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杜月笙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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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带队敢抢虎口食(2)

客轮上,一个手臂上搭条白毛巾的茶房来到头等舱,用手指在一间客房的门上轻叩三下。“请进!”在房内应声的是一个四川口音的男子。茶房推门进去。

随后,茶房拖出两只大皮箱,后面跟着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中年汉子,身上穿着长衫。他们两人一起来到船尾,往下一看,底下已停着一只舢板,舢板上有四个人。

茶房用绳子吊着两只大皮箱放到舢板上。舢板上的人又把箱子放到几捆稻草的下面,一个人用竹篙对准轮船一点,另一个人摇起橹,直往浦西方向摇去。见舢板在迷蒙的月光下走远了,船尾上的两个人才放心,那个四川客商也上岸去了。

小舢板沿着江心前进,走了几里路,见前面横着一只乌篷船,正好挡在水路正中。小舢板向江边方向靠了靠,想要绕过去。忽地,乌篷船上伸出两只篙头钩挂住小舢板舷帮,六七个蒙面大汉从那边跳了过来,闪电般亮出手枪,上前逼住舢板上的四个人。两个蒙面人从稻草堆里翻出两口大皮箱,扔到乌篷船上。小舢板上的人不敢动弹,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又跳回船上,乌篷船扬帆架橹,飞快地向吴淞方向驶去。

乌篷船驶过外白渡桥以后,往东摇到公平路码头就靠岸了。几个人把皮箱搬到岸边的一辆汽车上,杜月生正坐在驾驶室里抽烟:“没让他们看出来吧?”

“没有。”顾嘉棠第一个回答,“他们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我们已无影无踪了。”

“舢板上的人共有几个?”

“四个。一个是谢葆生,另外三个没见过。”

“干得漂亮。”杜月生从驾驶室里拎出一小袋银元交给顾嘉棠,“弟兄们辛苦了,今夜先去轻松一下,明天夜里到公馆来分成。”说完,开车走了,直驶向同孚里黄公馆。

桂生姐打开两只箱子一瞧,每一箱川土都有1000两,乌黑锃亮,香气扑鼻的,这笔财发得又不小。她取出300两交给杜月生,让他明天分给众兄弟,其余的搬上二楼,锁进内室中的那只大铁箱。“明天你去给谢葆生送根条子。”桂生姐说。

这次失手对沈杏山打击不小,因为这次他不是抢烟土,而是利用“大八股党”帮助烟土商人走私,没想到中途遭此暗算。他派人暗中察访了几天,也没摸清对方的来路,想不出是谁干得这样利落,吓得他有很长时间不敢再做此类生意。

救爷叔计夺张小林

不久,上海新开河码头建成,各地商船又多了一个停船卸货的地方,上海滩的地痞流氓也都把眼光投到这块地方。在别处的旧码头上,经过一番较量之后,各派流氓之间根据实力大小划定势力范围,每一伙人都到固定的客户那里收“保护费”,各团伙之间尽量保持相安无事。现在有了新码头,各地头霸纷纷摩拳擦掌,欲以武力占为己有。

那时的上海官与匪一明一暗,都对客商进行敲诈,新开河码头建成之后,上海稽查部门的一些官吏亲自出动跑码头,以官方保护的名义征收极高的稽查税,实际上演的是官与匪争抢码头的戏,官方的垄断措施触怒了真正的流氓,挑头对抗的竟是一个根基不深的外地人。

此人名叫张小林,约有三十五六岁的年纪,膂力过人,有些武艺,又有青帮背景,不惧怕地头霸和行业霸,他利用自己与一些船商的老关系,也带几个人干起了收保护费的行当,触及稽征吏的保护对象,那些受到双重盘剥的客商纷纷向稽征吏们发出怨言。

这班稽征吏决定对张小林下手,杀一杀他的威风。

这一天下午,十多个稽征巡警在码头上找到张小林,以“防碍公务”为由,操起棍棒就打。张小林在搏斗中打伤了一个巡警,但终因寡不敌众,被捆绑起来拖进附近的稽查所。这件事本来与杜月生没有什么关系,可由于青帮的关系,竟然也把他牵连进来。

黄昏时分,师叔黄振亿找到杜月生,说是有点急事和他商量一下。两人走出黄公馆,黄振亿说,青帮有个“通”字辈的爷叔,叫张小林,是浙江人,来上海时间不长,在新开河码头被稽查吏扣了起来,命在旦夕,问杜月生能不能设法救他出来。

黄师叔来商量,杜月生当然不能推辞,就问这位张爷叔是怎么一个来历,黄振亿说此人上过武备学堂,十分勇猛,在杭州那边很有名,一言难尽,今天来不及细说了,要紧的是先救人。杜月生答应赶快想办法,就与黄爷叔道别了。

那么,这位张小林到底是何样人物呢?

