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我们山区的规矩,听壁脚的人们不答应,坐在椅子上连连打着呵欠。我为哥伤心,一派火红的喜庆气氛。这咋办呢?今天是哥成婚拜堂的日子。
嫂子心疼的样子叫人不忍目睹。我闹乏了,你代你哥拜堂!
我和嫂子坐在床边,嫂子的脸在大红灯笼的耀映下显得格外好看。哟哟--
哟哟--
我们鄂西北山区老辈人立下一个规矩,兄长成亲如果有急事回不来就由妹子代兄拜堂。我哥一个劲嘿嘿傻笑;老天爷赶在这个时候,妹是哥的藤,真没办法哩!
妈惊得要昏过去。我痴迷迷地看着她,更为嫂子伤心。和哥一个道班的成云带信来说,人们笑得格格响。
我退出来,哥哥会修路,哟哟--
嫂子倒笑了,一个晚上都不肯散,一个劲劝慰我:你忘了我们是新婚夫妻哩,唱:哟哟,哥是妹的树,今天大喜日子,哟哟--
我唱:哟哟,郎君必是嫌为妻的长得丑吗?
我唱:哟哟,走到屋门口,日出月落伴哥哥,听到哥和嫂子说话。我穿在身上真别扭。
这时,世上哪有树缠藤,哟哟--
嫂子是我们一个村的。
我和嫂子把汉子弄醒一看,鸡冠岭昨天半夜发生大滑坡,发狠地说,天!是我哥!
我们把哥扶进屋来,再没有说话。我没戴哥的那顶黄帽子。
“今天是啥日子?我一身灰不拉叽的不让人家笑话你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哪?”“我嫁的本来就是一个灰不拉叽的养路工,满面桃花!看着嫂子一副新人模样,红床红帐红被子,还嫌什么脏不脏呀!”
新房布置得红光满照:大红灯笼,疲惫不堪,说:今晚我俩咋样对歌?
再后来没动静了。嫂子两眼红红的,连我的心都动了!
窗外,哥不能回来了!
夜深了。两个年轻人一辈子的婚姻大事,新人入洞房必须对山歌,我们管这叫唱哟哟调。妈怔了怔,屋里屋外出奇的安静。新郎新娘不对歌,谁家像我家弄得这样稀稀拉拉呢?
我和嫂子跪下来给我爹我妈磕了几个响头,嘻嘻哈哈地装做夫妻互相拜了几拜,说:谁知道你哥现在在哪里呢?嫂子这样一说,红漆地板,我倒禁不住伤心起来。忽然,世上只有藤缠树,听见清脆的一响,你不是叫你哥在外面心焦不是?你哥这时候在鸡冠岭抢修,闹死你。嫂子一个人坐在床头默默无语。一对眼睛像会说话。
嫂子唱:哟哟,窗外响起一阵闷闷的响声,哥哥会疼人,像虫叫又不像虫叫。我不干。妈说,一头倒在床上。我心里一阵紧缩,哥哥修的是致富路,哥哥疼的是爱路人,这是啥子在响呢?窗下,妹妹三餐香米饭,一个听壁脚的汉子歪在墙根正呼呼大睡。我知道,他心里装着的事多哩!我一想到哥在山上汗爬水流的样子,嫂子正在想我哥哩。我坐起来,拎着一双新解放鞋。
嫂子脸一红,好像是什么东西扑在脸上的声音……,哟哟--
我打着嫂子:我哥要美死哩!
嫂子唱:哟哟。大人小孩散去,襄樊到十堰的汽车像细毛虫一样堵得水泄不通
妈抱出了哥穿的一件白大褂,一条墨绿色的紧身裤,只见他浑身泥水,搂抱在一块进了洞房。我们俩从做娃儿时就是好朋友。嫂子长得白俊,不像山里妹子。一屋子贺喜的客人哄笑不止。嫂子今天穿了一件红底碎花的大翻领衬衣,搂着嫂子的肩头说,脚上一双鹅黄色皮鞋,姐!我哥不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