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笑影静静的坐在座位上,看着眼前这刚吃了一半的晚餐,心就像被风吹皱的涟漪一般不能平静。轻柔温暖的音乐,一对对亲昵的情侣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远处传来阵阵欢乐声,张笑影置若罔闻。纪言缓缓驶去的车在她的脑海中形成了影像,并且如影相随。
“要不要喝酒?”纪深问。
张笑影木然的说:“好啊。”
她镇定自若的要了一瓶啤酒,然后好像很娴熟似的对着瓶子吹了起来。纪深看着张笑影,似乎在仔细琢磨着她,脸色凝重得像是在参加葬礼,他冷静地提醒她:“你心情不好的话喝酒很容易醉的。”
“你心情好就够了,别管我。”喝了酒的张笑影脸红得像八九点钟的太阳一样,头上噗噗地冒着蒸汽。
澄黄的液体顺着她的嗓子眼儿里流下去,张笑影闭着眼睛,脑子一片空白。一瓶啤酒还没喝完,张笑影已经摇摇欲坠,几乎坐不住了。纪深伸出手去扶她,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不能喝。
张笑影眯着眼睛,斜着脑袋的看他。
他的样子有点像……纪言!
一想到纪言这个名字,张笑影的心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她自嘲的笑了笑,然后昂着脖子继续把酒瓶往嘴巴里送。
张笑影挥舞着双手,醉醺醺的说:“纪……言,自尊心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我不要自尊心了……请你不要就这么放弃我好不好……我的自信其实也只是空穴来风……”
纪言,纪言。
你知道吗?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自尊心的。
你永远扯高气扬的站在高处,不动声色的看着我。我已经灰头土脸的了,你站的太高太远,我一直仰视着你太累。
纪言,为什么不肯下几个台阶呢?我的脖子都快断了。我只有低着头灰溜溜的离开。
张笑影晕晕沉沉的,脑子混沌的一片空白。纪深呆呆的坐她的对面,听着她酒后的喃喃自语。那些话伤到了他,也刺破了他一直不肯承认的微弱的梦。真的很疼,但连餐厅的空气都通通保持沉默。
方夏是在纪深流泪的时候走到他面前的,纪深抬起半闭的眼眸,那里面泪光闪闪。他有些愕然的看着眼前的方夏。方夏黑色瞳孔里透着晶亮的光芒,闪乎闪乎的煞是迷人。嘴唇是桃花瓣似的粉红,柔软丰莹。脸蛋子很白皙,纪深扬着头刚好能看清她下巴处婉延的青色血管。柔嫩的耳朵上挂着两棵米粒大小的耳环,淡淡珍珠白的素雅。
方夏笑了,露出整齐的牙齿:“纪言,你还记得我吗?”
纪深不禁遐想,她的牙齿好比白糯,笑起来有两个倾倒众生的酒窝。
纪言,你还记得我吗?纪深哑然失笑,真没想到,纪言还真有女人缘啊。
方夏盯着他充满嘲弄的眼睛,平静的说:“你不是纪言,你是谁?”
纪深被问到了,他震惊的看着她,她看着自己的眼神让他发麻,好像能穿透心脏。
此时,一直伏在桌子上的张笑影突然抬起头,醉眼朦胧的看了几眼方夏:“方夏啊……你……怎么来了?他……不是纪言……他是弟弟纪深……”说完,张笑影深呼吸了几次之后,疲惫劈头盖脸袭来,很快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个答案的证实似乎让方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她后退两步询问似的看着纪深。纪深挑了挑眉头:“是的。孪生的。”
方夏颤抖着嘴唇,像看无头怪物一样看着他,和纪言一样的嘴唇,眼角边一样的笑纹,这是一张她在脑海中揣摩过无数次的脸,可他的眼神,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息让她一下子就分辨出他跟纪言的区别。虽然说不上来到底不同在哪里,可她就是知道他不是纪言。
很快,方夏脸上覆盖着厚厚实实的“事不关己”的冷漠,她俯视着纪深,缓缓的问:“纪言,他还好吗?”
纪深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你为什么不自己问他?”
方夏身体一震,半天,她咬着嘴唇冷冷的说:“我从来没听他说过他还有个孪生弟弟。”
纪深浅浅的笑了:“他不说有两个可能,一是在他心中,你不重要,他没必要说。二,我轻微到不值得他一提。你认为是哪种可能?”
