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睨着他的颜,深紫眼眸中早已翻腾起惊涛骇浪,额头相抵,发丝纠缠,我可以在他眼中看见自己的眼。他也在克制,细吻自眼角一路蔓延而下,他的身体温良如玉,紧紧贴附。
“白,白。”端木渊动情地低唤,在爱人的耳边,温柔如四月绵雨:“唤我渊。”
“没必要。”
眉峰一挑,腰杆沉入,他想听她唤他的名字,唤他渊。
“你”指间掐入他结实的肩膀,我抽了口气,很想骂他。
他难受地皱眉,可也坚持听她唤他的名字,低头亲吻她的嘴角,他软言诱哄,他就是在勾引,勾引她和他一起疯狂,勾引她忘记所有的坚持。
“白。”
我咬牙不想妥协,我今天已经输惨了,不自觉地弓腰,引来的是忍耐到极致的狂风暴雨,身体无助地随他动作,大脑无法运转,只能看着他的脸,他的眼,铺展成天地的紫色。其实,并非都是欲望,或许因为是彼此懂得,即使不经意,也像是看到了自己,想要体谅,也想安慰,像是唯一的共犯。
在习惯的时间里睁开眼,从模糊到清晰始终是一张男人的脸。闭眼安睡,气息悠长,眉心轻结也只是一种习惯,眼角有浅浅的纹。一缕发丝自他额角落下,交叉过他的睫毛,辗转过他的鼻尖,在软银色的床单上蜿蜒成黑色的河流,安静地流淌。我想找理由,明白是自欺欺人也想找理由,有些遗忘的情绪在衍生,我能控制却也不控制。
拨开环在腰际的手臂,他依旧沉睡,我缓慢地坐起,侧脸看着他带着些许疲倦地脸,明明是警惕性那么高的人。温柔这个词不适合他,不适合一位帝王,可是,他真得很温柔,温柔地让我胆怯。发尾纠缠,十指蹁跹,一根一根解断,触及自己的发尾,依然泛出枯黄的颜色。
撩开床帷,我起身下榻,黑缎裹挟身体,赤足踏上温凉的地板,绸缎擦过床榻,如风吹皱树叶,轻浅的沙音。莫邪的尾调,带着些微的苦,沉积了一室,凝滞了气流,游离了天光。垂眸看一眼帷幔后的男人,依然睡得安稳。
清晨,有雨,微凉。
天光将一天地的烟雨映入胶片,投射在白玉屏风上,一望无际的雨帘。我像走过的每一天,在转醒的清晨,独自站着,然而看着什么,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雨滴顺着幽绿的茎脉滑出,跌落,于是独特变成普通,普通地与身边的水滴没有任何区别。模糊地忆起江南的梅雨季节,曾今我也握着一把纸伞走过幽长幽长的青石小路,以为是没有尽头地漂亮,却也不得不接受眼前的高墙。我记起那个叫云凉的女子,也是断掌,手指素白干净,看着不容易接近地孤傲,却也只是一个拥抱就能拉近彼此的距离。我想起曲洛,不放心也相信他,是直觉,因为还有曲意,我想这样的雨天,飞天应该不能行得很快。右手抬起,放在锁骨以下,曾经一直待在那里的是那半块北漠蓝玉,此时,还隐隐地能感觉到那份温暖。
有时候也会感觉天要塌了,只是等努力扛过去的时候,发现,原来是自己站歪了,后来也知道,天从来都不是容易塌的东西,即使我的天塌了,也不会连他们的天都一起塌了。
手臂收紧,圈住的只剩空气,端木渊猛地睁开眼,身边空无一人,瞳孔微缩,心脏一瞬沉落,空乏地另人颤抖。
端木渊披衣起身,知道她不可能离开这座水榭,却也因醒来时没能看见他想看的脸而无法释怀,像个委屈地孩子四处寻找,她又留他一人,想起为她解毒的那日,她离开地轻易,明知道他已经醒了,也走得自我。
她的背影他看过无数次,每一次都有莫名地钝痛堵塞咽喉。黑白的景,却最容易刻入记忆,储存一辈子。他害怕碰触的东西,不想再经历一次地‘爱情’,不知不觉,积少成多,这一次换成他不知所措。缓步上前,用自己都意识不到地温柔,将一缕苍白的灵魂圈抱,轻吻落在她裸露的肩膀上,从此心安。
“白。”寻到她的手,握住,手心的温度让他心惊,他们的温度一样的手,现在变了,她的手比她冷。端木渊垂眸,她歪头靠在他右肩,姿态慵懒,表情淡漠,眼眸微眯,没有焦距流离在他看不见的遥远。
“在想什么?”
“很多。”很多人,很多事,都是过去。
“冷吗?”
