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认的幸与不幸中,试问,世上什么最公平?唯有死亡!
每一个有生命的个体,无论年代远近,无论高贵卑贱,无论美丽丑陋,无论聪明愚笨,无一例外地,都会沿着一条开满鲜花的青春小径,慢慢走向一路夕阳的哀哀衰老,而后再投身于未知的黑暗终点——死亡!
这种悲衰,是永恒的,也是徒劳的!是必须要面对的,也是不可逃避的!
因为感受到她对生命日益衰老的苦痛和不甘,再由此联想到人生的最后终点,心灰意冷的不期然间,安然忽然想到已然断绝不再联系的父母,多年的养育之恩,一夜间灰飞烟灭,父亲灰白着发浑身颤抖地影像,再一次出现在她眼前,耳边又象是听到母亲风雨中声声凄惨的呼喊,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对于她的离去,还会有思念,还会有牵挂吗?没有了任何音信的她,从此真的能将他们彻底遗忘的干净了?
五分尊敬,三分怜惜,一分人道主义,还有一分不想承认的对父母的内疚和想念,让她心甘情愿地对老人顺从并迁就着,虽然那份专制和暴躁仍让她有些吃不消,可在这份严厉和倔强的高标准里,她的琴艺却是踏踏实实地突飞猛进了,对她的心服和感激也由此而生,尽管还会遭遇到挨打,可安然却对于每个下午的琴课开始充满期待了,不仅仅是在琴艺上,老人对于钢琴的历史,还有一系列大师级人物的逸闻趣事,更让她兴趣多多!
那是从第二节课开始,严厉的教导过后,有一小会儿休息的间隙,她突然问着她,了解多少关于钢琴的历史?安然一愣,半晌摇摇头,她只是专注于弹琴,对于钢琴的历史,她从来没有想过,也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起或问起过这个问题。
她的无知,让老太太又是一番狠批和不屑,而后又歇了一会儿,她才低沉了声音,缓缓对她讲述起来,从那一刻起,安然才真正的对钢琴的过往,有了一个全面透彻的相知相识!
钢琴,这个集高贵与传奇于一身的尤物,出生于三百年前一个叫费尔迪南多?玛利亚?美第奇家族,十五世纪中后期,这个家族步入佛罗伦萨的政治舞台,统治时间长达六十余年,这六十年后来成为欧洲文艺复兴的黄金时代,涌现出的一大批文艺巨匠,也同时产生了一位划进代的乐器制作师——马尔托洛奥?克里斯托福里!
在美第奇家族提供的宽大工场里,一百多名工匠的协助,以古钢琴为原型,第一架现代钢琴的雏形诞生了!
因为是诞生在宫廷家族,显赫的出身为钢琴带来了昂贵的名声,注定了她的血统的优越!这份耀眼与生俱来,这份高贵和风雅,也注定了钢琴美人从一开始就只能是皇族贵戚们的专宠!
时光如风般刮过,将一切人物风景不断变换,而钢琴,在日新月异的改变中,越来越风情,越来越迷人,独特而优雅地站立在历史画卷上,如完美情人,带着永远的青春,张扬着显赫的贵气,让世人在聆听之中,为之迷惑,眷念,神往,崇敬……
无数天才因她而起,又为她疯狂,黑白键盘的诱惑,是调情,是浪漫,亦是情色,艳羡到中毒,优雅到晕眩,宠爱,绝响,生香……
一曲《月光奏鸣曲》,是贝多芬用魔幻的手将丝丝月华溶进了钢琴,幻化成迷离的感伤和忧郁,以雾状的姿态散在流转的岁月里,暖暖,飘飘,荡荡……
无名咖啡厅,白色桌布,午后的阳光,空气中飘荡着咖啡香,闲适的幽雅,让舒伯特的灵感如溪流般在笔下流敞,著名的弦乐八重奏,就是在那样的一个简单里,一气呵成,没有精雕细琢的推敲,只有信手拈来的即兴,从无声到有声,宛如天成;
25岁的莫扎特和29岁的克莱门蒂,在他们之间,由国王主持的那一场如斗士般以琴为剑的钢琴决斗,有情有景有声有色,曲折精彩如一部传世小说,决斗的最终,技艺高超的莫扎特赢得了胜利。
另一场难分高低的钢琴决斗,是在“钢琴之王”李斯特和塔尔贝格间进行,同女王主持,结果是李斯特胜出。
由国王和女王来参于的钢琴决斗,是钢琴史上永远不能不提的传奇盛事,华丽无比,激情四射,更将万千宠爱的目光集于钢琴一身……
静静琴室,娓娓而言,美丽的形成,传奇的精彩,天才的点滴,魅力的永恒……静坐之下的遥想,仿佛能够倾听到,那古老时光里,曾经此起彼伏的欢呼和雀跃,依然在琴声的悠扬里回响!
这些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动人,让安然由衷地钦佩并心服,心在不知觉中沸腾如浪,看着眼前在叙述中透出智慧的苍老,虽然没有听过她的弹奏,但可以想象,一个能够将钢琴的历史如数家珍般随口道来的人,她的弹奏怎可能一般,那一定是一份最为全心全意的真情投入!
即使严厉,即使固执,也是因为对钢琴的喜爱,不容许在传承的过程中出现不能容忍,是的,就是这样,宁可不收钱,宁可让学生生恨,也要将最好最优秀最完美的音色保留,多可爱的老太太!
只是,如果她能够稍稍的和蔼一些,再将那根可恨的小棍子扔掉,那一切,就是最好的完满了!
“想什么呢?安安!”呆呆而坐,痴痴间想得出神,忽然听到一声似乎不太可能的温柔的慈爱传来。
嗯,突如其来的关爱让她直发愣,转头,看到老太太已经醒来,正靠在那里看着她,她刚刚叫她什么?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