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墨说他的娘亲不适合红色。可是我会觉得她披着嫁衣的样子,美得炫目。
墨墨说他的娘亲和他的父亲站在一起,感觉不配。我却觉得,他们很配。他牵起她的手,走上层层玉石阶梯,一步一步,奠定着他们至高无上的地位。我笑,母仪天下对她来说,或许也是容易的事情。
墨墨说哥哥你为什么哭了。我哭了,可是我也还在笑不是吗。我高兴,也难过,独自哀悼自己还来不及表达的爱情。
龙凤呈祥,惊心动魄的美丽,他们相似而笑,万民欢呼,他们站在最高的位置,俯视苍生。我也硬逼着自己一直看下去,看他们执子之手,也希望有与子携老的结局。
一年,两年,三年,五年。
他比她更熬不住地要求退位,把一切的纷扰都交给我们,霸道地不允许任何人有异议。他传位于我,他们都希望如此,而我也接受,只能接受。
释雨是我的第一个女人,虽然我不介意女人耍手段,但是释雨做的真得有点过份。她对我下了药,我无意识也与她一夜缠绵,实话说我没什么特殊感觉,因为药力,因为不是与自己心爱的人,所以,也感觉有点凄凉。关于薄情寡义这一点,我似乎是比较像她,也或许是感情在最初就消耗的太多,以至于此后再不能对谁爱入骨髓。
第二天醒来,我看着睡在身边的女人,无论看多少次都感觉普通的脸,却也在那一刻记住。之所以能记住,也是因为她比我大四岁,比我大四岁的她为了能够得到而不择手段,比那个人小八岁的我却选择了逃避和退让,我羡慕她的勇气,可也知道,若不是卑鄙的他们,释雨想也没可能在我的茶水中下药。
从男孩成为男人,其实这个过程可有可无,我早已成长为一个男人,不需要用这样的仪式来证明,何况,对于房事,我没那么需要。
我依着每天的习惯,起床沐浴更衣,也没感觉身边多了一个女人有什么不适应。释雨很闹,你不理睬她,她也能自得其乐地说很久,很,很呱噪。只是,泓远宫多一个呱噪的人也没什么不好。我自然而然地默认了释雨的存在,尽管她或许还不知道,她也是被算计的其中之一。那个男人,和释雨的哥哥,南诏的王,达成了某种共识,目的不过是将自己不待见的人发配到眼不见为净的地方,释雨和金曲意,似乎都是聒噪的女人。
袁来跪在门外,接我上朝。我想那个男人是想我早些拥有自己的人,方便我早点继承那个位置,也方便他抛下一切带着她远离我们。我知道,我就是知道,他每天都在算计时间,每天都在策划如何从那个位置上下来,每天都在盘算如何让他的妻子离我们远一点。我也叛逆地偏不如他的意,偏不让他的诡计得逞,我每天都去见她,太子给皇后娘娘请安有什么不对。我偏就总抢在他们之前去见她,赖在她身边撒娇,没事就找理由在捞月别院窝着,反正他一向没什么情绪,我感觉到也就是加件外衣的过程。
释雨送我,一副小女人的柔媚样,嗲嗲地唤我夫君,她矫情却也真实,我不介意就当养了只调皮的猫咪。袁来比我激动,他看着释雨,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愤怒和嗜杀,我一早便知道,袁来对我的感情非同一般,很容易利用的男人。
“看什么看,有你这么看主子的吗?”
