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夏天,加州北部的富特布里格。作为一名中士,我自愿报名参加部队里最严格的训练之一:为期6个月的绿色贝雷帽战士资格培训。这一批参加培训的共有500名士兵。其中大部分都是步兵--他们个个体格强健。他们早已习惯背着沉重的背包长途行军和野外生存。而我矮矮胖胖,完全不能和他们相比。我是在军事情报部门工作的,成天坐在办公桌前分析情报信息。
我刚到这里时,周围的人都对我不感兴趣。我一点儿不奇怪,谁愿意和一个老是落在最后的人扎堆?
所以,那天,在筋疲力尽的陆地辨别方向考试之后,居然有一位叫约翰·霍尔的中士走上来和我搭话,令我不胜惊讶。头一个漆黑的夜晚,我们按要求各自在不同的地方单独露营,周围全是苍茫的群山和沼泽地,没有一点儿可以作为参照的物体,当然也不准打手电。我们被折腾了整整一夜,黎明时分才回到营地。约翰,毫无意外是第一名,而我,照例是最后一名。即使这样,我也累得够呛。
“我叫约翰。”他边自我介绍,边伸出手来。约翰看上去二十刚出头。他穿着合身的军装,更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军靴,擦得黑里透亮。我知道他对我充满了同情,但我并不需要这种东西。
“我叫狄克逊·希尔,”我说,“你不一定非要和我说话,我知道他们都不理我的原因。”
我无法改变人们对我的看法,但我清楚自己想干什么--从小我就渴望戴上绿色贝雷帽,我喜欢听父亲讲他二战结束后在菲律宾做维和部队战士的故事。我18岁就加入了亚利桑那州国民警卫队,成为一名维和部队的士兵是我一直的梦想。
当然,约翰并不了解这些。但他微笑着对我说话的态度令我放松。“明天你还会来这里的,后天也是,大后天还要来,一直到你毕业为止,对吗?我看出你身上有一种潜能,一定能坚持下去的。你要做的是认准前面的目标,继续做你认定了的下一件正确的事。”他鼓励我。
训练远比宣传的要艰苦得多。除了体力上的锻炼外,更多的是意志和能力的磨炼。一天,按要求,我们在森林里露营,需要自己动手宰杀家禽家畜并准备好自己两天的食物。我挑的是兔子,想把它烤熟了吃,可是时间不够,我没能完成任务。
“你该选鸡,”约翰告诉我,“而且应该煮来吃--煮起来快一些。这是我和老爸外出打猎时他教我的。”他说着返回自己的帐篷,把他的食物分了一部分给我。经他一点拨,我懊悔不已,同时,心里对他充满了感激。
时间越长,半途而废的人越多。有的没能通过战地考试,有的身体受了伤,还有的难以熬过艰苦的训练,疲惫地要求退学。培训时间过去一半的时候,只剩下175名士兵。一天,跳伞训练结束后,一个像橄榄球运动员的同伴看见了我,他惊讶地哼了一句:“嘿,你还在这里呀!”
是的,我还在这里,挣扎着。我还是落在后面。一次残酷的山地野营训练中,我顺着一棵树颓然倒下,我累坏了,真想就这样睡上它一个星期。这时,约翰走了过来,他坐在我身旁。
“你怎么啦?”他问。
“这是我经历过的最艰苦的训练,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约翰看着我,他拍了拍自己的军靴:“其实我们为了使自己能坚持下来,都用了一点儿小法宝。”他说,“我的小法宝是这两只军靴。我不把它们看做为站着不动而设计的,而是为我不断向前行走设计的。特别是在无法忍受的艰难中,我一穿上它们,它们就像总在提醒我不断向着自己既定的方向走,不要停下来。这是我肩上的责任。狄克逊,我想,你要做的也是继续做下一件你认定了的正确的事,只要目标正确,就值得你坚持。”
听了他的话,我居然又坚持了下来。最难熬的一段时间过去了,我的体力有了明显的提高,我甚至盼着体能考试。训练有了起色,人们开始对我刮目相看,渐渐地战友们开始来找我一起吃饭,侃大山。我确定,人们开始接受我,我逐渐地融入到了这个集体之中。
我不再落伍,跟上了进度,常和约翰一起跑。我们的最后一次考试是背包长跑--背着沉重的背包在山间疾跑15英里,规定的完成时间是3个半小时。约翰一直在我前面跑。一路上,我超过了一些中途累趴下了的人。即使看见别人掉队,也无法帮助他。按规定,我们得一直向前跑。不管中途发生了什么事,都得继续跑下去,直到终点。
离终点只有15英尺了。“就要成功了!”我说。突然,我看见约翰一个趔趄,栽倒在地。“我得停下来,我得帮帮他。”我对自己说。但是我想起了部队训练的纪律,只好越过他,向终点冲去。
到了终点,我才回过头来,约翰仍然躺在那里。军医跑过来进行急救。我在心里祈祷着:“快站起来吧,我的好伙计。”
约翰没能苏醒过来,他死于心脏病突发。
我的悲痛变成了负罪感。我的军靴底子可能是约翰眼里所见的最后一样东西。我自责,我当时为什么不停下来?
约翰的遗体被送回了老家。在培训中心教堂,我们为他举行了追悼仪式。我心潮起伏,要是我当时停下来帮他一把,他是不是就能获救呢?军医说不能。可我仍然不能宽恕自己。
牧师把约翰的军靴--擦得像镜子般闪亮的军靴摆在祭坛上。在它们中间,是约翰的来复枪,一顶绿色的贝雷帽端端正正地摆在来复枪上。部队决定追认他为一名光荣的维和部队士兵。我在心里下定决心,从现在起,只要我活着,我就一定要继续做好认定了的下一件正确的事,像约翰生前常鼓励我的那样。
连长站了起来。我们全体立正,开始点名了。“到!”“到!”到!”士兵们--回应着。然后:“约翰·霍尔!”
沉默。
连长停顿了一下,继续点下去:“狄克逊·希尔!”
“到!”
点名继续着,直到最后一个名字点完。连长再次问道:“西弗吉尼亚的约翰·霍尔中士?”
下面再次一片沉默。
连长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叫道:“最后一次!约翰·霍尔中士!”我笔直地站在那里,极力想忍住悲伤的泪水。我的好朋友去了,我还有力气继续坚持下去吗?
这时,我的眼光落在了放在祭坛上的约翰的军靴上,它们反射的光亮如此耀眼,我的眼睛简直不忍离开这双军靴……
转眼15年过去了,我已经从绿色贝雷帽战士的行列退役。我40岁了,才重新踏进大学校园,成为一名大学生,开始学习一门新的职业技能。在学习中遇到了困难,我便会想到我的好战友约翰。
有时,我还会把我的军靴从衣柜里翻找出来。它们已经很旧,不能再穿了,有的地方甚至裂了缝。但是它们在这里,在我面前提醒着我:是的,生活、学习和工作有时是艰难的,但坚强的人总能熬过最困难的时期。他们的法宝就是:认准目标,不断向着自己既定的正确方向走,不要停下来,那样,你就一定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