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大山里有成片的松树林,松树林里有成片的蘑菇。夏季的燥热把林子深处的菌类激活了,一进入九月份,几场秋雨淋过,湿漉漉的树林里就拱出一小片一小片的蘑菇群。它们一簇簇或大或小混杂着,顶着尖尖的小黄帽,平平的小灰帽,白白的小伞帽组成了一副五颜六色的蘑菇世界。
粘团子蘑是蘑菇中最旺的一族,有落叶松林就有它的家族。一钻松林里就能瞅见他们,一堆堆,一片片,帽肥腿胖非常显眼。好像在说,快来吧,我在这儿。
一钻进松林我们就顾不上说话了,眼睛手全在蘑菇上。采上一阵,直起腰来喊叫一声,互相应答着,谁也看不见谁,却都知道大致的位置。渐渐地我们又会合了,坐一起休息,看看筐里,都是多半下子,清一色的粘团子,便没精打采起来。连日来,我们已经厌倦了这种粘团子,总想拣点榛蘑,松树伞,扫帚蘑等。我们一边坐着嚼干粮,一边望着远处的山峦想入非非。
这时一帮人从我们身边走过,他们的筐里是满满的榛蘑,那细细的腿,白白的伞帽,紧紧地勾住了我们的眼睛,一股淡淡的清香味似乎飘进我们的鼻孔。他们在哪儿拣的这么多榛蘑呢,我问了一声,他们说在前边的山里。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想前边的山在什么地方呢,我看看小四和狗剩,他俩的脸上也是一片羡慕的表情。
我说咱也去拣榛蘑去。
他俩说咱不知道地方。
我说走吧,只要走到地方,保证能有。
小四说,走。狗剩说,挎这多半筐蘑菇够沉的。我说把筐里的蘑菇倒在这儿。小四说,对,倒掉。
我先把蘑菇倒在一棵松树下边,拆些树棵子盖好,他们俩也跟着做了。我们挎着空筐向着深山走去。
我们走了很远,在树林里钻来钻去,眼前时时冒出一大片榛蘑等着我们的到来,却一次也没有出现。我们钻过榛柴棵子,钻过柞树林子,筐里只有星星点点几块榛蘑。
我们都精疲力尽了,干粮早已吃完,太阳快落山了,我知道不能在山上转了,应该回家了。我们互相看看筐底,嘿嘿地一笑,往回走,去找那半筐蘑菇。我们在林子里钻来钻去,却怎么也找不到我们藏起来的蘑菇。
太阳落山了,山里暗下来,我们顾不上找蘑菇了,急急往山下走。小四说,操,真倒霉,好的没弄着,把不好的也弄没了。狗剩一脸沮丧,一声不吭地埋头走路。我说,往后还是安心拣点粘团子吧,别这山望着那山高,光贪好的。小四说,我就不信好蘑菇我们拣不着,往后我就不要粘团子。狗剩突然冒出一句,不要粘团子,哼,现在连粘团子也没有了。小四说,你当初不也同意吗,现在后悔算咋回事儿。狗剩说,小狗后悔,我是说再也不去拣榛蘑了。小四说,你不去拉倒我去。我说,今天都怨我,不知道地方瞎闯。小四说,谁也不怨,咱点背。
那天晚上,家里的人急坏了,都派出人走出老远去接我们,以为我们拣的蘑菇太多,拿不动了呢。其实是我们走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