我忽略,可是释雨不让,她就不是会让的人。
“没看过人家小夫妻甜甜蜜蜜啊,羡慕吧,嫉妒吧,我叫林释雨,南诏的公主,恨我的话,自己做个小木人诅咒去,别在我面前摆一副怨妇像,影响心情。”
释雨喋喋不休,袁来的脸色由黑转白,由白转红,含蓄如他,自然说不过释雨,况且,我觉得释雨说得很不错。
“夫君,早去早会,娘子我等你回来。”
释雨换回嗲嗲的语气,最后还不忘在我脸上亲一口,袁来气得跺脚,指着释雨半天也没骂出一个字,谁让他教养好。我没表情地扫过两人,兀自往前走,我听见释雨冷哼,听见袁来气得咳嗽,也感觉好笑地挽起嘴角。他们俩都是我君王之路的基石,我没理由去得罪其中任何一个,当然也没有必要去讨好。
上朝,行礼,下朝,大臣们也都习惯了他们的帝王上朝带着他可爱宝贝的公主女儿。浅浅枕着他的大腿,占着龙椅一办的空间,睡得很是香甜,他没表情,大家也当自己老眼昏花。他就是有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的本事,这个龌龊的男人。
我站在靠他最近的位置,接受金曲洛暧昧的眼波,也接受我的父皇大人偶尔投来的奇怪眼神,我眼不动,身不动,心不动,觉得他们也像是小孩,为这种事,无聊透顶。
朝议的最后,惯例地由金曲洛提出我的婚事,我一十六岁了,的确到了该娶亲的年纪,况且我现在是太子,为本就人脉单薄的皇室延续香火,是本份也是必须。只是一想到这是被那个男人推卸的责任,我也厌恶。
浅浅习惯地翻个身在这个时候醒来,窝在他怀里冲我甜甜的笑,我亦对她笑。
我的婚事的讨论,再次未果于浅浅的胡闹中,她眼泪汪汪地不许,他们也都选择闭嘴地不敢惹小公主生气,每天都一样,没有什么改变的重复。我奇怪的是,那份莫名其妙的平衡,似乎只要她不出面,他们就始终在兜圈,都什么习惯。
下朝,我谁也不理的往外冲,父皇要照顾他的宝贝公主,金曲洛要找人掐架,今天,第一个到白宫的依然是我,我依然是第一。
日冕流光,她执浆,带着我和墨墨泛舟湖上,游走于碧色连天之中。我高兴的始终笑着,抱着墨墨哼她曾经唱过的曲调,我们在船上,我们在湖中,就我们三人,她就坐在我对面,依旧是当年的模样,一身白衣,清清淡淡。
我笑着,映在水里的影也美得炫目,可我也做好准备。我等她开口,等她提及我的婚事,然后劝说我早日完婚。事情总需要一个结局,既然昨日我已经拥有一个女人,那明日我或许就会看见更多个,于是,妻妾成群也是理所当然。我知道她说的的话,我一定会听,我等着她说,然后再面带微笑地说好,再忍受心脏习惯性地抽痛。
流云遣倦,光芒万丈,我看着她摘下一朵一朵莲蓬,眼角含笑,指间素白,手腕剔透,心思,是满满的倾慕,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倾慕。墨墨利落地剥开莲子,送进我唇中,然后咯咯地笑,我细细咀嚼,微甜,也苦。
我做好准备的事,她在一个下午的时间里也没有触及,拉扯着一些闲事,一些国事,甚至八卦某条绯闻,也没有去提及我的婚事,我想我笑得欠抽,吃晚饭的时候,父皇的脸色差得可怕,她无谓地为我布菜,我也放肆地漠视父皇的存在。
然而,我终究是娶了,在我一十六岁的冬季,第一场雪缓缓降下的时候,我成婚了,娶的是付丞相的女儿,付落雪。释雨为此负气离开,她该生气,我一开始也以为她会成为我的太子妃,但是,接到圣旨的那一瞬,我明白了父皇的意图,已然归顺的南诏,已没有和亲的必要,相比之下,付落雪的利用价值更大些。
我的婚礼,张扬地不次于他们的婚礼,只是,我的父皇当时娶的是心爱的她,而我,娶的是从未见过的女子。
袁来面色晦暗地站在我身后,我瞥他一眼,也觉得自己是傻瓜。
雪花纷纷扬扬,将满城喜气的红色模糊得没有那么惹人喜欢了。我伸出手,雪花落入掌心,瞬间化成水滴。现在也知道,当初她说得不过是一个玩笑,许了一个约定,也都忘了履行。只是,我还是相信,相信她的手真得能够承接雪花,带它完整地呈现在我面前。
对于这场婚礼,我只是漠视,浅浅却厌恶。她任性地哭,传来话要求我放下我的新娘去哄她。我也想去,只是他们盯着,我根本无法脱身。我笑着看我的父皇,笑他的不择手段。
我没有向我的新娘子伸出手,我只是接过红色的绸缎,带她走到他们面前,隔着一条红色绸缎,也就没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感觉。我看着她坐在他身边,看着他们十指相扣,那么温暖也刺目,毋庸置疑,她是他的妻,而我则要迎娶我的妻。
流程反复,我也面带微笑一道一道走过,大雪在殿外覆盖了红色的地毯,白茫茫地一片。
付落雪和释雨很不同,她是名门闺秀,书香世家,她不猖狂,不放肆,安静文雅地总是走在我身后。总觉得她有些像独孤兰,却又少了独孤兰那份倔强傲气。付落雪选择韬光养晦,不显山,不露水地等待,她有心计,她也聪明,都在算如何将利益最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