“恩。”点头,真得冷。
端木渊收紧手臂,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内力是累赘。下雨天,也因为有你在身边,变得没难么难过了。
“下雨了。”少年看着窗外,异常地愣神,刚才那一瞬,有奇怪地感觉。
林释风顺着少年的视线,看一眼窗外,悻悻地撇嘴:“下雨而已,这个季节很普通的。”
蓝麟看着少年的表情,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他的测颜,美得不像个男人。
“恩,是吗。”下雨了,普通吗?为什么她会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离开自己的生命,慢慢消失。
“三弟?”蓝麟抬手握住少年放在桌子上的手,他的指尖有小小的茧,可是依旧细软,指骨纤细地也不像个男人。
林释风斜眼挑着两人交握的手,莫名地不爽。
抬手握住胸前垂挂的那半块北漠蓝玉,一瞬地灼热,似是幻觉。为什么她会感到不安,下雨天,没有什么特别的,林释风以南诏皇族的身份,凭着慕容心的仰慕和幼稚,向神兵山庄定下了兵器,没有任何纰漏,部分兵器也已经交付,一切都在按她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可是为什么今天,这一刻,她看着窗外的雨,会感觉不安,是计划哪里不对吗?还是预示着生意会出什么岔子?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病了吗?”蓝麟起手探上少年的额头,有点凉,发低烧吗?
“三弟?你不会思春了吧。”现在是夏天,林释风摸摸耳坠,一贯地放荡不羁,只是言语中不自觉地带上一丝酸味。
“大哥,明天是第二批兵器交付的日子,是吗?”少年转头看着身边的男人,眼神却无法对焦,握着北漠蓝玉的手,收得更紧。
“没错。”
“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蓝麟想了想,摇摇头,即使有意外吗,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倒是他,似乎真得有点不对,就在刚刚一瞬,突然就变得不像是他了。
银两也到位了,跑龙套地也都安排了,兵器地运输路线也定下了,这儿时候,慕容家也不可能反悔。一切都很正常,可她就是觉得不对,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看着鹤羽手里的匣子,上好的梨木,四四方方,盒盖四角都垂着白色的结扣,其下栓着一对紫金铃铛,是用来放置骨灰的匣子。
“放下吧。”端木渊只瞥了一眼,压下不悦的情绪,他并非大度的男人,可是他觉得还是应该交给她,可是他就是不爽,不爽也不敢把鹤羽手里的匣子扔出去。端木渊郁卒地板着脸,他这就是纯属自作自受。
鹤羽恭敬地放下盒子,脸依旧与地面平行,他什么都不看,他腰椎间盘突出。
“下去吧。”
“是。”鹤羽瞬间闪身,能说一个字就不说两个字,能少呆一秒就不多等两秒,他什么都没看见,他没看见王爷抱着白姑娘,他什么都不知道。
“鹤羽的鬼腾似乎又进步了。”下次建议他内裤外穿,立刻变身。
“嗯。”他没看出来。
“你不问问他外面怎么样了?”不是说要天下吗,快散了!我侧眸睨着端木渊,你就不能积极点。
端木渊轻勾唇角:“不用。”
“你在等端木泽篡位?”父子相残,多华丽的斗争。
端木渊但笑不语,下颚压上她的肩胛,这些都是他的事,他不想她耗费精神在这些事情上。
“那是谁的骨灰?”
端木渊闭上眼,当自己是鸵鸟。
“孟莲的?!”
端木渊低哼,是拉,就是孟莲的骨灰,他不正常地在和一盒子骨灰赌气,化成灰都无法让他释怀的男人。他无法操纵时间,更不可能在她此前的生命中加入他的影子,他也想知道,想知道关于她和孟莲的事,可是,他不敢问。指腹轻抚她腕上的‘涟漪’,他哪里还敢问。
骨已成灰,装在那么精致的匣子里,安静地立在那儿,一如他执着一把纸伞,选择安静地站在一处。
“谢谢。”并不是没有意义的。
环抱成空,端木渊垂下眼睫,坚决不看,这等同于她看着孟莲的脸,这等同于他们拥抱。他是个男人,还无法成熟到接受,即使理解也不能接受,任哪个男人也不能忍受自己的爱人对其他男人展现哪怕一瞬地温柔。他甚至考虑该不该回避。
掌心贴着质感上乘的木料,指腹滑过匣子的棱角,流畅的线条。小小的一个匣子,盛放着一个灵魂赖以生存的一具躯壳。等我发现我成长地已经不能再回首的时候,你用你的默默,让我终于可以平静地面对那一世的种种,让我终于能将海潮冰冻成暗流。是非因果,你一路远离,我却学会了转弯,独自停留在你给我的最美的两世,努力重复一个动作,于是熟悉,成为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