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扔就扔了吧,还能怎么样!张笑影没理她,她看着男人话中带话地说:“真不是男人啊!”
“你说谁呢?”男人火了,但他碍于自己的身份,忍住没发火。
张笑影把头仰着看天,眼角有意无意地瞥着男人,悠悠地对女孩说:“你啊,凭你的美貌当初我追了你那么长时间你都没理,怎么就看中这么个缩头乌龟?”
“你他妈的在骂谁呢?”男人终于忍不住了,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和风度了,火气排山倒海的爆发出来:“你一直在那里话中带刀地说谁呢?她是你什么人啊?关你屁事?”
张笑影摇头晃脑地说:“本来呢,是不关我的事。可惜呢,这事一不小心被我坐到屁股下面了,也就成了我的屁事……”张笑影的话还没说完,男人已经彻底被激怒了,“霍”的一下冲过来扬着大拳头朝张笑影的脸砸了过来。张笑影在恭小米的尖叫声中一闪身,还不忘冲她露齿一笑,然后反手“啪”的一下击中男人的脑袋,再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力翻转……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漂亮的一塌糊涂,恭小米先是惊呆,接着佩服得五体投地,使劲鼓起掌来。
“哎哟,该死的,快给我放手,疼死人了……”男人呻吟着。
“拳头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是你先动手的啊兄弟!”张笑影把他被自己反转的手臂用力往后一拽,凑近他的脸一字一句地说:“动拳头啊?我可告诉你,我从几岁就学武术,我外公就是开武馆的!你看我多低调,从不舞动拳头。”
男人怒视着她,然后扭头冲女孩吼道:“恭小米,算你狠!居然找帮手收拾我!”
恭小米走到他面前,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脸。好半天,她自嘲地笑了笑,嘟起嘴巴摇着头说:“真想不通啊,你怎么就成了我的男朋友?”
男人脸一红,把头转了过去不看她。
“喂,放了他吧!”恭小米对男人说:“以后我们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你也别找我朋友的麻烦了!”
男人揉了揉胳膊,咬咬牙说:“好!恭小米,算你狠!以后大家就是陌生人!”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恭小米目光闪烁地看着张笑影,表情有点僵硬:“这个……谢谢你了!”张笑影微微一笑,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什么!下次啊,找人扮男朋友什么的,尽管来找我啊!”
两人对视着,忍不住笑了起来,所有的不快和隔阂刹那间全飞到九霄云外。张笑影晃了晃手里的包:“这么好的包,当炸药包就太可惜了。不要的话就送给我呀,也别用它来砸人……”
这时,斧子大概等急了,在楼下大声地叫着张笑影的名字。
“去吧,你朋友在叫你了。”恭小米接过提包对她说,“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张笑影也!”
“张笑影?呵呵,怎么你起了个女孩名字啊?”恭小米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问。
张笑影尴尬地笑了笑,开始打岔:“哪个谁,俺女的!你家住什么地方?”
“观音路。”
“呀,你家在观音路?那可是富人区哦!我家离那不是很远,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啊?”张笑影惊讶地问。
“我也没见过你啊!这么帅的小伙子!”恭小米呵呵笑着拳了她一拳。
张笑影立刻反击她:“你倒是漂亮,胸那么大也会失恋哦!”
“哈哈……”
“呵呵……”
当斧子看到她们俩乐呵呵地牵着手从楼梯上走下来,纳闷极了,把头直摆:“女人啊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这两人好像不认识呀,怎么一会儿工夫就牵上手了……”
张笑影扬手给斧子一巴掌:“我上去这么长时间,你就会傻傻等着啊?不怕我被人揍死?”
