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摊在面前的股权转移协议,尹泽威的唇角勾起一抹不经意的嗤笑,二话不说的,他抬起手,潇洒的签下名字。
“麻烦你了,邢律师!”他起身与他握手。
邢律师笑得一脸尴尬:“我只是奉命行事!”
他微微一笑,温和有礼的送他出门。
转身,坐回沙发,摆在茶几上的手机适时震动,他目光不经意的一扫,伸手接起:“喂,你好!”
“你好尹先生,您半个月前预订的梦娜大师的钻戒已经到货了,要帮您送到府上吗?”电话那头,服务小姐的声音清脆有礼。
他的面容一怔,心底跟着一沉,淡淡的道道:“不用麻烦了,我待会过来拿!”放下手机,唇边无力的扯动着一抹笑意,最终隐逆在幽深的眼底。
拿起车钥匙,起身,出了门。
取了戒指,他随意的将它塞入口袋,然后走出‘明牌首饰’。
“啊,总经理!”一道清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随意的扭过头去,看着一对情侣手拉着手,笑得满满的走过来,温和的露了个笑,随即转身离开。
望着他利落的背影,再看了看他刚刚出来的地方,许美琪的心底泛起了朵朵疑云,连忙扯了扯杨睿的手臂,精明的分析道:“有猫腻,总经理从首饰店出来诶!快,进去看看!”
好不容易的一个周末,在肖神秘的带领下,清纯一路期待的跟随着他来到了一处宁静偏僻的郊区。
摩托车在一幢高大建筑前停下,清纯抬头,亦然看到建筑墙外‘华城精神康复中心’八个金字招牌。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清纯惊恐的退后,急切的摇头,“我没有精神病、我没这方面需要,虽然这几天胃口不好、菜烧得咸了点,衣服洗得勤快了点,地板也拖得干净了点,可是我真的……!”
肖斜眼一个狠瞪,让聒噪的她闭了嘴,既而一把扣住她的后颈,往康复中心带去。
“……师傅是拆弹专家,曾经教会我不少东西,可惜后来他在一次任务负了伤,脑部受到严重的气场震荡,精神方面出现了异常,现在正处于治疗阶段。”
“哦!”清纯明白的眨眨眼,庆幸的拍拍胸口。
肖洛恩没好气的扫她一眼,看她一脸劫后余生似的松气,再想起她刚刚不经意间透露的那些异常举动,黑亮的眼底浮起一丝阴霾。
叶清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安静、这么贤淑的呆在家里干这些了,而且还尽可能的足不出户,连夜市也不摆了,像是在彻底逃避某人一般。
康复中心的环境很清雅,四周布满绿色的树木,期间还有一簇簇盛开的花坛,简直清新雅致的像个公园一般,一处处清凉的石凳上,一个个穿着病号服的患者三三两两的在交谈着。
“上午我看见一只鸭子飞过,它下了个蛋!喏,就在那里……”一名岁数偏大的老伯伯指着不远处的方向,一群人的视线望了过去,清纯也跟着看了过去。
“哇,好大一颗!”
清纯正视一眼,一颗足以摆下一桌满汉全席的大石头,被众人称为了‘鸭蛋’,她不经在心底唏嘘,精神状态果然不是一般的有问题。
“这个时候师傅估计会在研究室!”肖洛恩微微一笑,拉起她的手走了进去。
走上长长的走廊,一路上都是些穿着病号服的叔叔伯伯、爷爷奶奶,手被握起了N次,清纯不停的跟热情又懂礼貌的患者叔叔伯伯、爷爷奶奶们点头微笑,然后一路被肖洛恩拖着走。
推开两扇大门,再转了个弯,肖洛恩敲了敲就近的一个病房门,然后推开……就见一头发花白的老人目光炯炯的紧锁眼前的圆柱型金属,那圆柱体上面还亮着盏小红灯!
老伯长臂对着肖洛恩一指,迫切的指挥道:“发现定时炸弹,时间还有五十秒,赶紧疏散医院人群,通知排弹小组!”
“五、五十秒!”清纯紧张的拉起肖洛恩的手,就要往回跑。
肖洛恩长臂一伸,绕着她的脖子一圈,又将她拽了回来:“师傅手里的只是模型,不是真的。”
“模型?”清纯重重的松了口气,立即没好气的走上前去,瞪着老人家,凶巴巴的说道,“老伯,这种玩笑不能乱开,会引起社会恐慌、会把人吓出心脏病的!”
