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谋克带头,剩下的十个金兵也不管不顾,不是紧跟着举火把的谋克,就是围在仅剩的火把周围,朝着一个方向加紧迈步,唯一的念头就是逃出生天。
脚步声杂乱,然而此时却没人再开口说话,衣袂挂着树梢沙沙作响,草鞋皮靴踏着泥地噗噗做声,单个这些声音或许很轻微,但汇聚了十一个人之后,尤其是在这种静谧的夜色下,就变得很可观了。
然而,再客观的这些声音,都压不住一声弦响,从金兵们侧面传来的,清脆的弦响!
“嘣!”
“嗖!”
“噗嗤!”
“啪!”
这四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紧跟着金兵们就觉得眼前光线一暗,走在最远处的那谋克,原本高举的火把已然跌落在地上,光芒缩成一团,眼瞅着就有可能熄灭在夜风当中。
“啊!谋克死了!”
炸锅一般的声音撕破夜空,剩下的十个金兵顿时想作鸟兽散,动作最快的三四个金兵分做三四个方向狂奔而去,但没人朝着弩矢飞来的方向,他们还不想死,更不想找死!
原本就只有两个火把,如今仅剩的那火把在颤抖,火光伸缩不定,左右前后摇曳不止。
不是火把在摇曳伸缩,实在是举着火把的金兵,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他知道,当敌人拥有弩箭之后,举着火把的自己就是最好的目标,然而他却不敢扔了火把。
不仅仅是他,何以金兵只有三四人逃遁,剩下的金兵纵然是浑身颤抖,仍旧拔出兵刃虚张声势的围着那火把同袍?
概因为他们不敢逃,在这种漆黑不见五指的夜里,离开了火把,他们跟瞎子差不多。
而他们的敌人显然并不受夜色的困扰,如同是行走在黑暗之中的猛兽。
“咕噜!”
重重的咽唾沫声在火把之下响起,也不知道是哪个金兵发出。
每个人都在害怕,他们的意志已经频临被摧毁的边缘。这一切都是刘涚造成的,他不过就是用了两个小小的计谋,就成功的瓦解了这一支流窜的金兵。
此时他并没有去进攻围着火把的金兵,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那些金兵离开了火把,不行!
反而是逃散的那三四个金兵让刘涚不放心,这些家伙行动敏捷,若是让他们缀上,反而有可能成为后患。
凭借着过人的目力,还有体能,刘涚选定一个方向,撵了上去。
围着火把的五六个金兵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他们担心只要自己一动,就会暴露防守的破绽,就会让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敌人有机可趁。
然而差不多有半柱香的功夫,他们没有受到任何攻击。
那些金兵心中忐忑,他们想逃走,却又放心不下。
直到一声惨叫在远处传来,同袍那熟悉的声调才让他们惊起:他们错失了逃生的良机!
举着火把的金兵将牙关紧咬,低声道:“我要走了,你们走不走随便,继续留下去,会死,会死!”
“走走走,这是机会,那魔头杀的远了,正是机会!”
有人附和,即便还有反对的金兵此时也不开口了,几个人簇拥在一起朝着一个惨叫声相反的方向挪动,然而还没有挪出百十步,只听一声弦动,五六人之中传出一声惨叫,却是一金兵胸膛中箭!
那晃动不已的弩矢放佛是在嘲笑这些金兵的天真,在丛林,夜色这样条件下被刘涚锁定的敌人,从未曾逃脱过性命!
可惜金兵们不知道刘涚是谁,他们甚至根本追杀他们的究竟有几个人!
当中箭的金兵瞪着双眼渐渐落气后,金兵们又不敢动了!
刚刚弓弦声响起时,那举火把的金兵两股一抖,尿了!
最终浑身无恙,身边同袍惨叫着倒下,却是让他有些清醒过来。他环视身边的仅剩的四个同袍后,突然冲着黑暗发出一声大吼:
“英雄,我投降了,我投降了!”
“投降了,投降了!”
“你们。”
一个金兵还想喝骂,然而生死关头,人的心性真是很难猜测,不等他把喝骂的话说出口,一柄腰刀猛然从他侧面戳了进去,紧跟着又是另外一柄!
“你想死不要拖累我们,英雄,我们投降了!”
戏剧化的一幕落入刘涚的眼底。
他刚刚是去追杀跑的最远的那个金兵,在返回路上正好碰见试图举着火把逃命的这几个家伙。
见他们死活不干丢下火把,刘涚心中暗暗好笑,在夜幕下举着火把逃命岂不是光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找死么?
他也是随便挑选了个倒霉鬼射死警告,可他没想到剩下的几个竟然会投降。
投降也就罢了,他们还能第一时间杀死试图劝阻的同袍,如此一来刘涚心中也就只有冷笑了。
“留在原地不动,或许可绕尔等狗命!”
