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别梦之水木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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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王夫人想了一会道:“如今却去哪里找这么一个人的。”

薛姨妈狡黠的笑道:“姐姐忘了?宝玉的那干妈不就是最合适的人么?”

王夫人楞了一下知道她所指的是马道婆,连连摇头道:“万万不可。那个人贪财如命,最是个靠不住的。这样的事如何能叫她知道?”

薛姨妈道:“姐姐不知道。这样的人才最靠的住,人说小人喻以利,既然她爱钱,咱就舍着那花不了的烂金碎银给她些,还怕她不为我所用?我闻说那鲍太医也在她那里供的香火,见面时极便宜的。”

王夫人仔细一想却也是,又道:“只是那马道婆和赵姨娘最好,若是把这事捅给她,如何是好?”

薛姨妈冷笑道:“这样正好。说句不好听的,赵姨娘恨宝玉碍着她环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姐姐也不是不知道。”

王夫人哼了一声道:“这又如何?左右就是个奴才,还能骑到我头上来不成?”

薛姨妈道:“话是这么说的。可姐姐想想,留着她们总是祸患,难道你就不想借机斩草除根?”

王夫人不解道:“这话怎么说?”

薛姨妈附耳道:“我说了姐姐别恼。如今全府上下都知道宝玉和那狐媚子的事儿,若是那狐媚子死了,人人都知道依照宝玉的性格必是受不了的。这样不正称了那赵姨娘的愿了么?她如何不愿意?她又怎会给抖搂出去?退一步讲,若是就算是捅出去了,哼,她和马道婆关系极好,人人都会疑惑是她干的,更与姐姐无涉的。到时候,那老太太岂能随便饶过那赵姨娘?”

王夫人拍案叫绝道:“妙哉,若非贤妹我何能想到如此周全?既然如此便全凭妹妹做主了。”

薛姨妈狡诈的一笑道:“自然是不容推辞的。”

二人计较方定,便听得彩霞在门外道:“太太。老爷回来了。”

王夫人惊心道:“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薛姨妈道:“姐姐怕什么?我先去了。明日再来与姐姐唠家常。”轻轻攥了王夫人的手一下,丢一个眼色,匆匆离开了。薛姨妈刚走,贾政便进来了,原来是要换朝服,王夫人忙伺候他不提。

却说这日并不是上朝的日子,贾政为何这个时候匆匆忙忙回来换朝服?原是为着为新科状元朝贺之用。文武二举历来并非同时放榜,总是武榜先放,文榜须天子钦点故而迟延些。今年却出了一桩蹊跷事,便不与往年相同了。原来今科武举既定,天子阅文卷毕,待拆封时赫然发现文武状元竟是同一个人,此事传出满朝俱惊。自圣朝开建这样的奇事真是见所未见,回顾历朝历代再也难寻先例。又有人向天子尽言道:“天降奇才乃是圣朝兴隆发达之兆。”龙颜大悦,圣心快慰,便下令礼部召在京官员与状元称贺,并要亲自为新状元披红挂彩。原本定于下月初一才放榜的文榜,因圣天子的这一纸诏书被提前至今日,吏礼二部为此忙了个天翻地覆。按照惯例除了此时外放或丁忧的官员,正五品以上的京官必要全员到齐着朝服恭贺新科状元。如今贾政急急忙忙的回来更衣正是为着此事,待换好衣服入得宫中到了紫宸殿外,那里早就见乌压压聚集了好些人,忙不迭的打躬作揖一一招呼,见内里独独缺了义德亲王龙煜、北静王水溶。

看官问了,水溶为何不在此处,莫非这样大典他倒不来?非也,这其中有个因由,原来因圣天子爱才惜才故在圣朝,开科放榜乃第一件要事。似此大典,为异姓王之首的北静王水溶自然也不能缺席。然因水溶与外人不同,与本朝天子乃自幼的玩伴,其情分较手足尤为亲近,此时只在天子寝宫附近的毓华殿内静坐休息,待天子从寝宫出发先至毓华殿稍憩,才往紫宸殿去,与水溶一起的还有义德亲王龙煜。

此时二人闲坐喝茶,水溶便笑道:“咱们皇上也太急性子了。这样的事情,便是过几天找个好日子,从从容容的办也就罢了。非要这般匆忙。礼部的老爷们脚不着地的忙了一晚上,外加一早上。这个天,李尚书直是满头大汗的,真真好笑。”

