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如金伸出手肘直接给了他温柔一击,阿萨里闷哼一声,“贤侄……你好狠的心……”
黄如金甩开了他要过来拉的手,“闭嘴!”
两人很快出了宫,阿萨里弃了轿子,换了一辆马车,徐徐前行。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阿萨里显然是有目的地的,看样子,他对京都甚是熟悉,根本就没有必要拉她出来做向导。
阿萨里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又伸手过来摸她的头,“贤侄不要急,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黄如金一掌拍开他的爪子,“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摸我的头!”
阿萨里眯眼微微一笑,撒娇道,“可是贤侄看上去就是很想让人摸的样子嘛”
黄如金吐血三升,“大叔……您撒娇也就罢了,为神马手还要托腮,屁股还要扭来扭去……”
容她再去吐血一升。
马车行了很久,黄如金朝外看了看,四周渐渐热闹起来,原来已经进西市了。
这两天她一直往这边跑,因此路线还算熟悉。
两人下了车,改做步行。
街边热闹非凡,阿萨里牵着她的手……好吧,她也不知道为神马这位大叔要牵她的手,阿萨里解释说怕她走丢,黄如金忍,MD,根本就是想吃豆腐吧!
阿萨里手劲很大,倒不是她无法挣脱,只是……挣脱了他又会牵上。
如此反复,真的很费力气。
黄如金最后索性不管,任由他去。
两人又走了一阵,一路间四处吃了些小吃,走走停停,最后阿萨里脚步一顿,停在了一所热闹的赌场面前。
京都盛赌,四大赌坊之名,无人不知。大平首富史万达手下有、金、银铜三家,剩下的一间,便是眼前的聚宝楼了。黄如金一直听说,但并没有来过这里,她对赌博没什么兴趣。
聚宝楼的建造与平常赌坊不同,从外观上来说,它的形状更接近塔一些,不过因为是临街,所以只有半面,看上去就像是六和塔被削了一半的样子。
这塔间每层都有许多横拉的木门,旁边开了小窗,从外头瞧得见里面人头攒攒,看得出来,赌坊的生意很好。
塔身刷着灰白色的漆,屋檐则是黑色,外头一律围着朱红色的围栏,若不是楼里来来往往吵闹的人流,这么静静看上去,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青天白日间,九层大楼里还是人来人往,黄如金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十赌九输,怎么就是有人不明白呢?”
阿萨里微微一笑,“若是他们都明白了,赌坊里还靠什么赚钱呢?”
两人抬脚进去,里面立刻有小厮笑脸相迎,阿萨里一副暴发户相貌,自然备受礼遇。
黄如金出行是作男装打扮,小厮在两人相牵的手上扫了一眼,却不甚惊讶,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客气地套近乎道,“二位客官要玩什么?骰子还是马吊?”
阿萨里淡淡挥了挥手,没有说话。
那小厮大约知道来家甚大,便识相地闭了嘴。
正往楼上去,门外忽而哐啷一声巨响,黄如金回头一望,一个瘦弱的年轻人被楼里的喽啰给扔了出去,滚在门前地上,沾了一身的灰,眼里通红,胡渣满脸,显然是赌了一夜。
那人嘴里含糊不清地叫着,还想要爬进来,“让我再赌一把,这把一定翻盘!”
“你妻儿都押了,还拿什么赌?”
管事的是个中年胖子,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又晦气地吐了一口,招呼两旁的下手,“呸!快点赶走这泼货,别涎在这里污了脸面!”
招呼他们的小厮见黄如金停脚没动,便笑着上前解释,“那就是个嗜赌的泼皮,我们聚宝楼也见了多了,输了赖着不走,敢赌又没赌品,又是个没担当的。”他伸手往楼上一指,“客官您楼上雅间请。”
黄如金皱了皱眉,却还是跟着阿萨里上去了。
阿萨里紧紧抓着她的手,同那小厮道,“本公子是专程为赌个痛快方才过来这里,若是盘儿太小,可不够尽兴。”
那小厮原本将他们带到了六楼,阿萨里这么一说,他脚步顿了顿,又继续往上。
阿萨里轮廓极深,眼眸碧绿,显然不是汉人,不过京都异域商贾众多,家财万贯的并不在少数,像他这样说得一口流利汉话,服饰又甚为华美的西域脸孔,看着也不算太稀奇,黄如金猜测他约莫是被人当成了大商之后。
显然聚宝楼是根据赌金分层,塔越往上,赌金越大,塔室也越小,毕竟出得起这大手笔的人数也不多。
两人又往上去,行到了七楼,阿萨里停脚顿住,回身看那小厮,面带微笑,缓缓摇头。
那小厮满头是汗,看了他一眼,微微欠身道,“您等等,我去同管事的说一声。”
黄如金看着他的背影离去,忍不住四面张望。楼梯上都铺了软软的绒毛地毯,踩上去寂静无声,原本在底楼闻得的喧嚣之声,此刻早已听不见,放眼望去,只有安静的走道和紧闭的房门。
她想起方才阿萨里的话,忍不住翻白眼,“我说大叔,你不会真的是为了赌博才来京都的吧?”
