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终生与无聊为伴,可以长期与痛苦共生,可以麻木不仁地了此一生,可以稀里糊涂地走完人生羁旅……唯独很难与幸福长相厮守,让其成为自己寸步不离的朋友。似乎幸福这东西是一种不确定的存在,亦幻亦真,时隐时现,远观依稀存在,近看踪影皆无,常让人发出无奈的喟叹。
谁敢妄称自己为捕捉幸福的高手呢?
然而,尽管幸福飘忽不定,也绝非虚妄之物,它真实地存在着,而且许多有“心眼”的人都曾实实在在拥有过它。
三毛所说“快乐是不堪闻问的鬼东西”是带着情绪说的,不足为信。梁实秋的“内心湛然则无往而不乐”虽很能代表一些人的观点,又太玄了。很多人主张入佛门、禅门中去求乐,也不一定求得到。真实的幸福恰恰都不是先求而后得,而是在困境中与之邂逅的。
一位思想家一直抱怨没有鞋穿,见到没有脚的人之后,他因自己的健全而体味到了幸福--这个故事已经被广为传诵。
一个失恋者被痛苦折磨得死去活来,他恨命运不济、造物不仁,让自己变为孤独而又凄零的人,但当他见到一个失去双臂的人用脚写字、缝衣服的时候,突然觉悟到丢失一位心上人比起丢失双臂来实在微不足道,虽失掉了心灵揽系,终究还能重新振作起精神饱尝青春之甘美、沐浴生命之恩泽--他从振作精神中体味到了幸福。
一个经济条件不太好的女孩嫉妒周围的那些纹身穿鼻、裹腹束腰的时髦客,她为自己没有能力走进这一时尚而郁郁不乐。直到有一天,她走在大街上,无意中被“星探”发现,从此成为模特。她从这一惊喜中收获到了幸福。
一个百无聊赖的人除了打麻将、玩牌,简直不知怎样打发时光,牌友离去了,他陷入莫名的空虚寂寞之中。一天,他找到了一份符合自己兴趣的工作,这份工作使他失去了闲暇,却使他意外地与幸福不期而遇……
让我们看看这位患者的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
那一年,患了重病的他,每一天生活的上空黑云压顶,让他透不过气来。这一年几乎都是在医院中度过的。被囚拘在医院的白色围墙中,回眸凝想,突然感到以前的生活都是幸福的,幸福从此刻嘎然中断,那之前他从没有受过重病的折磨,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处在死亡边缘,是否生命的一脉心香会就此结束。便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恐惧。同一病室的病友上午还在与他谈笑,下午,医生查房,探其鼻息,已经奄然物化。这可怕的场景使他默然良久,垂眼自顾,突然产生出一种恋眷生命的情怀。生命如此美好却又如此脆弱。幸福近在眼前又求之不得,想到此,眼泪不禁滚落下来。
莎士比亚曾说,眼泪是最宝贵的液体,不能让它轻易流出,但是此时,不得不任它撒落,因为它是被对幸福的无限眷恋逼催出来的。他脑子里突然萦绕起关于幸福的话题,觉得平日不可捉摸的幸福现在突然轮廓清晰了起来:如果把人生比喻为一个天平,那么天平的一端是生命,另一端无疑就是幸福。在生命垂危的关头,天平高高地翘了起来,将幸福升到空中,渐渐远离了自己。这时,惟一的企盼就是希望生命把翘起的天平压下去,以使幸福重新回到自己身边。幸福所托举着的不就是对生命的渴望吗?他突然意识到:活着即幸福,幸福是常在的,这才是颠扑不破的命题,过去对幸福的一切阐释都显得那么牵强。可是为什么在安然无恙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一点呢?当时看起来他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但他还是在做最后挣扎,用仅有的一丝力气祈祷上苍:
用他的全部财产换取生命吧,除去生命,什么都不要,只要活着,有快乐与自己同在就是圆满的,还要其他东西做什么呢?
在绝望中祈求的那种幸福是最真实的幸福。求生的欲望化为了一种力量,幸福的召唤化为了生命的庇护神。奇迹终于出现了:
他的病开始出现转机,当病痛稍有缓解的时候,他感到一阵轻松向自己袭来,亲吻他的脸颊,撩拨他的欲望,他甚至在病床上隐隐约约体味到久违了的幸福存在。痛苦每减少一分,幸福便增长一寸。他的生命最终获得了解救。连自己也始料不及,当他完全康复后,幸福与生命就成为忠实的伴侣,再也分不开了。疾病把点点痕迹留在了他生命之树的树干上,留下记号,时时警示他不要亵渎或虐待幸福。
从此,他更加惜生命的可贵,只要活着就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