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七星三国 第五十六章 舌战群儒
踏上江东土地，天鹰子算故地重游，从鲁肃口中他已经得知，心中暗暗爱慕的小乔嫁人了，新郎是毫无悬念的雄姿英发周瑜周公瑾。这本是意料中事，但天鹰子心中还是难免暗暗酸楚。
诸葛亮似乎什么都不关心，因为未来发展的一切都是早已在他记忆中刻下痕迹的经历，他很清楚在此紧要关头，江东必是文的要降，武的要战，他也明白自己将面对江东智囊们的诘问刁难，他更能预测到孙刘联盟不可逆转的趋势。唯一让他不安的，就是紫微与七星又会在这即将到来的大战中做些什么？是推波助澜，还是颠覆大局，毕竟敌暗我明，难以提防啊！
天鹰子与诸葛亮在驿馆安歇，但屁股还没坐热，鲁肃便风风火火请他们前去议事厅，说是孙权迫不及待地要见他们。卧龙先生与小剑仙相视一笑，知道不可避免的口水战即将开始了。
果然，两人来到厅中，根本不见孙权的身影，一群谋臣智士正襟而坐，但他们并非如天鹰子想象得那么傲慢，见到小剑仙纷纷上前行礼，因为毕竟天鹰子算是江东的老熟人，这样反倒冷落了诸葛亮。诸葛孔明到一点儿不介意，在鲁肃引导下入座饮茶，自得其乐。
鲁肃刚进去禀报，离孔明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女音：“喂，你是诸葛子瑜的弟弟吗？”
诸葛亮侧身一看，见是位黄衣少女，以其神态气质加上兄长以前的描述，孔明不用问，便猜出这就是孙权的妹妹孙仁，幼名尚香。他微微一笑，坦然回答：“我正是诸葛亮，见过郡主！”
“免礼，免礼，你很厉害啊，居然这么快就猜出是我！”孙仁也不见外，大大咧咧坐在诸葛亮对面，“喂，听说刘备娶了两个老婆是吗？”
“是，不过都已经去世了！”诸葛亮神色略显感伤，他是在为主公的不幸命运感慨。
“太好……”与诸葛亮相反，孙仁却兴奋喊叫，但察觉到对方疑惑及不满的眼神，孙仁不得不改口，“好，好，好不幸哦！那么备备现在是不是很伤心啊？”
“备备？”诸葛孔明的目光愈加复杂，他实在无法接受有人对主公如此称呼。
孙仁满不在乎地一摆手：“就是刘备了，快说，快说！”
无奈之下，诸葛亮只好向孙仁讲述起刘备衣食起居的近况。
这时，正与天鹰子寒暄的张昭突然问了一句：“大侠啊，你武功智慧都是世上罕见，有你在，刘玄德足以成就番事业，何必找那个诸葛亮。此人自比管仲和乐毅，那两位可是了不起的人物，前者能辅佐齐桓公成就春秋霸业，后者在战国时期帮助弱小的燕国差点儿毁灭强齐，这个诸葛亮有什么本事，一出山就让刘玄德把唯一的领地新野给丢了，这种无能狂生，你们要他何用？”
天鹰子一听，这不就是舌战群儒的开始吗？何况张昭声音如此之大，哪里是说给小剑仙听的，分明是在向诸葛亮挑衅。天鹰子赶紧冲着诸葛亮嚷：“我说军师，张子布对你有疑问！”
“呵呵，天鹰子，你先和他聊，我这里有点儿忙！”
诸葛亮刚回应完，孙仁也说：“对，对，我们这里有重要事，你们聊你们的，别搅和我们！”
这两位一唱一和，把张昭气得够呛，他明明知道这是诸葛亮找茬不理他，偏偏又有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郡主帮助搅局，让他张子布发作不得。天鹰子也心说：“你个死孔明，你记忆恢复了，不愿意玩儿重复***，那也别把我推这啊？合着舌战群儒这出戏，你让我来唱了？”
张昭气愤难平，对天鹰子又煽风点火：“你看看，刘玄德请来的是什么东西？如此傲慢无礼，如此放肆。说起来，咱们出道都比他早，他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这种人你能指望他成什么大事？”
天鹰子连连点头附和：“对，对，我也觉得对，这么没教养，素质低下，我看他哪能比管仲、乐毅那样的前贤，跟伊尹、姜尚一样没出息！”
“没错，没错！他也就跟……”张昭忽然觉得不对。伊尹是辅佐商朝开国君主成汤，推翻夏朝、开启新国的著名贤臣。姜尚俗称姜子牙，更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辅佐周地两代明君，聚八百诸侯，讨伐商纣，创建了八百年基业的大周王朝。这两位比起管仲、乐毅那强过百倍不止，天鹰子这么说，不是应和张昭贬低诸葛亮，相反这是在抬高卧龙先生啊！