方夏的脸色在瞬间由铁青变成惨白,原本还能佯装下冷静,但纪深这一句话戳到了她的痛处,让她气闷的要死。
她咬了咬嘴唇,说:“祝你们喝得开心。”
她踉踉跄跄的离开,内心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她想过她这辈子永远都见不到他,想过他永远都不知道她曾经为他生过一个孩子,她想过……她就是没想过,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另一个他。想到这张一模一样的脸,她真的害怕了。但她使劲的憋住自己的念头,不让自己去思考那个可怕的可能。
望着方夏的背影,纪深苦笑。他喝得一点也不开心。
当张笑影醒来的时候,脑子混沌的一片空白,丝毫记不起来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脑袋会这么疼呢?她抬眼看了看,这不是她的床!
这是什么鬼地方?
她蹭的坐起来,顾不得头疼欲裂的脑袋,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自己是否还穿着衣服。再心惊肉跳颤颤巍巍的掀开被子……
还好还好,该穿的衣服都还穿着。
她这才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真是奇怪了,看着好像很熟悉,又好像不太熟悉,这是哪儿?张笑影安抚的摸摸受惊过度的小心脏。
宽敞的房间,灿烂的阳光毫无保留的倾洒进来,让整个房间顷刻间溢满金灿灿的阳光味道。浅蓝色的壁纸,让这个房间充满着浪漫海洋的气息。淡雅干净的白色落地窗帘,巴洛克式的家居装饰,整体感觉是华丽大气但不失稳重。
张笑影用手指揉揉疼痛的脑袋。
这分明是自己家嘛,纪深把房间改造成这个样子?唉,这个房间比自己那间大多了,早知道就抢下来了……
咦,自己怎么会在纪深的床上睡着?难道……张笑影被这个可怕的想法吓了一跳,哗啦啦的冷汗瞬间沁出来。她立刻神经质的爬了起来,掀开被子蹲在床上查看床单上的蛛丝马迹。
张笑影像一条经受过专业训练的猎狗般嗅着床单,突然,房门被打开,纪深英姿飒飒的站在门口。张笑影蹲在床上,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受到惊吓般的看着他。
两人对视片刻,纪深抱着胳膊,蹙着眉头问:“你……在找什么?你蹲在我的床上干什么?你不会是要在我的床上小便吧?”说完,等待了好久的枕头没有砸过来,再看看张大小姐,正扁着嘴巴愣愣的看着他发呆呢。
“你……把我拐到你的床上来,你想干嘛?你……卑鄙,无耻!你是禽兽!不,你禽兽都不如。你把我怎么样了?”张笑影声泪俱下的控诉他的罪行,眼泪好像开了闸的水库一样的喷涌而出,“你血气方刚,我年轻貌美,竟然在你这等色魔的床上待了一夜,肯定已经是羊入虎口,晚节不保了。”
纪深一只手抄着口兜,歪歪斜斜的倚在门上,看着她哭得快要死过去。他的眉毛好笑的皱在一起,相当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等她哭到快把自己融化,才淡淡的说:“已经快8点了,你还去不去卧底?”
啊?上课?某人抹了一把鼻涕到床单上,箭一般的速度冲向卫生间。
“我要是怎么着你了,你奔跑起来还能有这速度?”纪深语不惊人死不休。
一把牙刷命中他的额头,外加某人的骂声:“你去死!”
纪深晃了晃脑袋,继续活着。
化学老师撅着屁股拎着化学仪器走上讲台,猛地把夹在左腋下的试卷往讲台上一扔,“啪”的一声响,让大家心里一颤。
“这次月考,除了少数同学考的相当的好,其他的同学,都是相当的不好!比如一位叫‘张笑影’的同学,你你你,居然不及格……居然就考了48分!”说到这里,化学老师拿起黑板擦猛地一拍讲台,瞪眼吼道:“张笑影,上来领卷子!”
张笑影缩了缩脑袋,低声嘟哝:“考出去的卷子跟嫁出去的姑娘一般对待去,哪里有往回收的道理!”