“你这臭丫头,还杵在这干什么,还不赶紧离开,想被炸成肉沫吗?”老伯一本正经的回吼。
清纯一时气结,扭头一脸救助的看向肖洛恩。
肖洛恩无声的一笑,走了过去,提醒道:“不是跟你说了师傅精神方面出现问题,你跟他较什么劲。”
“呃!”这么一提醒,清纯立即想了起来,抓抓脑袋不好意思的笑笑。
老伯面容一整,一脸正气的训斥道:“小子,她是什么人,怎么能留在这,排弹小组的人动作怎么这么慢,怎么可以枉顾人民群众的性命。”
肖洛恩上前一步,安抚道:“师傅,刚刚排弹小组的人已经来过了,定时炸弹已经被安全的拆除,您老可以休息了。”
“已经来过了?”老伯显得一脸茫然。
“是!”肖洛恩顺势接过他手里的炸弹模型,放在一处角落,然后摊摊手,“放心吧!”
“哦!”老伯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一拍脑门,乐呵呵的笑了起来,“你瞧我这记性,不服老是不行了,小子,怎么有空来看师傅?还带了朋友来?”他的目光看向一旁的清纯。
清纯立即有礼的点头微笑:“老伯您好!”
“小丫头刚刚没吓到吧!”老伯笑得一脸乐呵,一脸的成就感。
“没有没有!”清纯摆摆手,傻笑。
肖洛恩拍拍清纯的肩,小声道:“你在这陪陪师傅,我去医生那询问下师傅的病情!”
清纯重重点头:“好!”
肖洛恩走出病房,徒留下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被老伯炯炯的眼神探索得不自在,清纯的目光随即的扫过病房里简单的一切,最后将视线停在角落里,那圆柱型金属。
老伯的目光也跟着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目光也落到了角落里那圆柱型金属。
“啊!发现定时炸弹……”
清纯被他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眼睁睁看着他跑过去,双目炯炯的盯着亮着小红灯的模型,长臂一指,迫切的指挥道:“……时间还有五十秒,赶紧疏散医院人群,通知排弹小组!”
眼睁睁看着历史重演,清纯无力挽回的抚额哀叹。
“老伯,您不是拆弹专家吗?怎么还要排弹小组,您亲自动手拆了不就得了!”清纯走过去,轻飘飘的提醒。
“啊!”老人再度一惊一乍,“对,我是拆弹专家,时间还有五十秒,我一定可以!”他的目光不移的观察着炸弹线路,额间毅然紧张的沁出了汗。
清纯看得专注,忍不住跟着他一起紧张起来。
“还有三十九秒,红色、蓝色,该剪哪一条呢?”老伯握起了摆在一旁的剪刀。
“还有三十秒……”
“二十秒……”
“十秒……”
“不如红色的吧,红色代表危险,剪了它就不危险了!”清纯屏息提醒。
老伯回过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后扬起剪刀,重重的剪了下去……
咔嚓!
四周安静一片!
“啊,成功了!危机排除!”老伯惊喜的欢呼,继而转过头拍着清纯的肩,一脸后生可畏的感叹道,“丫头,你很有天赋,不如我教你怎么排弹,以后为国家为人民做贡献。”
清纯被说得胸腔鼓鼓的,一股正义感从下至上油然而生。
老伯一路从炸弹的制作原理说到拆弹技巧,又从拆弹技巧说到拆弹专家的责任和使命,直到黄昏……一片片绿叶被夕阳映成红叶,一只只蚊子开始出来捕食。
听了一下午老伯的英雄事迹,清纯对眼前的老人产生了一丝敬意,有些不舍的挥别,这才走出病房:“老伯的情况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康复?”
肖洛恩淡淡一笑:“我刚询问了主治医院,他说师傅的病痊愈的机率很渺小,恐怕晚年都得在康复中心度过。”
清纯忍不住感叹:“多伟大、多使命感、多责任心一老人家,怎么就落得人晚年在康复中心度过呢?”
“或许这也算是种恩赐吧!师傅的家人都在爆炸中身亡,他没有儿女可以承欢膝下,晚年只有一个人度过,疯疯癫癫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又未尝不是件好事。”
“原来老伯的经历那么惨!”清纯心底狠狠的纠结了下。
“叶清纯,我要杀了你!”
即将走出康复中心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怒吼声,清纯惊恐的回身,一块不名物体迎面而来,她直觉的闭上眼睛伸手去挡……
肖洛恩一个回身,反应迅速的接住从身后砸来的砖块,目光凌厉的瞪着身后被两名医护人员一左一右拖回的疯癫女人。
清纯睁开眼,不可思议的看着穿着病号服的叶清童,原本优雅光鲜的她,此刻狼狈、疯癫的像另一个人。对她的恨,居然疯了也这么的牢牢记得吗?
