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千落拿着两条毛毯冲到了非熙的身旁,跟着她躲进小树林之后,却发现毛毯上已经沾上了不少泥水,他眉头紧皱的望了手中的毛毯一眼,便随手扔在了一旁。
非熙见此,便问道。“怎么不收进乾坤袋中?难道下次睡觉不用毛毯了?”
羽千落的眉宇间带着几分阴沉的神色,他淡淡的瞥了一眼泥水中的毛毯,淡声道。“脏了。”
非熙闻言望了一眼他的身上,望见他全身洁白的衣衫,心中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沾上泥水的毛毯已经脏了,他是不会再用了,身为权相的他自然不会用这种毛毯,而且从第一眼望见羽千落的时候,她心中便有几分猜想,喜欢穿白色衣服的人爱干净,他果然有洁癖。
他们得以躲避暴雨的树林并不茂密,暴雨如此猛烈,不少的雨水已经溅到了他们身上,他皱眉望了一眼夜空,右手微曲嘴中发出一声清啸,一道白色玄冰便出现在了他们上空,似巨伞一般遮去了风雨。
非熙感激的瞥了一眼头顶上的白色冰伞,对着他浅浅一笑。“谢谢。”
“难道你跟我这么客气吗?”羽千落望见她的笑容,脸上不自觉的浮起了笑意。
“如果没有你,今晚上肯定要淋雨了。不过以后就没有毛毯睡觉了。”非熙兀自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指着一旁被雨水打湿的毛毯说道。
羽千落定定的望了非熙半晌,目光不经意的望着她腰间的乾坤袋,终忍不住问道。“非熙姑娘,我自见到你时,便见你一直在郊外,很少住在城里,难道你的乾坤袋中没有生活用品吗?比如……帐篷,或者睡觉的毯子。”
“额……”非熙含糊的应了一声,低头望着腰间的乾坤袋,撇了撇嘴角,暗自心道:如果跟他说我的乾坤袋中装的全是金币,他会不会认为我是一个财迷呢?!她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我的确没有毯子或者帐篷,天地为床被。”
“哦。”羽千落淡淡应了一声,便将目光移向了别处,眉头却微微拧起,在他看来一个姑娘如此豪放,或许真是一个新鲜事。
暴雨已经肆虐了很久,狂虐的风雨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非熙站立了良久之后已经有些累了,而地上却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供她坐着或者躺下,她打了一个哈欠,转头望见羽千落身形笔直的立在原地,脸上没有丝毫倦意,她不禁大为感叹,问道。“你睡觉都这么浅吗?而你竟然不累。”
“恩?”羽千落面容微滞,转头朝她望来,秋水眸中擒满了探究之色。
“我说你睡觉的时候这么容易醒来吗?连天要下雨了你都知道。”非熙又解释了一遍,笑望着他说道。
羽千落淡淡浅笑,俊美的脸上似是带着几分苦涩的意味,他勾了勾唇角,略带几分惆怅的说道。“我自小便如此,已经习惯了。”
“哦。”非熙淡淡应了一声,她感觉到身边的羽千落情绪似乎有些凝重,便不再多问。暴雨足足肆虐了两个时辰,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非熙从不远处找来了一段粗大的枯木,擦拭干净后,两人便坐在了上面。
雨,仍在肆虐,两人已经半夜的时间没有睡眠,非熙连打着哈欠精神头不足的斜睨着羽千落,见他右手仍然微曲着,支撑着他们头顶上的玄冰魔法。非熙浅笑着说道。“你累了没?”
羽千落转头朝她望来,四目相对,他深深一笑,目中泛起几分狡黠。“我是有些累了,但是你能帮我们遮雨吗?”
非熙撇着嘴角瞅着头顶上的玄冰,不无惋惜的叹息道。“可惜我不会玄冰术,你能教教我吗?”