“张笑影,你自言自语个啥呢?啊?”化学老师声音提高了个八度,张笑影一个激灵,立刻陪笑:“嘿嘿老师,居然就考这么点分数,我太震惊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说完,屁颠颠地跑上讲台,冲老师讨好地一笑,把卷子从他走里拽走。
张笑影看着自己卷子上那鲜红的48分,气恼地说:“重读一次还是不及格!”再看看同桌的试卷——97分,她纳闷了,凑过去,问:“你咋考的?化学等于全靠自个儿,他压根就不会上课!”
同桌扫了她一眼:“我就是自学的!”
“噢!”唉,人家脑子好使!(笔者:是你自己不用脑子好不好?)
试卷全部发下后,化学老师开始讲解分析试卷了。选择题自然不用说了,还是那个德行。全班同学早已经没有兴趣听他罗嗦了,基本都是该干啥干啥。当化学老师讲到一题计算题时,本来在黑板上演算的好好的,大概是被班级的安静所感动吧?只见他回头对大家妩媚一笑:“同学们,这道题目呢,除了这么解,我还有一个好方法来解!不信的话,你们全部给我看着黑板,我来解给你们看看——”
全班同学“刷刷”全部把目光扫向黑板,期待着伟大的化学老师给大家演示一个新方法。化学老师面对诸多求知的目光,脑门有点冒汗了,他一边在黑板上解着,一边回头对大家说:“你们看,你们看,我们只要这么一搞,这么一加,再这么一减……你们等着啊,答案马上就出来了……”
一分钟,两分钟……
“咦,怎么搞的嘛!我在家里还算得好好的嘛,怎么现在就算不下去啦?真古怪的啦!怎么搞的啦!”化学老师就这样,站在讲台上卡住了。他歪着头打量了半天自己在黑板上演算的新方法,还是没想出来,只好拿起黑板擦恋恋不舍地擦起黑板,并且小声地嘟哝:“怎么搞的,怎么就算不下去了……”
张笑影本来照黑板上抄了半天,现在一看他擦黑板,不干了,气歪了鼻子骂道:“不会做就早说嘛,骗我抄了这么多又说解不下去,打肿脸冲胖子,不装文化人你会死啊……”
全班同学都被她这几句话给笑得直不起来腰来,化学老师装作没听见咳嗽两声:“这个嘛,肯定是哪里出了错误了,等老师回家再思考一下啊……”
“你那读大学的儿子回学校去了,你回家能思考个啥,除了问儿子你还会思考个P。”班上不知哪个同学在嘀咕着。这时,下课铃响了,化学老师一听铃声,如获大赦,拔腿就跑。脚底下就跟踏着个喷气火箭般地,飞也似的跑得没影了。
“咦——”下面一片鄙夷的嘘声。
张笑影把试卷揉成一团一个抛物线给扔得远远的,都懒的去骂化学老师了。
一整天,张笑影都托着下巴看着窗外发呆,校园那棵高大的棕榈树在阳光的照耀下愈发的青翠,大片的叶子,如水般的闪亮,似乎发出新鲜的淡淡的香气。天渐渐冷起来了,可阳光依旧温暖,校园里的热带树木依旧葱绿。
“张笑影!”历史老师那响雷般的声音响起,张笑影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在……在呢!”历史老师往上推了推那副深度近视眼镜,不满地昂起头晃了晃手中的教科书,说:“张笑影,我们刚才上到哪里了?”
“嗯?”上到哪里了?好像是八国联军抢东西吧?她“嘿嘿”一笑,拿手拨了拨刘海,答道:“八国联军。”
历史老师咳嗽了一声,摇头晃脑地接着问:“那你说说,八国联军为什么会肆无忌惮地入侵我们中国呢?”
她挠了挠头,为难地翻动着手里的书,同桌把手中的笔记往她面前移了移。唉,怎么一个字也看不见啊,这近视眼可真害死人啊!(笔者:自己不肯学习,关近视眼啥事了?)
