宫里到处是手执火把的太监,而且宫女也都被放的差不多了,所以一身女装的她稍不留意就特别显眼,到哪都得小心翼翼的。

慕枫说的不错,后门这里果然有一辆大型马车,车上横七竖八堆满了木头。

两匹拉车的马都无聊的低着脑袋踏着石砖路,打着响鼻。

依依偷偷摸摸的靠近,蹑手蹑脚的爬上了上去。拨开杂乱的木头,然后挤进狭小的缝隙中……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做瘦子的好处。

木头重新在身前堆下,满满的不留一丝缝隙。

她看不见宫里的天,宫里的人,甚至连宫里的空气也感觉不到了……

八月天,埋身在木头堆里,可是她一点也不觉得热,只因为心里太安静。

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马车轻轻晃了一下,再接着,她感觉到马车正在移动——她要走了。

十个月前,她想象着和江亦城手牵着手,越墙而出。

十个月后,她只能用这种最窝囊的方式离开……而且,是孤身一人。

宫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宫外的人是什么样的,她一点也不知道,甚至,她连这个沈依依的家在何方都不知道!不过,即使知道又能如何?她回得去吗?

这一世,注定她的日子不会太平,所以……得过且过吧。

晃晃悠悠的马车行进中,不停地传出宫里的太监侍卫们吆喝的声音,他们都是在找她吧?有些紧张的缩了缩身体,她更加不敢乱动。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试矛盾的。她在希望自己被人发现,然后把可怜兮兮的她拖到小黑的身边,然后她可以心安理得的告诉自己——不是自己不想走,而是上天不给这个机会。然后她可以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可是,上天给了她机会,路过宫门的时候,她只听见守门的侍卫吆喝的一声,就再无声响,想必是车夫给他们看了通门令牌的原因,侍卫统领亲自颁发的令牌果然非同寻常。

马蹄声和之前不再一样了,因为他们已经出了皇宫,京城的路在马蹄之下铿铿响着,想必很硬吧。

拨开几块木头,她仰望着夜空,雨停了,但依然见不到月亮,灰暗的天色就如同她灰暗的心。

眼泪顺着脸庞滑下,润湿了两腮。

衣襟很快就湿透了,可是泪水依然汹涌而出,一丝也不肯放松……

无声的泪是从心底流出来的,抽空的是整个人。

哭累了,人昏昏沉沉的睡去,也不知道马车究竟要行到何方。

隐隐的光芒透过缝隙照耀下来,睁开红肿的双眸,依依抬头,看见的是红色的朝霞。

耳边很安静,不像她想象中的京城。

揉揉眼睛,她好奇的拨开木头,才发现,马车已停,而她也已经身处郊外。

看来车夫现在不在,那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依依推开杂乱的木头,从车上跳了下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轻松赶从心底涌出。

她出宫了!终于出宫了!半年的冷宫生涯、三个月的宫女生活,还有贤妃殿里缠绵无尽的六个月,她终于还是离开了……

回望一眼,果然,车夫不在。依依提起裙摆就想溜。

“去哪里啊?搭车能不给车钱?”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男声,熟悉的让她浑身仿佛被施了法术一般定在那里。

“怎么?才一会不见,就假装不认识我了?”身后的人慢慢的走过来,一袭马车夫的粗陋装束,头上还顶着一个圆圆的斗笠,他漫不经心的抬起手,把斗笠拿下,映入眼帘的,是慕枫的那张似笑非笑的面颊。

依依哑着喉咙:“怎么会是……你?”

慕枫耸耸肩:“我在宫里呆累了,所以出来松松筋骨,顺便带你一程!怎么样?够朋友吧?”

她不相信,有些难过的摇着头:“你到今天不容易,不必为我……”

“停住!”慕枫一抬手,用斗笠扇着风,“我可不是为你!我是为我自己,再在皇宫里憋下去,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蒙死,更不知道……”他顿了一下,神色微变,“更不知道我会不会做出什么别的事。”

依依看着他:“那你今后还回去吗?小黑怎么办?他不是有事要找你帮忙吗?”

慕枫笑了:“他现在已经用不到我了,剩下的事情,靠他自己就可以解决……”

低下头,依依的声音几不可闻:“谢谢你,慕枫。”

“上车吧。”他重新扣上斗笠,“天一亮,宫里的人就会追出来,如果你不想现在就回去,那我们还有一天的路要赶呢……”

没有说话,依依望向来时的方向,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