阿萨里冲她眨了眨眼,一副娇羞模样。
黄如金恶寒。
不出多时,那小厮又回来了,一同跟着来的还有一个着绸面比甲的中年人,那人身材颀长,颇有一股儒雅之风,脸上挂着轻微的笑容,看上去很是和气。
他冲阿萨里微微拱了拱手,道,“敢问……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阿萨里脸色如常,“敝姓丘。”
胡人本无姓,不过自各地商贾涌入京都之后,受汉人影响,许多外商也便渐渐以姓相称了,姓自然是照汉音音译过来的。丘这个姓,还算常见。
那中年人微微哦了一声,又和煦笑道,“原来是丘公子。”
他眼角微微打量了一下阿萨里,忽而伸出一只手掌,朝阿萨里晃了晃,“丘公子,若是要到八楼去,一把至少得这个数。”
黄如金吃了一惊,“五千两?”
中年人笑而不语。
阿萨里不以为然,嗯了一声,“区区五万两,小意思的。”
他轻佻一笑,“而且我这个人,还有个毛病,我只喜欢金子,不爱玩银子。”
他一边说一边朝朝黄如金望来,意有所指。
黄如金白了他一眼。
五万两黄金和五万两白银,那可就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了,中年了脸色微变,过了一会儿,终于抬手往楼上一指,“丘公子,请随我来。”
阿萨里小人得志,脸上笑得跟朵菊花似的,一把拉了黄如金往八楼而去,中年人仿佛想起了什么,侧头看了一眼黄如金,仿佛欲言又止。
黄如金冲他一笑,“这位爷,可是看着我眼熟?”
那人回头来解释,“是有些眼熟,不过在下认识的那一位,是个姑娘,想来只是与公子长得相似。”
两人就此一笑置之。
黄如金心知他说的是套话,聚宝楼这种地方,接待的商贾豪门多了去了,保护客人隐私这一点自然是份内之事,阿萨里如今将起盘开到了五万金,不是小数目,她并不担心自己身份会因此外泄。不过饶是如此,她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警惕起来,毕竟自己近些日子实在是有点冒失。
京都认得她的人不算多,但也绝不在少数,何况上次迎接阿萨里,她在城门口站了整整一天,金吾将这张脸,恐怕早已为人所知了。她还是小心点为好。
阿萨里似乎察觉她的恐慌,侧头来对她笑了笑,“别担心,就是来玩玩。”
黄如金也没有再硬撑,冲他点了点头。
中年人领着他们到了八楼,停在了楼梯口。
这一楼已再没有僻静的走廊,入眼即是一间奢华沉静的大堂,门口坠着细密的水晶帘子。隔着帘子可以看见里头地毯上的红底黄花,阵阵熏香从里飘来,很是浓烈。
中年人走到帘子口一尺余便停脚止步,弯腰朝他们微微鞠了一躬,挑起帘子举着给两人,“二位爷,请随意。”
阿萨里牵着她进去,黄如金忍不住皱眉。屋里的香味让她心中添堵,很不舒服。
她忍不住上前开了窗,转身回来便把桌上茶壶里的水全倒进了香炉,哧得浇灭了那炉子里慢慢燃着的小香块,骂了一句,“什么鸟香,真难闻!”
阿萨里看着她,不痛不痒道,“这味香你们汉人称做麒麟沁,卖到五百金一两。”
黄如金顿时手里一滞。
阿萨里又道,“其实就是我们的野牛粪烧了很多遍然后加孜然。”
黄如金差点跄倒,“就这样还有人买?”
阿萨里眼角狡猾地眨了眨眼,“他们又不知道。”
西域人……真乃奸商。
黄如金一边四处转动一边往大堂左边打量,那里有是间内室,门拉了半开,只看到一张矮桌。
她正要过去,门口的水晶帘子忽而叮咚清脆响起来,回头一望,是个相貌好看的年轻人,一身简洁的蓝袍,挑帘迈步进来。
阿萨里已经从软椅上坐起来,那年轻人朝他微微点了点头,问,“丘公子,您是要自己玩还是和大家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