斧子特气愤特鄙视地说:“你被人揍死?放心吧,好人才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
张笑影坐上斧子车后座上,回头和恭小米相视而笑,晚风吹拂着他们的头发,纵横的斑马线交错得有规有矩。在相同的早晨和傍晚,都走着同样的斑马线,被人流拥簇着向前行。道路的四周是不变的风景,可是心情总是不一样的。
刚才还在哭泣的恭小米冲她微笑,那是非常动人的微笑。
友谊的气息,氤氲在空气四周。
回忆着过去,张笑影突然有点伤感。当自己是小孩子的时候,觉得吃吃喝喝玩玩就是生活。可是,现在长大了,一切都变了,变得复杂起来了。她不能再任性做一些事,让父母跟在后面为她扫尾,她有自己要承担的责任了。
这天夜里,张笑影梦见为她点蛋炒饭的“西服男”,梦中,那双狭长清冽的眼睛幽深似海,淡然的表情让她怅然若失。于是,她迎着他张牙舞爪,他一概漠视,他冷漠的声音漫过耳线,她看见他隐忍的表情,那些逐渐清晰的影像被渐次拉伸,割裂了来路与末章。
这个梦光怪陆离,让睡梦中的她头疼起来。
斧子一脚踹开张笑影家房门的时候,她正呈一大字形嘴角流着口水睡得正香呢。她喜欢裸睡,喜欢躺在床上看月亮。因为有一次,无意中在月光下,看见自己在月光下的身体如象牙般白皙光洁,很有种美感。看着自己一半在黑暗中,一半在月光下的身体,她自恋了。月光是轻淡的蓝,光影的斑驳把床和床上的人勾勒成一幅美丽的油画。从那以后,她就迷恋上裸睡。此刻,虽然张笑影没有睁开眼睛,但她知道能在自己家搞出这么大动静的人只有斧子。“斧子”这两个字在张笑影脑中一闪现便立刻让她一团糨糊的脑子清醒了许多,她一骨碌地爬了起来,惊慌地拉过一床毛巾被把身体遮住。
张笑影竖起眉毛开口骂他:“你他妈的进我闺房就不能敲敲门啊?”
斧子鄙视地瞥了一眼她的大腿,不屑地回了她一句:“得了吧,你那腿对我来说就跟我自个儿腿一样,我没有任何想法!”张笑影一听,恼了,抓起枕头朝他扔去:“没想法?没想法当年你干嘛给我写情书?”
斧子一听,立刻冲张笑影挥挥他那大拳头,展示几下他胳膊上的肌肉,说:“再提这事信不信我揍你?”看了看他那比自己腿还强壮的胳膊,张笑影可耻地屈服了。
“你就不能晚点来啊?”她揉了揉朦胧的眼睛,无精打采地说。昨晚做了一夜梦,头疼死了,她还没睡好呢。
“已经够晚的了,你看看时间!快点去立新酒楼,沈阳请客,大家都到齐了,就缺你跟我了!”
“得得得,去客厅等着,我穿好衣服就出来!”张笑影不耐烦地对他说。
当张笑影穿戴整齐站在斧子面前,斧子立刻把刚喝进嘴的茶毫不留情地冲她喷了出来,他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她说:“喂,我说张笑影,你低调点好不好?你家没镜子的话我就赞助你一泡尿,让你好好瞅瞅你自个儿,我说你整这么一套西部马仔的衣服干啥呢?你这没胸没屁股的穿成这样子,你不嫌丢人我还替你害臊呢!”
张笑影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是不是打心眼希望我打扮得跟傻子一样,一直无人问津最后只好便宜了你?”