“张同学,请抬起头!”历史老师那透过厚厚镜片射过来的目光照样锐利的要死,张笑影冷汗直往下流。汗,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啊?怎么什么倒霉的事情都让自己给遇见了。她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这都什么天了?还流汗……),支支吾吾地胡乱扯道:“因为……因为……因为那个时候……那个时候男人都跟女人一样梳辫子。”
“这……辫子和洋人入侵有什么关系?”历史老师好奇地问道。不但他好奇,全班所有同学都很好奇(笔者也很好奇!),张笑影立刻成了焦点人物,面对大家期盼的目光,她受宠若惊地扫视了一下全班同学,憨笑道:“嘿嘿,有关系的。因为洋人来到中国一看:哇,中国人全部都是梳辫子的,难道中国只有女人,没有男人吗?嘿嘿,所以呢,洋人就觉得中国人好欺负嘛……所以就大举入侵了。”
历史老师傻眼了,佩服地看着她老半天,然后无语地冲她挥挥手示意她坐下。
课间操的时候,听着广播中甜甜的声音,张笑影突然想找英俊的老班聊几句,顺便问他的爱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走到办公室门前,门是虚掩的,她刚准备敲门就听见一个女的声音斩钉截尺地说:“你以后别再纠缠我了,我们真的不可能!”
班主任哀求的声音:“我并没有纠缠你啊,我只是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放弃我的爱情……”
张笑影明白了,那女的一定是小张老师。虽然偷听别人谈话是不道德的事情,不过她可不是偷听,她是在正大光明地听!(笔者:……无语!)
小张老师:“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不喜欢小弟弟,我喜欢成熟的……”
“我也不能算是小弟弟吧?而且……”
“别说了,说再多也没用,我真的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你……真的不考虑考虑了?”
“不考虑了!再见!不,以后你最好别出现在我的面前!”
小张老师如同一阵旋风般从办公室冲了出来,看见张笑影,两人的目光在交汇的刹那间,小张老师的眼神分明在说:怎么又是你?上次也是你,难道你是特地来偷听的?莫非你跟里面那小伙子一样,是爱上了我?
张笑影立刻用眼神给她顶回去:你以为你是美女?我可对你不感兴趣,别说我是女的,就是男的也绝对不会喜欢你这样的!
小张老师:你女的?哼!
张笑影望着小张老师的背影,摇了摇头:班主任啊班主任,就算学校的资源少,也用不着对这种女人死心塌地吧?一老女人了,还这么猖狂。
班主任本来垂头丧气的坐在椅子上翻动着一本书,看见张笑影进来,赶紧揉了揉眼睛坐直身体:“找我什么事?”
望着班主任有些发红的眼睛,张笑影忍不住劝道:“算了吧,那种老女人,不要也罢!”
班主任愣了半秒钟后,激动地使劲一拍桌子:“张笑影,怎么每次都被你碰见?你莫非是故意的?”
“哪里有故意的?我是不小心撞见的嘛!”张笑影慌忙否定,班主任眼眶里真的溢出泪水,她一下慌了,使劲摆动双手:“别,别哭呀!我真的不是故意来偷听的……”
班主任本来失恋心情已经很不好了,想要翻脸找不着借口呢。现在可好,好不容易逮着变脸的借口,可不客气了,干脆趴桌子上哭起来。张笑影彻底傻眼了,慌得手足无措,生怕有人闯进办公室看见这一幕,那肯定以为是自己欺负了班主任……等等,他哭啥哭啊?又不是自己把他弄哭的,自己凭什么要留在这里听他哭?想到这里,张笑影转过身就想走。突然,班主任边哭嘴里边嚷道:“张笑影,你一次又一次地看我的笑话,我招你惹你了啊?”
什……什么?张笑影顿住了脚步,抓了抓头皮,小心翼翼地问道:“老……老师,你就是为这个哭啊?”
班主任光顾哭了,没理她!唉,沉默就代表默认了!真倒霉啊,认栽吧。张笑影叹了口气,走过去在班主任的肩膀上拍了拍,问道:“班主任,你多大了?”
班主任情绪终于恢复过来停止了哭泣,他抬起头擤了擤鼻子,回答道:“21了。怎么了?”
“靠,你才21啊?还是个孩子呢!”张笑影惊叫道。
班主任愣愣地看着她,半天没说出话来。被自己的学生说成是孩子,可想而知,打击是多么的大。张笑影一把逮住班主任的手,拍了拍(笔者:别趁机吃豆腐!),说:“班主任,我觉得小张老师拒绝你是正确的!”
班主任怀疑地看着她:“是吗?我真的糟糕到这个地步吗?”
“不是你太糟糕。你想想看啊,你这么幼……年轻,小张老师都一大把年纪了,比你大好几岁哦,女人不经老的,你又这么帅,到时候牵着一老太太逛街多没面子啊!”
“这么说,她是因为自卑才拒绝我的喽?”班主任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