张小林,1877年6月14日(农历五月初四)出生于浙江慈溪县的一个偏僻农村,乳名阿虎,1930年富贵还乡时改名张寅,号啸林,取“猛虎啸于林”之意。他童年时曾在一家私塾读书,跟着老师练出一笔好字,字体苍劲有力。

他父亲是一名木匠,为了养活一家四口,整天拼命在外做木工,积劳成疾,在张小林十三岁时离开了人世。一家人的生活全依靠母亲来维持,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哥哥张大林还能帮助母亲操持家务,但张小林从小就游手好闲,还特别喜欢打架斗殴。后来,全家人为求生计,从乡下移居到离慈溪140公里的杭州拱宸桥。张小林二十岁时,与哥哥张大林一起进了杭州一家织造绸缎的机房当学徒。

此时的张小林恶习已成,不务正业,专同地痞流氓为伍,不时纠众滋事,寻衅打架,偷盗、赌博、喝酒、嫖娼无所不为,机房的老板对他头痛万分,却不敢开除他。

1903年,二十六岁的张小林仍然身无长技,为求一个出路,考入了浙江武备学堂,与周凤歧、夏超、张载阳等同学人结为挚友,这成为他日后勾结军阀的资本。

浙江武备学堂是清政府专门培养下级军事人才的学校,张小林最感兴趣的是武术课和洋枪洋炮课,但他放荡成性,受不了严格的纪律约束,没等毕业就中途辍学了,最大的收获是学会一口京腔官话,这相当于今天的普通话。

离开武备学堂,张小林拜杭州府衙门的一个领班(探目)李休堂为先生,充当李的跑腿。1905年,他依仗地方官府的支持,在拱宸桥一带开了一个茶馆,以此为据点结交地痞流氓、聚赌敲诈。

1906年,张小林娶了一名叫娄丽琴的女子为妻,多病的母亲也去世了。当时,拱宸桥一带有一个赌棍,浑名叫“西湖珍宝”,拥有相当势力,经常纠集赌棍找张小林殴斗。张小林势力不敌,被打得狼狈不堪,无法在拱宸桥立足,跟一个叫陈效岐的江湖艺人学了几天戏。

1908年10月,在清廷官拜武英殿大学士的杭州人王文韶病死。出殡那天,陈效岐受雇扮戏参加送葬行列,张小林也伴在陈效岐的身边。

出殡队伍经过日本租界清河坊,张小林无意中撞倒了一个看热闹的日本小孩。这下子捅了马蜂窝,附近的日本人倾巷而出,拦住了王府的孝帏,强行勒索赔款。

双方争执不下,张小林大喝一声:“开打”,庞大的送葬队伍立刻冲向日本人,吓得日本人纷纷跑回家关上大门。出殡完毕后,张小林又约了几十个艺人和朋友,再次来到清河坊,看见日本人开的店铺就砸,掀起了一场较大的外事风波。

杭州官府在日本人的压力下,决定惩办带头闹事者。陈效岐替张小林顶罪,披枷带锁示众一个月。此事激起杭州人民的反日情绪,他们一致拒购买日本货。日本人只好相继迁出清河坊。

张小林仍然不改聚赌诈骗的恶习,而且专门向家乡人下手,每年春茧上市和秋季稻谷收获之际,他便雇用一条小帆船,到杭嘉湖一带,以三粒骰子做赌具,引诱农民赌博。乡间农民受到张小林的欺骗,有的输得当空卖绝,有的输得投河上吊,引起民愤。杭州府与钱塘县出签访拿张小林,他贿赂衙役避过风头。

辛亥革命后,张小林参加了“三合会”,结识了洪门大哥杭辛斋,利用一批旧日的机房朋友作班底,逐渐发展成为颇有势力的一霸。此时的张小林中等身材,圆头大耳,长着一对豹眼,颧骨突出,双颊内陷,颈子特长,身带杀气,令人望而生畏。

1912年,张小林在一次酒后斗殴中,一脚踢中对手的睾丸,那人当场死亡。张小林逃到上海躲避官司,化名“林生”,在小东门外东昌渡一带码头上落脚。这是他第一次来上海,做过“鸭子”(男妓),卖过补药。经同乡药商黄楚九介绍,张小林拜青帮“大”字辈樊瑾丞为“老头子”,成为青帮“通”字辈成员。

张小林的这些往事杜月生此刻还不知道,但他决定去救人。他先和同参兄弟马祥生商量这件事。马祥生说:“稽查所是中国官方设立的,黄老板在法国租界这边也是官方人物,我们去救时,一是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二是不能伤到那些稽征巡警。再说,如果稽查所里有枪的话,我们动用武力也很危险。”

杜月生说:“黄公馆里就咱俩出动,不要告诉其他人,我们赶快去找‘吊眼阿定’。”

当时,在上海码头上还有一股流氓,都是杜月生的老头子陈世昌的门下弟子,势力不强,但人数不少,号称“三十六股党”,领头的人绰号“吊眼阿定”,与杜月生关系甚密。杜月生和马祥生找到他,对他说了黄振亿爷叔的交代。

杜月生说:“稽查所到晚上就下班了,值班的人不会多。我们赶快再找七八个精干的人,马上出发,趁天黑行动。”

到了晚上,杜月生带着九个人,悄悄来到江边稽查所的附近,都蒙上面。杜月生见窗户上有帘子遮挡,就蹑手蹑脚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向里面看。只见屋里只有四个值班巡警,其中一个人正在嘲讽被绑住手脚的张小林:“你不是抢码头吗?这下连黄浦江都给你,够意思了吧。”说着还在张小林屁股上踹了一脚,张小林嘴巴被布塞住,只哼哼了几声。原来这几个家伙想要下毒手,依照地痞流氓的常用手段,把张小林沉到江中“种荷花”。因为当时正是民国草创之际,社会法制混乱,所以他们才敢这样草菅人命。

“和这个赤佬啰唆什么,赶快办,哥几个还等着出去找乐子呢。”另外一个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