不等张昭发问，天鹰子自行解释起来：“子布啊，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圣尧能治理天下，却不能管理好一头牛？为什么呢？尧的优势是统筹规划、展望未来，能领导全民开创盛世。而牧童干的是微观，他干熟了放牛的营生，却无法治理天下。从古至今，牧童数不胜数，尧舜这样足以统筹大局的人才又有几个？我们军师知天文、晓地理，通人和，熟知乱世形势，能预测未来走向，治国有良策，治军有方略，知利弊、衡得失，因人制宜、因事施方，预料敌情，从无失算。在他的指挥下，我们新野城一万多人在曹操数十万大军与蔡瑁五万的军夹攻下，从容不迫保护全城百姓撤退，让两路敌军自相残杀。在长坂坡，他准时带来江夏水军，助军民脱险，更不顾安危，亲临前线，观察敌情。论德论才，我天鹰子都自愧不如，当然，比起子布，他也许还差得远！”
张昭心说，我连你都不敢比，你对他自愧不如，那我就更歇菜了。何况你都拿伊尹、姜尚这种我们谋士界的传奇人物与他相提并论了，我还说什么呢？
见张子布有些尴尬，身边自有打抱不平的主儿，虞翻见好友被天鹰子阴阳怪气说得不敢应对，大笑三声接过话茬：“天鹰子，你也太捧他了？什么熟知乱世形势、预测未来走向，要说是郭嘉郭奉孝我信，可是就这家伙，他连刘备身边的差事都没干妥当，凭什么来做这唯有雄主豪强身边的大谋臣、大智囊才有资格从事的高级谋划？就如同一个连校尉都不是的匹夫，竟敢对主帅决策指手划脚，你说他连校尉都没干过，能当好主帅吗？不过是一介狂言欺世的江湖骗子罢了！”
天鹰子最恨这种谬论，当时火就上来了，指着虞翻一顿臭骂：“你废话，甘罗十二岁拜相前，当过什么官？人家不照样不是被委以重任，只言片语为秦国夺取河间之地，拜为上卿？曹刿出山前当过什么官，不是照样帮鲁庄公打赢了齐国大军？姜子牙遇上周文王之前，也不过是干过屠夫卖过酒，一朝拜为丞相，便为周朝打下江山。如果都等着你说的论资排辈，黄花菜都凉了，有能耐的不能在最佳状态时施展才华，需要人才的往往错过大展宏图的时机。再说，找人才，那是要考察能力，考察品德，只会混日子的多了，那也算有资历，可是你能指望靠他们做成什么事？毛遂说过，有才能的人就是要给他们崭露头角的机会！再好的锥子，你始终把它藏起来不用，还说你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你心亏不亏啊？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才知道，没有放到圈里让你这种腐儒品头论足，胡说八道的。滚，哪凉快哪呆着去，如果地上嫌热就长江水里泡着，我懒得跟你废话！”
“你，你，你……”
虞翻气得直发抖，陆绩忙劝：“仲翔（虞翻字），淡定，别跟他一般计较。这天鹰子别看有点武功，那也是粗人一个，你再看刘备这帮人，有一个正经货吗？刘备自称皇叔，其实就是个卖草鞋的，四员猛将就是出身低微的四个匹夫。还有这个诸葛亮，也不知在哪修的野狐禅，就敢来咱们江东卖弄。不知道我等江东名士，都是名师之后，有来历有文凭的，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蛊惑我家主公？”
“你也给我淡定！”天鹰子立即掉转火力，“孔明是人，你才论东西！什么来历文凭，那都是扯淡，你们要有本事就去击退曹兵啊，还至于让你家主公急的把我们军师请来吗？大汉公学把你们都教傻了吧？还懂点实际东西不懂，还知道礼义廉耻不知？再说了，从古至今的德才兼备大才，有几个有来历、有文凭的？汉高祖原来连工作都没有，只能游荡市井之间，后来不照样反秦立汉？张子房的老师连真名都不知道，他不照样学了一身好本领，辅助高祖成就大业？卫青大将军出身就是马奴，霍去病是个私生子，出身还不如玄德呢？人家照样建立不朽功勋，受万世敬仰！都什么年代了，还问出身，问文凭？国家大事都坏在你们这帮舍本逐末的笨蛋手中！没能耐，就会摆那没用的谱，你简直连东西都不如，告诉你，你也给我滚一边儿去，别太放肆，没什么用！”
