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马达达的马蹄声,与街市上行人来往的声音,终究是抵不上某人的大嗓门,特别是越来越靠近。
“小师娘,小师娘——”
“赫连月含,赫连月含——”
这大嗓门早就引来街上行人与商贩的注目,众人随时后来者,也就是大胡子胡三立与于长风两人的视线,齐刷刷的看向他们正要靠近的目标,那匹大红马与马上的人儿。
“娘,娘——”,连赫连回这样的三岁小娃娃都察觉到不对劲了,拿着糖葫芦的小手还粘着红糖衣,不过,眼下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小手扯了扯娘亲大人的衣裳,赫然一个红印印在上头,刺目惊心的很。
“嗯?”
“叫你——”在村子里,大家伙也是直接月含的名字,赫连回虽然才三岁,不过对娘亲大人的名字可是有相当的认知,在大街上还有那么多人,那么响亮。
“叫娘做什么?”月含是回过神了,才发现衣裳上的红手印,脸色一变,“赫连回,娘说过多少回了,没有洗手不准随便碰这碰那的,瞧你,真脏”,这是谁家的小孩啊,这么没有家教,月含皱了皱眉,拿出随身带的巾帕替小家伙拭了拭手。
“赫连月含——”
这一次,如此响亮的叫声,终于入了她的耳,那声音,还是她所熟悉的,月含当机立断,月色大变,持着僵绳声,一手环着儿子,大喝一声,“驾”,红马扬蹄,立刻飞奔而去。
“娘——”赫连回依靠在娘亲大人的怀抱之中,眼儿扫到后头追过来的人,“飞飞,飞来了”,两只眼儿瞪得大大的,好玩的盯着后头飞过来的人。
“真是该死。”月含一声低咒,他们还追什么,事过境迁这么久了,他们还追个屁啊,她好不容易要找的“武医毒经”都被他们给拿走了,还追,还追,再追,她就毒死他们。
“娘——”
“闭嘴”
“哦”
红马终究敌不上于长风的轻功,月含也相过用轻功离开,不过,还得带着怀里的小家伙,是胜不了于长风的,他比她先学,轻功虽说不如她,却也是相差无几的,她也舍不下红马。
于长风追了上来,胡三立也到了,凭她的突然策马,早就确定了,她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跑得还真快。
“小师娘——”两人齐刷刷的挡在马前,也不管红马扬蹄会直接踩死他们。
月含安抚被惊吓住的红马,怒瞪着两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滚开。”
“哗——”大胡子死瞪着双眼,胡子大颤,“小师娘,你怎么变成这样,这几年你到底受了什么样的苦。”
一张白嫩嫩的脸,怎么黑红这副模样,莫不是这几年之中,她是日日都下田里干活,面着太阳不成。
“小师娘,下马来谈谈好吗?”于长风握住马绳,不让某人再度逃走,视线落在马上那个小娃儿的小脸上,白白嫩嫩的粉娃娃,看年岁,该是小师娘当年生下来的,是师父的种啊,一瞧就瞧得出来,这眉眼之间——
唉,孩子水嫩成这样,当娘的不可能黑成那样的。
怕是小师娘在脸上动了些手脚。
“谈谈?”月含冷哼一声,“这位大哥,咱们认识吗?有什么好谈的,别以为咱们是孤儿寡母的就好欺负,再不让开,可别怪本夫人不客气。”
“小师娘,你离家太久,这么多年不给一点音信,你可知道,整个流年小筑的人为了找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你难道就真的一点也不牵挂我们,若不是这一次我与三立为了找你再度经过这里,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躲着我们。”于长风难得的说了重话。
这四年来,他们是怎么过的,只有他们心里清楚,流年小筑哪还有什么欢笑,早就随着她消失的一干二净。
这四年,就是回流年小筑的日子也少,大部份的时间,都在外头找她。
天知道他们心里有多害怕,特别是师父,眉头终锁,整整四年,本来他们都以为凭她的性子,或许在江湖上会弄出个风声。
如同当初她虽离开流年小筑,但是,成了白月教的左护法,这几年,白月教一直消声灭迹,师父也无心去追究。
白月教一直未曾再涉足其中,不管是广天为了什么才变得如此安份,师父也曾亲走一趟白月教总坛,并未发现小师娘。
白月教中没有半个姓赫连的人。
这条线索到这里算是断得干干净净了。
师父的脸色,让他们不禁更加的忧心,是不是小师娘已经不在人世,毕竟,当初小师娘怀着孩子,身含剧毒,会连带有什么反应,连师父也不敢妄断。
说不定——
说不定当初就毒发了,小师娘和她腹中的胎儿全都遇了难,而他们,甚至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