刘涚一面开口说话,一面循着另外一个逃亡的金兵方向追索,他势必要将逃走的三四个金兵一一斩杀,方才能放心。
至于说此处已经投降的几个金兵,刘涚反而还是没有放在心上,只要天不放亮,这些家伙就别想能够逃的掉!
要在夜色下追捕本是件困难的事情,然而刘涚这方面经验之丰富远超那些逃生的金兵,故而总共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几个方向就接二连三的传出惨叫,那些逃生的金兵竟然是无一漏网,一一被刘涚或射杀,或斩杀!
惨叫声落在高宠和杨再兴耳中,不啻如同天籁,但对于那些投降的金兵来说,就恍若是来自地狱的催命魔音!
因为他们知道,刚刚让他们留在原地不动的那个人,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恐怖!
其实此时刘涚也累的够呛,他感觉自己的肺好像都快要炸了,在这种环境当中猎杀不同方向的敌人,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如果是在后世,刘涚穿着他那套特战装备或许会轻松些,但在这个原始的时代,除开射程不足五十步的弩弓,就只有用匕首贴身搏杀,体力心力的消耗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刘涚喘息着回到那几个金兵所在的位置,他想休息,却知道此时决不能休息!
虽说那四个金兵已经投降,但经过一番思量之后,刘涚却没有打算留他们活命!
光凭着他们对同袍的狠劲,刘涚就不会留下他们,因为刘涚是个兵,他也有同袍,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对同袍下手!
但现在刘涚的体能真是已经快到极限了,他手中的弩矢也不足四支,若是靠近搏杀,他又担心这四个家伙狗急跳墙。
“先晾着,老子回去喘口气!”
估摸着到天亮还有一两个时辰,刘涚决定先去跟高宠和杨再兴汇合,反正距离也不远,站在那边同样可以看见那火把的光头。
或许有人会觉得,金兵干啥那么笨咧,将火把留在原地,人溜掉不就成了?
可惜的是金兵们即便想到这个法子也不能用,只因为他们离开了火把就根本看不见,这些个金兵都有一种眼疾——夜盲症!
当然这仅仅是刘涚的判断,是不是真的有夜盲症也是两说,但就目前的情况来判断,该是差不离。
距离高宠两人藏身的地方越是近,刘涚觉觉得自己越是疲惫不堪,这种心神上的松懈往往会让整个人倦怠的更快。
“你们还好吧,我回来了。”
当刘涚走到灌木丛前时,都感觉自己快要崩散了,这种状态让他很是忧心,因为哪怕是过去,他也未曾出现过这般状态,难道说是因为高宠传授给他的《服气决》练出了问题?
而随着刘涚声音响起,高宠和小再兴也打灌木丛里冒出头来。
虽说高宠的眼力不如刘涚,但至少比那些金兵强一些,当他看清楚刘涚的状态时,顿时微微一惊,随后就低喝道:
“不要坐下来,运功!”
“啥?”
眼神已有些涣散的刘涚,被高宠这一声低喝激灵的浑身一抖,神志好像又清醒过来。
“不要停下,运功!”高宠喘着大气,重复道。
感情高宠凭借对《服气决》的熟悉,判断出刘涚此时正好到关键,故而不得不出言逼迫,希望刘涚能够度过这一关。
要说换个人来,此时定然不会听高宠的,累成这副德性还不让人休息?即便有那心,也没那份意志啊!
然而刘涚毕竟是不同的,他首先是个战士,一个铁血战士,然后才是个人!所以当听到高宠的呼喝之后,刘涚用力一咬舌尖,竟然真的没有座下。
“保持慢步,继续行功!”有高宠在一旁指点,刘涚干脆垂下眼帘,只留眼缝里透进来的那一丝光芒,整个心神都集中在一吞一吐之间。
“气,进为生,出为死,留生而拒死。聚沙成塔,一口一丝,求长生,脱生死。。”
《服气决》并不是所谓的“长生不老药”,只是古人关于将很多东西加上悬乎的说辞,像这种寻常情况下不会外传的口诀更是如此。说到底,《服气决》仅仅是国术修炼的一个入门功夫,高宠自幼便开始习练,到如今早已经如同呼吸一般的自然。
但也不能因为基础就忽略其重要性。
万丈高楼平地起,没有牢靠基础那来的高耸入云?高宠能够在牛头山震慑宵小,光芒万丈,其基础不也就是这《服气决》?
而此时的刘涚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修习《服气决》最关键时刻。他只觉得脑子里轰鸣不断,眼前雷电狂闪,整个胸腔膨胀的快要爆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