羽千落闻言,眸中分明闪过一丝疑色,他暗暗运力感知了一下非熙体内的灵力,淡声问道。“你体内具有的是纯正的火属性灵力,不能修炼冰术的。”
“哦,这样啊。”非熙脸上露出彻悟的神情,点了点头,青龙也曾说过,自己体内的确是最纯正的火属性灵力,原来具有这种属性的灵力还不能修炼冰系法术呢。
“你以前不知道这些吗?”羽千落望见非熙彻悟的神情,不禁轻声问道。
“恩,现在知道了。”非熙浅浅笑着,清亮的目光中没有丝毫介意的神情。
羽千落望着浅笑的非熙,眸底暗暗闪过一道锐芒,他嘴角动了几下,终究没问什么,而是转头望向了一旁。
非熙托着腮望了很久的夜空,只见漫天的雨丝不断落下,她长长叹息了一声便望向了羽千落,笑道。“深夜无事,我们聊天吧。”
“恩?”羽千落浅笑一声点了点头。“好。”
“你们羽家白衣侍卫跟楚天钦天灵阁的人比起来,哪个更厉害一些?”非熙望见羽千落便想到了总是跟在他身旁的白衣侍卫,便问道。
羽千落微微叹息一声,嘴角勾起几分苦笑。“天灵阁有天枫这样的尊者,连我都不是她的对手,你说谁更厉害一些。”
“楚天钦的导师啊!”非熙淡淡说着,忽然,她眸中闪过几分精芒,问道。“你知道天枫导师是什么来路吗?”
羽千落苦笑着摇了摇头。“天枫尊者十年前出现在大陆上,她以前的一切都无从知晓,不过她使用的笛音术却是很像二十年前的一个人。”
“二十年前?!”非熙皱了皱眉头,惊疑道。“二十年前你才多大?你怎么知道?”
羽千落闻言,放声长笑,笑容清亮剔透,他望向非熙的目光中不禁多出几分玩味,笑道。“那时候我虽然年幼,但是这种事情还是听说过一些。”
“说到你,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当上羽家族长的,你的父亲不是仍然健在吗?!”非熙眉头动了动,终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大陆上曾经最神秘的事情便是羽千落当上了羽家族长之事,当初他作为羽家族长的身份出现在大陆上的时候,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她依稀记得,那时候的她只有七八岁的年纪。
而羽千落却在这一刻保持了沉默,他微微蹙起眉头,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眼前的漫天大雨,过了很久都不曾说话,他眼中慢慢浮出了几分隐痛,终长叹一声,苦笑道。“你想听吗?”
非熙见羽千落如此失落的神情,心中刚有些不忍,但是听到他的口气,又像是要说大事情一般的样子,便点了点头。“如果你不想说也无妨,如果你想说,我很乐意当一个听众。”
羽千落转头朝她望来,淡淡一笑,笑容中却带着浅浅的愁、淡淡的哀,他嘴角紧紧抿了数下,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淡淡说道。
“如果你生活在手足相残,父子相争,妻妾争宠,仆大辱主,背叛抛弃,凶残报复……的家庭中,你会怎么做?”
非熙一下子听到这么多沉重的话题,禁不住心中微愣,她愣了片刻之后,肃容道。“我会想办法生存下来。”
羽千落深深一笑,空濛的眸子变得清凉透彻,似是拢在他眼前的薄雾散开,他点了点头,幽幽道。“我活了下来。”
“其他人呢?”非熙听到他清冷的话语,感觉到他身周不自觉的散发出几分冰寒冷冽的气息,心中不禁微紧,问道。
“都死了,除了我父亲。”羽千落话语依然清冷。“生活在波谲云诡的世家家族,其中刀光血影不断、杀机重重密布,阴谋诡计层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我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便活不到现在!被人践踏在脚下的人便是我。羽家祠堂下早已经冤魂无数,我不会再做一个冤魂。杀与被杀的选择其实并不难。”
原本儒雅清隽的羽千落在此刻却像一个幽灵,他俊美的面上无一丝表情,空洞生冷的似一尊石雕,沉静的气质像深邃的冰渊,让人时刻感觉到他身上危险的气息。非熙望着脸上无情无绪的羽千落,心中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想起自己的遭遇,从她记事时起,她便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亲,更没有见过其他的家人,只有大长老花英将她养育成人,而现在花英依然下落不明,还有自己相视不久的父亲也已经失踪。
想到这些,她心头增添了几分落寞,叹息道。“都是天涯沦落人,只是……你比我幸福,你已经是羽家族长,而我还是一个花族通缉的丫头,连花英伯伯跟我父亲的下落,我都不知道。”
羽千落望着失意惆怅的非熙,心中不禁升起几分同情和相惜,他蹙眉思忖了良久,终沉声说道。“我知道花英前辈在什么地方!”
“你知道?!”非熙闻言,一下子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急忙问道。“花英伯伯在什么地方?”
羽千落眉头紧蹙,心中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争斗,过了片刻之后,他望着一旁焦急无比的非熙,终长叹一声说道。“本打算告诉你的,不过……现在告诉你,心中却有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