诸葛亮表面是在和孙尚香聊天，不理会这里，但实际上耳朵支着，一字不漏，听到这句，他不由皱皱眉，望向天鹰子。小剑仙也冲这头儿傻傻一乐，那意思：知道这句话是你以前说我的，我借来用用！孙仁也露出古怪笑容，却丝毫不干涉文士们的唇枪舌剑。
天鹰子这和诸葛亮嬉皮笑脸，谋士们更不干了，心说你们两个跑我们这里找乐来了，太不拿我们江东智士当干粮了。陆绩还要说什么，步骘抢过话头：“天鹰子，你那意思你们很能耐是吧？你们很能耐跑我们这里来干什么，有本事自己去打曹操啊！别拖累我们江东下水！”
“谁拖累谁啊！”天鹰子这暴脾气又上来了，“兄弟，你弄清状况没有？长坂坡一战，我军赵子龙一个人杀得几十万曹军伤亡惨重，当阳桥前张翼德一声吼，吓得曹操头也不回，溜之大吉。我军虽然失去新野，但据守江夏，进可吞荆襄，退可入蜀中，曹军又深知我军厉害，不敢轻易来犯。你们但凡有点儿脑子的，仔细看看北岸敌人军事部署，他们是要打我们，还是要取江东，现在究竟是谁拖累谁，又到底是谁要求谁？”
步骘一时语塞，严峻又不干了：“我说天鹰子，你别咄咄逼人，送你刚才说过的一句话，别太放肆，没什么用！江东都是饱学之士，你跟诸葛亮，才读过多少书，写过多少论文？就敢在我们面前大言不惭地说教？真是孔子门前卖论语、鲁班面前耍墨斗，你们人品很有问题啊！”
“问题？我看是你脑子有问题？！”天鹰子继续他的玩儿野蛮式驳斥，“我们读书是为了做什么？是为了匡扶天下、造福黎民，而不是舞文弄墨、卖弄文采，那对国家、对百姓又有什么好处，只是炫耀自己罢了！我们仿效先贤，研究的是治国定世安天下的大学问，而不是你们这种清谈误国的小聪明！大学问如明月，书本如手指，大智慧者可直接望见明月，自作聪明者最多只能把视线停留在手指上，贪恋那些形式学问为自己带来的荣耀，却不思索为国为民做贡献。真正人品有问题的就是你这种腐儒吧，呸，还跟我说教，你跟在我军关二爷跟前耍大刀没什么两样，真是恬不知耻！”
“我说天鹰子，你有完没完，我们看在你和先主公孙伯符，以及周大都督的交情上，才处处让你，你在这里夸夸其谈，其实你跟刘备、诸葛村夫那班人懂得什么是儒家大道吗？只会说大话，只能在我们儒家弟子面前贻笑大方罢了！”
天鹰子一见是汝南程秉，正要厉声再驳，诸葛亮忽然放声大笑，起身说：“何为儒者？孔圣先师的传人也！那么孔师一生周游列国，追求为何？仁义礼智信罢了！仁者心系天下苍生，义者追求公平正道，礼者维护道德秩序，智者能辨大是大非，信者贯彻诚信大义。能以此五者身体力行，传播后世，无论他是以法家之术，还是兵家之术，都是真正的孔圣后人。以弱小之旅，不计安危，撤军中不忘护卫百姓为先，这便是仁；我军已脱险境，却为了江东安危，而不惜再卷入战团，这便是义；以振兴汉室为己任，不惜与崇尚武力的强大曹军为敌，这便是为礼；不向霸者屈服，也不放弃一统河山、重整大业的壮志，这便是智；受孙仲谋邀请，毅然踏足兵火即将蔓延之地，不考虑个人得失，这便是信！我等五德俱全，何谓不识儒家大道？你们的五德又在哪里？”
诸葛亮不言则已，一席话顿令鸦雀无声，天鹰子凑到军师跟前，悄声说：“怎么着，你终于开口了？我以为你要我舌战到底呐！”
卧龙先生也轻声回答：“我如果没记错，这应该是最后一位了，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把风头抢尽了，总要显摆显摆！”
两人正嘀咕，就听掌声响起，一个紫髯碧眼的诸侯在老将黄盖与重臣鲁肃陪伴下步入正厅，孙仁立即欢快跑去，喊了声：“二哥！”
这一喊，即便是没见过孙权的诸葛亮也清楚了此人是谁，天鹰子更毫不见外地打起了招呼。孙权向小剑仙回了礼，望着诸葛亮拱手：“不愧是卧龙先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子布他们失礼了，是孙仲谋请他们考验先生，还望先生莫怪！”
天鹰子鼻子没气歪，心想：“这到底是考验诸葛亮啊，还是考验我啊，刚才不都是在跟我辩论吗？怎么孙权你就不拜拜我呢？早知道就这最后一场辩论最管用，我也说这最后一句！”
诸葛亮根本不看天鹰子的脸色，不管怎么想，只是微笑着恭恭敬敬问了孙权一句话：“仲谋大人，您准备好投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