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只是笑,玩味地睨着鹤羽,一样拥有可以将人逼疯地力量。
“公子请回。”鹤羽克制住自己想要后退地欲望,绷直双腿,处在原地。
“她没死。”二爷抬步,懒懒地晃,晃过鹤羽,向王府侧门内走去。
“谁没死?”鹤羽本能地厉声,没死?谁没死?心里突然就有了那么一点希望,可是,他明明亲眼看见太子东宫烧成灰烬,怎么可能没死?
二爷闻言,勾起唇角,一脚已跨过朱红门槛:“白菡萏没死。”
负在身后的左手狠狠地掐了下右手软肉,疼痛感袭上脑门,鹤羽脚步微错地转过身,慌忙跟上二爷的脚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她没死,白菡萏没死……”没死,却也并非活着,二爷自顾自地向前走,面对着王府大殿,像出入自己家一样自然。
轻浅的弧度凝固在鹤羽嘴角,激动与庆幸的情绪,史无前例地出现在他的身体里,融进血液,充斥全身。
一阵劲风,二爷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消失在原地。
涟亭水榭,湖心雅阁,粉绿相拥,白鹭徘徊。
二爷感觉到双脚落地,瞬间趴下亲吻大地,她刚刚被人架着飞了一柱香地时间,让她吐吧。
满是怨恨地瞪着那个石灰色的男人,她记住他了,总有一天让他生不如死。
端木渊扫过地上的人,静默地等待下文,端木泓睡在一边,眉心轻拧着,脸上还有眼泪的痕迹。
“王爷。”鹤羽抑制不住激动地扬声。
端木渊冷冽地眼神射向鹤羽,不愿意任何突兀吵醒他将将熟睡的儿子,即使是他最忠诚地侍卫。他现在不好,很不好,不好地在多一点刺激他就会让所有人陪着他一起不好。
“咳咳,咳咳。”二爷一口气噎到地咳嗽,就没看清眼前的人是谁。
睡梦中的端木泓不安稳地缩缩,眉头皱得更紧。端木渊脸色更不好地瞅着来人,单手成章随时都有劈出去的可能性。
鹤羽紧张地捅捅二爷,催促道:“快说啊。”
端木渊更不理解地看向鹤羽,鹤羽,很反常。
“咳咳,咳咳咳,说,说什么?”二爷为自己顺着气,没好气地想让鹤羽去当太监。
鹤羽更急地将二爷拉起,少有的大小声:“你说啊,快说啊。”
“操。”二爷一把推开鹤羽,可惜没能撼动某石像:“说什么啊?”
“你刚刚和我说的,你要和王爷说的。”她没有死的消息会是一剂良药,让很多人能够从悲伤中醒来。
二爷顺着鹤羽的视线看向坐在上位的男人,视线里只剩一双深紫眼瞳,慑人心魂地震撼,恍如置身冰雪覆盖的漠北,冷寒入心,一片萧条。不自觉地瑟缩,引来男人更冰冷的眼神,二爷不自觉地搓挫搓手背,这男人,让她有点害怕。
“你和吴钰是什么关系?”端木渊靠向身后的椅背,只是觉得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二爷怔愣,鹤羽亦愣住。
“眼神不错。”二爷强压住窒息的错觉,勇敢地仰视那个男人,然而,却突然没底,这样的男人,看着就无情啊。
端木渊蹙眉,为那一句,没大没小地一句。
“关于我和吴钰的关系,王爷以后自然会知道,现在,麻烦王爷去见一个人。”
“谁?”他谁也不想见。
“白……”二爷说的极轻。
本就安静地水榭,突然就像真空,被抽离了所有空气,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压弯荷叶的水珠一朝倾泻,晶莹的颜色凝固在半空,荷花停止开放,停止凋谢,像是一滴琥珀,凝固一个世界,被琥珀色包裹,从此停驻。
台风过境,眼眸中是明澈的深紫,风平浪静,所有挣扎,所有不甘,都沉入海底,宁静成一处海湾。端木渊斜斜地坐着,嘴角缓慢地挽起,浅浅地一道弧度,流沙走过时间,莫邪漫过空间,她还没有远离,还在他可以看见的地方。
一队蚂蚁爬过门台,一滴水珠滑落,终将磐石穿透。失而复得的喜悦勒紧心脏,一点一点腐蚀坚持。眼角湿润,却也隐忍,一个字,此生不会后悔。
二爷看着端木渊,不确定地看着那个男人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实话说,她看不懂,如同白让她看不懂一样地看不懂这个男人。
“她并不好,一直昏迷。”孩子的事突然就不敢说。
“带我去见她。”端木渊起身,一刻不愿耽搁,想要立刻见到。
“并不是她想见你。”眉心纠结,如果她说了那些话,也会觉得自己残忍。“我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说。”短促地语音,他想立刻去她身边,她不好,怎么不好,一直昏迷,睡多沉,他也要把她唤醒。
“孩子。”眉心结成反复的结。
不轻不重地一句撞进端木渊的耳鼓,止住了他向外冲的身形。鹤羽还没完全理清一个便被迫进入下一个。
“孩子。”孩子!