心被紧揪了一下,难免的浮起了惆怅。
“你认识她!”
清纯怔怔的看着她被拖离的地方,失神的一笑:“……她就是叶清童!”
叶清童?
记忆里似乎听她提过这个人!肖挑了挑眉,不在意的一笑:“走吧!”
“嗯!”清纯回神,跟着他一起出了康复中心。
周一
在欧雪茜的极力催促之下,清纯勉为其难的换上了职业套装,再次出现在欧盟大楼前。
看着高大雄伟的建筑,清纯的心底泛起一丝苦涩,随即深吸了口气,勇气十足的走了进去。
看到她的出现,同事们似乎都不以为然,仿佛她从来都没离开过一样,此刻,她也不在意他们怎么样,只是一路默默的随着电梯攀升,心一寸寸的变得紧绷。
叮!
电梯在十七楼停下,当门打开的时候,清纯的脚步有了一瞬间的迟疑,最终,她鼓了鼓勇气,踏上了熟悉的楼层。
走道间,几道熟悉的董事身影与她并肩行来,皆热情不已的跟她握手点头,清纯一时间有些局促、有些撑不住,只好傻笑着点头回应。
余光中,一道卓然不凡的身影走出总经理办公室,不经意间的抬头,默默的与她对视几秒,随意漫不经心的转开,扯起温和的笑意,与一旁的几名董事谦和的攀谈起来。
清纯的心开始一点一点、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慢慢的往下沉,不经嗤笑着刚刚心底莫名升起的奢望。……还在期待什么呢?从她摇头拒绝他起、在他的手从她颊边缩回的那一刻起,她就应该知道,他的手缩回去了,就再也不会伸回来。
他的眼底,叶清纯已经是路人甲了!
走进会议室,坐下,她的脸麻木的无法回应周围热情的招呼声,她木然的坐在那里,安静的仿佛不存在,整人会议报告,她压根就没有在听,脑子里不断的回忆着一个个嬉笑牵手的画面,唇边不经意的泛起一丝虚幻而无力的笑。
“……清纯、清纯,你还没表态呢?”欧雪茜轻轻的扯扯她的衣袖,迫使她回神。
“呃!”清纯环顾着一双双注视着她的眼睛,尴尬的笑道,“我、我支持总经理的决定!”
众人仿佛意料之中,极其自然的点头,然而另一端,从容不迫的脸庞明显一沉,只是很快的,他又恢复一惯的温和,微笑着点头道:“感谢诸位董事的参于与支持,接下来严秘书长会为各位作半年报告,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看着他潇洒的走出会议室的背影,清纯贪婪的追望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这一刻,她有多么希望能追着他的身影出去,乞求他的原谅。
只是不可能,在她下定决心的那一刻起,她就亲手切断了呆在他身边的资格。
高高在上的总经理,是绝不会回收背叛过他的奴隶的,而她也绝不允许自己,回到那条前途未卜的路上,努力回想着和肖相处的幸福快乐的画面,清纯脸上扬起了笑意。
出了会议室,清纯直直的,一刻也不停留的出了欧盟,快速的拦了辆计程车,头也不回的离去。
“啊,清纯姐!”许美琪冲出电梯,追出欧盟大楼的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坐上计程车,一脸的兴冲冲顿时化为一脸郁闷。
“居然走得这么急,连秘书部也不来一趟。”许美琪嘟站嘴报怨,转身乘着坐电梯回到了十七楼,踏出电梯,一转身,她的视线立即被一道英挺伟岸的身影吸引住了。
那道身影站在十七楼的透明玻璃墙旁,目光幽远的望着窗外,良久,才挪动步伐离去。
许美琪快速的小跑上前,站在总经理刚刚站过的位置,往窗外望去,亦然发现这个角度,正巧是欧盟大楼门口,一辆辆计程车在大楼门前经过,难道……总经理刚刚是在看清纯姐吗?
那么幽暗的目光、那一脸像被遗弃般的孤傲,总经理跟清纯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
她快速的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串号码。
清纯默默注视着窗外的一切,脑海里闪过一抹冷漠的身影,心下一沉,随即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的脑海恢复平静。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包里的手机适时的响起,她打开拉链,看了眼屏幕上的显示,随即接起,唇边自然的勾起一丝笑意:“美琪,有事吗?”
“清纯姐,总经理向你求婚了吗?!”另一头的许美琪,劈头盖面的直接发问。
“求婚?”
