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依然那么大,可他身上散发的冷峻气质似乎让那嚣张的火舌收敛点。
风无极并不看三夫人,清冷的眼风扫向一旁的张管家,张管家立即去指挥下人救人。
三夫人觑着他的神色,见他像往常一样的声色不动,不露丝毫情绪,稍稍放下心来。
“大人,妾身不该让十九妹来下厨……是妾身的错,妾身愿领任何惩处……”
这招以退为进,她演得诚意十足,无懈可击。
风无极淡漠的眸光缓缓扫向她,她像是被针尖刺了一下,低垂了头。
小灶房已被烧得差不多了,里面的云清晓虚软无力,喘不过气来。她素净如瓷的小脸红彤彤的,是病态的妖红,一双含水的杏眸无神地睁着,好似被烈火烤得干涸了。
绝不能死!
若她死了,娘亲和弟弟可怎么办?父亲一定不会再护着他们!他们一定会被父亲的夫人和几个姨娘害死!
云清晓蓦然睁眼,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将身边的一盆馊水往身上倒。
顿时,酸馊臭味弥漫开来,令人窒息,却也缓解了被大火烧烤的炙灼感。
接着,她从又高又大的蒸笼里取出一块宽大的白布,浸了水,披在头上,寻找冲出去的缺口。然后,她用铲子推开火光熊熊的木头,咬咬牙,一鼓作气地冲出去。
当三夫人看见一个披着白布的人冲出来,还以为看花了眼。
十九这么快就化作女鬼来索命了?
张管家见云清晓出来,连忙上前嘘寒问暖,递过一条浸了水的柔巾,连忙掩住口鼻。
云清晓掀了白布,头上、身上沾了菜叶子,脸上脏兮兮的,身上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狼狈不堪。
三夫人靠近之后又后退,蹙眉道:“你身上怎么这么臭?”
这个十九,那么大的火竟然烧不死她,而且完好无损,算她狠!
三夫人秀眸微凝,急速闪过一抹厉光。
从始至终,风无极神色冷漠,长身玉立,仿若一尊完美无瑕、肌理分明的玉雕,不具人的感情与温度。
云清晓感觉到一抹冰冷的目光的注视,抬眸看去,这男子好俊!
不过,他的目光很冷,如万年寒冰,令人直打哆嗦。
张管家笑道:“十九夫人,这位是大人。”
云清晓顶着满身的菜叶子,满身脏污地欠身行礼,“拜见大人。”
这场大火差点儿要了她的命,也让她见了他的面,算是否极泰来吗?
“大人,妾身没照顾好十九妹,是妾身的错。”三夫人温顺谦和地说道,“十九妹受了烟呛,也受了惊,妾身安排她暂先住在宜兰苑,请大夫为她诊治,大人意下如何?”
风无极颔首,眉宇冷峻如石。
云清晓心中冷笑,三夫人安排了火烧灶房这出大戏,现在又在左相面前表善心、装大度,可真会演戏。
三夫人横眼示意,若喜便去扶着云清晓,忍住作呕的冲动,“十九夫人,小的伺候您沐浴更衣。”
云清晓纤瘦的身子宛若狂风中的柳枝随风摆动,往若喜身上靠去。
若喜无可奈何地扶着她,没忍住嫌弃、恶心的目光。
云清晓悄然伸手摸向她的心口,运起内力一按。
在火光的映衬下,云清晓乌溜溜的杏眸疾速划过一抹寒冽的红光。
“三夫人,刚起火的时候,我听见若喜的声音。”她的语声娇弱得令人怜惜,“我喊救命,她却走了,不知她是没听见,还是……”
“想来是没听见,若喜一发现小灶房走水,就立即向我禀报。”三夫人心中冷笑,这十九还挺聪明,“得知妹妹受困火里,我心急如焚,吩咐下人来救火。”
“可是,我等了很久,才听到外面有人。”
“许是你在火里待久了,人变得虚弱了,没听见。”
“三夫人说的是。”
云清晓轻弱地笑,三夫人也跟着笑,觑向始终沉默的风无极。
风无极的俊脸淡然如水,好似看一场热闹却与自己无关的戏。自然,他也知道,他的十九夫人说这番话,是想告诉他:这场大火,三夫人脱不了干系。
忽然,三夫人面色一变,瞠目道:“若喜,你怎么了?”
一缕鲜血从若喜的嘴角流出来,不断地涌出,甚是吓人。
鲜血滴在衣袍上,瞬间染红了,绽开一朵朵猩艳的红花。
三夫人大惊失色,她受伤了?怎么会这样?是十九下的手?
风无极俊眸一凛,眸心微跳。好端端的一个人,忽然口吐鲜血,必是受了内伤。
唯一的解释便是:若喜身边的人,他的十九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对若喜下手。
这个十九夫人,还真是不肯吃亏,从大火里逃出来,劫后余生,立即对敌人身边的人下手,警告敌人。
“三夫人,小的没事。”若喜擦去嘴角的血,并不觉得身上哪里痛,哪里不舒服。
“劳烦若喜姑娘带我去厢房。”云清晓客气道。
风无极率先转身离去,一袭精绣白袍旋起一抹清冷。
离去时,云清晓忽然想起父亲一再告诫的话:风无极城府极深、目光如炬,你万万不能锋芒毕露,否则不利行事。
咳,方才她太过冲动了,不应该当着他的面下手。
即使她做得再隐蔽,他也有可能瞧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她定要控制好自己,遵照父亲的话,隐忍!
待所有人都走了,三夫人望着渐渐小了的火势,右手攥得紧紧的,眉心拧出两道浅痕。
十九,等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