眼睫压下,二爷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话语没有那么大的刺激性。“她怀孕了,孩子应该是你的。但是,她现在的身体并不适合怀孕,所以,我想来由你决定,何时将那个孩子打了。”
仰躺在榻上的端木泓缓缓睁开眼睛,眼泪溢出眼角,一滴接着一滴滑进墨法中。
一秒地反应,端木渊冷然地声音异常坚定:“带我去。”
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下,二爷猛地抬头,看到的是男人毅然的背影,似乎,有些东西,是他们永远无法学会的。
阎王端着褐色的汤药,一步一步靠近精致的床榻。一手撩起帷幔,触及的是飞天疲倦的眼神,警觉地瞪向他再缓和地别开。视线越过,昏迷的人,依旧昏迷,嘴角没有了那抹另人反感的假笑,也不见那如死水一般的眼眸,她不过是个年华正茂地女子,秀美静雅,也算可人。一十七岁,不过也还是个孩子。
“你来做什么?”飞天般眯着眼,多日来,她未曾睡足三个时辰。
阎王抬抬端着药碗的手,笑道:“七前辈让我送来的。”
“他在做什么?”
“研究如何保住小主子。”阎王说着,将手里端着的汤药递给飞天。
飞天抬手接过,看一眼碗里褐色的药液,习惯性地拿银针试毒。
“莫非怕我下毒。”阎王表情怪异地笑笑,他怎么可能会下毒。
“没什么的,只是习惯。”飞天取出银针,银白如初。
“她怎么样了?”
飞天摇摇头,一手稳住药碗,一手取来竹管:“和昨天一样。”
阎王盯着飞天喂入一滴药汁,有一瞬地恍惚。错,抑或对,都是别人的定义,谁又能决定谁的错与对,对她好,对她不好,他也不是那么在乎,他也想为爱着的人做一些事,即使在别人眼中十恶不赦。
一滴,两滴,三滴。
飞天只感觉手腕一重,手中的药碗不稳地跌落,砸在床沿上,哐地一声,碎成几瓣。药汁泼了一地,白玉碎片在床下碎成更多小片。
飞天不确定地看着自己的手腕,一只手,白皙到近乎剔透,指节微曲,轻轻按压,那一丝力道,他也能清晰地感觉到。
阎王肌肉紧绷,用所有的意志去压下疯狂滋长的杀意,那一瞬,他真得想她死。
“主子?”飞天不确定地叫,不知道是第几次泪流满面。
“主子!”飞天反手将那支搭在自己手腕上的冰凉包进掌心,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暖都给她。
雕花木门被由外向内推开,随着阳光潜入,男子的影被拉长再拉长,曲折在轻轻浮动的幔帘上。莫邪香积尘,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初甜尾苦,淡淡地持久不散。不过隔着一层纱幔,却也有望穿秋水的错觉。
他只是走,一步一顿,感受着她的气息,一寸一寸靠近。那么多不确定在心底积压成洪,不汹涌,却灭顶。也怕撩开纱幔的瞬间,看见的是空空如也的床榻,也怕身后的人突然大笑着说这不过是一个玩笑,更怕这不过是自己不承认她死去的一种幻觉。双手在袖中紧握成圈,指尖没入手心,心凉一分。
床榻边的药汁碎玉还未被清理干净,阎王站在斑驳的光影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飞天跪坐在床榻上,紧紧盯住把脉的七百万,期待着一个好消息,期待着一个苏醒的消息。
七百万看着泼洒一地的琥珀色汤药,不动声色地瞄一眼阎王,虽然他很清楚他并没有让任何人送药,虽然他很清楚那碗药的作用,但是,堕胎对这床上的女子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眉心一点一点纠结,他不清楚阎王的目的,更不会去揭穿他,他不在乎的人如何过活,他都没意见地看着,即使他杀人放火,只要与自己无关,也都懒得管。
“七前辈。”
“苏醒,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七百万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好转,更难相信飞天说的话,她根本就不可能有力气能搭上飞天的手腕,更别说迫使飞天手中的药碗跌落。只是,狼籍近在眼前,凭他的医学知识也无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