斧子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我说张笑影,你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还记得不记得当初你看中的隔壁班那帅哥,人家本来也是报考一中的,可他在得知你报一中后立即改志愿为二中……”
“你别老惦记着我那几件破事了,我不就身材比较像男人么!其实我的脸蛋还是挺女人的……”张笑影打断斧子的话,冲他挑了挑眉毛,抓起手提包径直朝门口走去,斧子连忙跟上。
栀子花的清香弥漫过整个夏天,院内的香樟树悄悄地探出繁密的枝叶。张笑影坐在斧子自行车后座上,紧紧搂住他的腰。她纤瘦的手腕上凸起的腕骨硌痛了斧子的腰,自行车穿过幽深的巷子,歪歪斜斜地在青石板铺就的小路行驶着。
夏日的阳光是那么耀眼,张笑影有些无力地抗拒阳光带给她的视觉刺痛。看着斧子已经成长的很宽厚的背,忽然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充斥着她的心头。当她有记忆的时候,斧子就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熟悉到并不觉得他很帅,只觉得所有喜欢他的女孩子都很没有眼光。
“喂,斧子,你说当年你怎么就那么傻?连羊粪都吃呢?味道好吗?说说啥味道哦!”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她“扑哧”一笑,一发不可收拾,身体随着笑而乱颤,自行车车头顿时扭动起来,一头撞到墙上。斧子怒了,他捏住车刹,转过头数落着:“你还说,当初还不是你骗我,说羊粪是蚕豆……”
“谁让你没头脑!”她得意地昂起头看着天。
“我……当初还不是没见过那玩意嘛!”斧子的声音弱了下去,怏怏地继续蹬着自行车。
吃羊粪和给张笑影写情书这两件事情一直是小斧子的软肋,每当张笑影一提起这些事时,为了封她的口斧子会答应她所有要求,直到后来被小斧子总结出可以直接用他那大拳头让她闭嘴的经验后,这招就不灵验了。
斧子的真名叫韩在原,小时候身体很瘦弱,白白净净而又瘦弱的他一看见人家打架斗殴就特羡慕,无奈自身资质不好,不具备打架的条件。在他读小学的时候,见高年级同学斗殴终于按捺不住积极投身其中。当时,人家拿的都是木棍之类的,最强的也不过带了个弹弓而已,他倒好,回去把他家那把据说祖传了5代的斧头扛了出去。众人一见他肩膀上架着把亮灿灿的斧头,立刻作鸟兽散,一溜烟全跑了。待他日远远见到他,背后都指指点点说:“就是他,扛着一把斧子……”久而久之,大名倒没人叫了,后来连他爸妈都叫他斧子。
斧子家离张笑影家仅仅百米之隔,他的父亲是法院执行厅厅长,妈妈是名医生。当年张笑影的父亲还在市委上班的时候,斧子父亲只是一名普通公务员。斧子父亲在傍晚的时候喜欢带着他来她家下象棋,每当俩大人聚精会神地下棋时,张笑影就带着斧子满大街的疯。张笑影他爸特喜欢斧子,说他老实憨厚,是一典型的好女婿候选人。
两个人一直这么拌在一块儿,大概是日久生情吧,斧子曾经真对张笑影产生过朦胧的感觉,虽然后来他告诉张笑影全是因为周围的姑娘比她还土,实在没得选了。总之,斧子在读初中那年给她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火辣辣长达5页的情书。收到情书那天,张笑影回到家还没来得及打开看,斧子便按捺不住想知道她是啥反应,于是干脆一个电话打到她家。刚好张笑影在厕所里,电话是她爸接的:“斧子啊?哦,找笑影吧?她呀,一放学进门扔下书包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杀进厕所里,现在正在做蛋糕……”她爸习惯把解大便称为做蛋糕。小斧子后来告诉张笑影,当时他一听这话,脑中立刻浮现出她面红耳赤坐在马桶上的丑态,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从此感觉荡然无存。为了事,她歇了好多天都没理她爸,后来她爸急了,说:“斧子又不是别人!”
“他刚给我写了一封情书,事情就给你搅黄了!”张笑影愤怒地冲爸爸吼道。她爸一听,声音立刻小了下去,嘟哝一句:“完了,我的女婿……”
过去的这些回忆像一棵大树,扎根在她的心脏上,吸取着内心深处的情绪。张笑影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一口空气,夏日的空气中都有着太阳的味道。
“快下来吧,到了!人鬼瘦鬼瘦的,却越来越重了,下次换你载我!”斧子停下车抹了一把汗,“立新酒楼”几个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载美女我是你的荣耀!”张笑影从后座上跳了下来,张开五指理了理柔顺的短碎发型。斧子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美女?可别人都说你是我哥们呢!”
“他们男女不分,五谷不清,都是一帮没长进的东西!”她的脸一激动就红了,真是有点恼羞成怒了。她哪点像男人了?不就胸有点平、屁股有点瘪、个子有点高、身体有点硬、脸长得有点俊嘛!除了这些,她还有哪点像男人了?(笔者:这分明就是一男人!)