“是呀,我昨天路过明牌饰品店,正好看见总经理从里面出来,好奇的进去一问,这才知道,原来总经理在半个月前订了一款钻戒,昨天是去拿戒指的。
而且你知道吗?
那款钻戒是法国顶级珠宝设计师——梦娜大师的新作,蜜语是‘要定你’哦!要定你诶!……总经理真的好浪漫哦!天哪天哪,清纯姐你真是太幸福了。”
要定你!
手机从掌心滑落,清纯的脸‘倏’的发白。
半个月前,那是她认祖归宗的时候,爷爷借着没有名分的借口迫使他们分居,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订的戒指吗?
要定你!
也是三个字呢,而且是更深沉、更甜蜜的三个字!
他居然也可以这么浪漫、这么唯美的表达。
原来……不是他不给,不是他不表达,而是她太懦弱、太心急,他微笑着在下一个路口等她,她却在前一个路口转了弯。
一切都是注定,阴差阳错,让她错过了他。
呵,她果然是个懦弱腐败的叶清纯!……一定是上天惩罚她的犹豫不觉,惩罚她摇摆不定,所以让她尝尝后悔莫及的滋味。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面如死灰的乘客,紧张的问道:“小姐,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难受,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清纯虚弱的摇摇头,在下一个路口下了车,双眼空洞的走在人来人往的人行道上,任凭心被上万只蚂蚁啃咬般难受,脸上仍是没有半点痛苦的神色。
一个人的心,到底能够承受多大重量的疼痛?
她默默的在心底感受着,衡量着,然后轻轻嗤笑,……原来痛到最后,是连眼泪都流不出来的,全身都像被抽去了力气般,怎么还有力气流泪呢?
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记得肖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只剩下冲他微笑的力气,最后直直的埋进他的怀里,昏昏沉沉的被他抱起,然后又不知过了多久。
“清纯,醒醒,我们到了!”耳边,传来他温柔的呼唤。
她动了动脑袋,自然而然的撒娇:“威!再让我睡会嘛!”
肖洛恩猛的一僵,看着她略显苍白的、昏睡的脸,一直逃避着的事实再一次清晰的、明显的、赤LUOluo的摊在他面前,让他不得不正视。
片刻之后,她抬起头,揉揉惺忪的眼,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美景,猛然弹跳了起来。
“哇、哇,好大好壮观的瀑布!”
她开心的大喊大叫,回过头激动的拉起他的手靠近,享受起水雾落在脸上的凉爽感觉:“肖,你怎么会带我来这里,你怎么这么伟大,这里真是太棒,真是太壮观了!”
她自顾自开心的蹦跳,疯狂的像只放出笼子的兔子,脸上尽是被瀑布洒下的泉水,她大笑特笑着,心底却是恐怖诡异的空洞,她一步步靠近,一步步向前,心底期冀着被它冲刷,狠狠的冲刷、痛快的、彻底的冲刷。
“你在干什么!”
一只大掌紧拽住她的手臂,在她没有掉进深潭前将她猛的往后扯回。
“我只是想近距离接触而已,好难得来一趟。”清纯回过神,轻轻的一笑,满头满脸的都是水,可红着的眼眶却骗不了人。
他再一次怔住了。
“肖,很舒服、很凉快呢!”她张开双臂,尽情的享受着这一刻的凉爽。
“……回去吧!”他别开眼,不愿看她。
清纯直觉的摇头,嘟嘴不依道:“不要,才刚来呢!浪费一趟车钱和门票钱。”
“我是说、回去吧!回到他身边去!”
清纯怔怔的转过头,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皱起的眉头,还有那双隐忍的、受伤的眼。不经意的轻笑一声,嗔怪道:“说什么呢,我们说过要幸福快乐的在一起!”
“没必要!”肖洛恩狠狠的咬牙,从牙缝中迸出这三个字,“没必要这样欺骗自己,没必要这样委曲求全,没必要这样口是心非!叶清纯,诚实一点,难道你不知道你每次说的谎话都能很容易的被人一眼看穿吗?”
清纯猛的一怔,脸色苍白,像被人扯去伪装的外壳般,狼狈的luo露着真实的情绪。
“回去找他吧叶清纯,别让自己后悔一辈子!”
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目光远远的眺望着不愿回头看她,帅气逼人的脸上透着一丝倔强,原本明亮漆黑的眼底却透着一丝悲伤。
“找不回来了,他不会再要我了!”清纯面如死灰般沉寂,眼神空洞无光,再也没有一丝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