龙煜四十来岁的年纪,生就一副笑眉笑眼的和善面容,初见他的人都觉他随和好说话,却不知此人处事缜密精细、足智多谋且秉性鲠直,无论是谁想在他面前弄鬼作怪都瞒不过他,因此朝中人敬畏者甚多。却又与水溶之父水晟乃拜把兄弟,故而也只把水溶当自己儿子一般看待。这时听得水溶的话又想着李尚书的忙的脚不着地,却连抱怨半个字都不敢,也有些好笑遂道:“还说呢,他那么央求你帮他一帮,你却只不肯,理由还说的冠冕堂皇的,什么水溶年少不经事,不敢妄议,又说什么六部各司其职,不好越俎代庖,驳的李尚书灰溜溜的走了。如今又来笑话他。很该你父亲回来教训你一下才好。”

水溶道:“我说的本也是实话。谁让他们素日不经心,该做的不做,临时自乱阵脚。叔父,今科状元你见着了没有?我只读了他的策论,措辞间确有才气,很有风骨。想来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龙煜道:“难得,这世上还有你能入得眼的人。今科状元我是见过的。人物虽不及你,却也差不到哪里去,又一举夺了两个魁首,可算文武全才了。”

水溶笑了一下道:“叔父又来寒碜我了。这人文才是不错,但是不是文武双全,我还得找时间亲自与他切磋一下才算得。”

龙煜摇头道:“真拿你没办法,难不成人家状元郎好和你这个王爷动手罢?说起来。我倒觉的这个状元有点面熟,跟一位故人颇为神似。”

水溶奇道:“有这事?”一言未了,听人报说皇上驾到,二人便站起来迎了出去不提。

水溶和龙煜二人正自谈论新科状元的事,却听得人说皇上驾到,便起身迎了出去。请安毕,天子在毓华殿休息片时与水溶说笑两句,便往紫宸殿去了,龙煜水溶紧随其后。

紫宸殿,香云缭绕,铜鼎生辉,待天子入座,便有礼官司仪,一样样按部就班依礼制而行。天子坐北向南,右一列为宗亲王室以龙煜为首,左一列文武百官以水溶为先。司礼监高声传召今科状元穆逸清。

不多时便见一个青年男子着大红圆领白边状元服,头戴方翅纱帽走上殿来,向上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天子便叫平身。水溶在旁看他,但见他面若冠玉,剑眉星眸,神采飞扬,果是一表人才,遂点头心道:“真如叔父所言,我看他也有些面熟。哪里见过不曾?”暗自思索不了。种种繁文缛节也不消细说。直有三个时辰,方的散去,接着是新科状元骑马游街,自然是热闹非常。

水溶被拘束了这半日早就有些不耐烦,见贺礼已毕,便要回家去。却听得小太监来告诉他,皇上在御书房等他,有事情相商,少不得耐着性子往御书房去了。

当今天子名龙祐宇,年号德熙,既非先皇长子亦非嫡子,乃是庶出,因圣祖在时对此幼孙十分喜爱,又见其年虽小见识便不凡,便向先皇暗示其可承大统,遂被先皇立为太子。这龙祐宇从小和水溶一处长大,可以说是气味相投,故而对水溶素不以臣下视之,若无人处倒是以兄弟相称。

于是水溶一进门行了礼,便大大咧咧的道:“皇上要我来所为何事?”

那龙祐宇一愣笑道:“浩卿,你越来越无礼了,见了朕也是这般随便,也不怕朕治你的罪?”浩卿正是水溶的表字。无人处,皇上向以字称呼水溶。

水溶笑道:“若说要治罪,我可就要死几百次了。皇上今日才想起来?”

龙祐宇倒是被噎了一下,摇头笑道:“你呀你,就是这臭脾气改不了,不过要是改了也就不是你了。”心中却喜欢水溶这样。听惯了山呼万岁,阿谀奉承的人,常有个人在身边不把自己当皇帝而坐兄弟般,可以随意谈心,倒也十分惬意,这样想着就指着桌上的盖碗道:“喏,这里有你爱的碧螺春茶。来尝尝。”

水溶也不谢恩,自管端起来尝了一口道:“好茶,就是水不太好,煎的老了些。”

龙祐宇佯作怒色,抓起桌上的一本奏章朝水溶狠狠的掷了过去。水溶不闪不避,敏捷的伸手接着了,掸了掸封面,又放回桌上,微微笑道:“兄弟,你这准头还差点。”两人相视一眼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龙祐宇便笑着一叠声的道:“坐坐坐,戳在那里干什么?”二人便在书桌前对面而坐。

水溶笑道:“皇上,有事快说罢。我领了旨意好回去的。刚才拘了我半天,我还想早些回家歇歇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