往往只要一想到这个,就让他们坐立难安。
“谁让你们来找我的。”月含冷冷的道,三年时间,她成长的速度连她自己都很惊讶,或许,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
为人母,终与其他不同。
她的世界不再只围绕着赫连流年转,一颗心全都挂在他的身上,当初年糼,只觉若是她的世界少了赫连流年,便失了色。
如果离开了流年小筑,那她就成了可怜的孤儿,即使心里装着强,装着无所谓,但,真正的孤离,仍是不好受的。
她已经习惯了,已经没有那种感觉,流年小筑的生活也离她太远。
人总是要前行的,她无意再回看,无意再承受那样的撕心,太痛,太苦,已经足够了,人生若必须经历一次才能成长。
她也已经经历过了,已经够了,不需要再去承受一次。
“你是我们的小师娘。”于长风不敢置信的盯着马上人儿,这么些年,她到底变成什么样了,“小师娘,师父,白凰和晓凤都在四处找你,跟我们回去。”
“回去?”月含冷哼,“我是要回去,不过不是跟你们回去,识相的就让开,顺道回去告诉赫连流年,这世上没有赫连月含,你们也不需要辛辛苦苦的找来找去,这场苦情戏没有观众。”
“你怎么能这么说。”
“是啊,小师娘,咱们是一家人,心里有啥不痛快的直接说,要是对谁不满,告诉大胡子,大胡子一定会替你教训他的,你忘了,大胡子最听你的话了,咱们先回流年小筑——不不不,师父就在邻镇,咱们先去见师父,带着小师弟一块。”小师弟,赫连回小朋友是也。
“当初既然出来,我就没有打算回去,就算见了赫连流年又如何,要回去早回去了,何必等这么多年,你们走你们的,我走我的,各不相干,也不用赫连流年休妻,我早就准备好了。”当初不曾想过,所以,到了村子之后,她写去休书,最后改成和离。
“把这个教给赫连流年。”
一张薄薄的纸,落在于长风的手上,“让他娶谁都好,娶个不会黏着他,不会耍赖非要他负责的女人,过他的好日子去,赫连月含早就不是当初的小娃娃,不再看到谁就当娘的霸着不放,让他放心,不用来找我,他的责任已了,他并不欠我什么。”
声音,压小了些,为免吓着怀中的孩子。
和离书——
内容还很精彩,真看不出来月含在这上头花了不少的心思,于长风与胡三立互视一眼,真是糟糕啊。
他们找了三四年,可不是为了找这薄薄的一张纸。
无论小师娘说什么现在都太迟了。
她霸着师父这么多年,现在说放手就放手,那是不可能的,再说,她都已经替师父生下孩子,哪可能撇得一干二净。
到头来,她仍是师娘儿子的娘,是他们的小师娘。
“行。”于长风想了想,然后,慢条斯文的将“和离书”收进怀里,“小师娘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也制止不了你,不过,这种事,还是有必要跟师父说清楚,也好让小师弟见见师父,一个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见过爹是很可怜的。”
“那又怎么样。”下巴微扬,“我一生下来也没有见过爹,还不是一样的长大,也没有少一块肉,现在话也说清楚了,你们再不让让开,可别怪我让我儿子吐口水。”她不吐,那是不屑,儿子吐,那是理所当然的。
小娃娃本来就是口水多。
两人怔了怔,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扯到口水上头来,再度互视一眼,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原来小师弟也——”
老天爷,他们母子还真是福大命大,小师弟小小年纪,承袭了小师娘体内的毒还能长得如此白白嫩嫩的实在是天可怜见啊。
大概是师父的确是积了太多的福,如今见报了。
噗,噗,噗——
对玩口水,吐泡泡已经很有经验的赫连回从娘亲大人的怀里探出小脑袋,噘着嘴儿先吐两个给他们看看,以示娘亲大人说的话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是真的会吐口水哦,不是亲,是吐口水,大鹅只要亲一口就死掉了,他们也会死掉哦。
于长风和胡三立立刻后退两步,这等要人小命的事还是暂时的保持距离好,要是他们死了,小师娘和师父怕是真的断了联系。
“小师娘,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见师父,无论小师娘有什么要求,我们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