“你先进去吧,我的鞋跟要掉了,伪劣产品就是害人,我得找个补鞋的修一修。”张笑影沮丧的看着自己的鞋跟,对斧子说。斧子叹气:“你瞧你,既然喜欢中性的打扮,为什么鞋子偏要买带跟的……”话没说完,斧子眼看张笑影就要发飙,很自觉的消失。
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就看到有个修鞋的小摊。修个鞋跟多少钱来着,张笑影掏了掏口袋,老半天才摸出一枚硬币,一块钱?自己居然沦落到只剩一块钱的处境中?这鞋子还修不修了?修个鞋跟一块钱差不多吧?万一钱不够怎么办……张笑影还在纠结中,谁知那枚硬币非常不合作的从她的指缝中滑落,砸在她的脚背上,“当”的一声又跳落在地,向坡下滚去。
呀,她的全部家当啊!她懊恼地看着那枚硬币奋勇向前一路滚去,越滚越快,如果再不截住,就要滚到坡下的下水道了。她赶紧振奋了一下精神,迅速追着那枚硬币冲下去。钱啊钱,就算你掉进下水道,我也会把你抠上来!老妈说了,钱才是王道……
十分幸运,钱在离下水道十公分的地方停住了!
张笑影一咧嘴,得意地笑了笑,她猫下腰兴冲冲的想捡起来的时候,一只男式的黑色皮鞋刚好压在那枚硬币上。靠,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想要打劫她的全部家当!张笑影想也没想,一把抱住那人的小腿,试图搬开那只可恶的脚,可那只脚就想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
靠,你还真想占为己有了?张笑影怒了,她使劲的攻击那只脚。
“喂,那天我顺便为你买了碗蛋炒饭而已,你用得着一见面就对我行此大礼吗?不用对我膜拜成这个样子啦!”耳边一个可恶的声音响起,张笑影愣愣的抬起头看着腿的主人,是他!
“你到底要抱着我的大腿到什么时候?”纪言没好气的说。
张笑影纳闷的看着自己怀里抱的腿,喃喃的说:“抱大腿?我抱的明明是小腿好不好?”
纪言崩溃,他嫌恶的看着她:“喂,你见到男人的腿就抱吗?”
张笑影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她捡钱捡得好好的,他跑来踩她的钱,还一副高姿态的说她抱他的大腿?她不甘示弱的回击道:“蛋炒饭同志,谁抱你的臭腿,是你的臭脚踩中了本美女的钱!怎么?想打劫啊?”说完她立刻竖起耳朵等着他进一步的恶语,谁知他的长腿猛地往前一迈顶了她一下,挣脱了她双手的束缚。
“啊——”丝毫没防备的张笑影重心顿时不稳,往前跌了个狗吃屎。等她爬起来,他已经走得远远的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张笑影尖叫着,可她吼得再大声,也只是看到他的背影。
钱!
想到了钱,张笑影赶紧趴到地上仔细的寻找她的全部家当。
她的钱,怎么不见了?
啊——臭小子,她跟他势不两立!
他还是打劫了那一块钱!
张笑影垂头丧气的向立新酒楼走去,刚到楼下,就听见一阵刺耳的乐声传来,抬头一看,方夏正站在阳台上,用小提琴拉一只曲子,克莱斯勒的《爱之欢乐》,那么美丽的曲调,却被她拉的像锯木头。路过的行人都厌恶的往楼上看,因为这琴声实在是太难听,太难听了。张笑影叹了口气:“唉,可怜了来她家吃饭的客人了。”
看到她,方夏放下小提琴,微笑着打招呼。看着阳光下的方夏,美的让人心醉,张笑影不由得想起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那还是刚进一中的时候,方夏如同从天而落,微笑地站在她的面前,柔柔地问:“我能坐这里吗?”
张笑影抬头一看,当时就呆住了:眼前的女孩很……特别,她穿着很朴素,皮肤很白,雪白雪白的。深黑色的瞳仁。呃——眼眸黑白分明特有神。皮肤的白越加衬托出眼眸里的那份黑。粉色单薄的唇在白色的皮肤中拉出一条弧线。她的眉头却紧蹙着,浓眉深似海的忧郁。
“我能坐在你旁边这个位置吗?”女孩的声音愈发温柔的,把张笑影从愣神中惊醒,连忙回答:“行行行!坐吧!”
“好的,谢谢!”女孩微笑,笑里不带任何情绪。等她坐下后,张笑影这才发现她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和她的人一样,散发出美丽而又哀愁的气息。
唉,和这女孩坐在一起,自己自动降为绿叶了!张笑影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