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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老天,裸男(2)

“你怎么进来的?”他终于开口了。

她怎么进来的?去你大爷的,这是她的家,她为什么不能进来?真是奇怪,她在自己的家里居然还被人吓成这个样子,人家反倒是坦坦荡荡,磊磊落落,全身上下只穿着件红色小裤衩,也敢笔直笔直的站在她面前,不仅毫无胆怯退缩之意,还粗着嗓子问自己:你是怎么进来的?想到这里,张笑影把心一横,冷冷的回上一句:“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进来?倒是你,你是怎么进来的?我家也没啥值钱的东西,你看中什么,赶紧拿了给我滚出去!”

“你竟然把我当成贼?”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怒气。

“不是贼你跑我家来干什么?来采花的?”

“你给我把门打开,你到底是谁?”他把门捶的咚咚响,威胁道:“你再不开门,我就把门给撞坏了!”

张笑影晕了,吓的口不遮拦:“你大爷的,你穿个红色三角裤就了不起啦?还来吼我,穿个内裤就把自己当成万能的超人吗?你身上怎么不挂个渔网,还能冒充一下蜘蛛侠呢!”

话刚落音,门外果然没了声音。大概是他意识到自己没穿衣服害羞了吧。张笑影猜测。

眼下首先要离开这是非之地,大门是走不了了。张笑影走到窗前打量着窗外高大的樟树,摸了摸那快要伸进自己房间的枝桠,又看了看自己的床铺,咬了咬牙,走到床前一把扯起床单。她把床单的一头系在窗户上,准备从楼上爬下去。据她目测,似乎不太高,万一失足掉下去应该死不了人。瞄准了,只要跳到那根树丫上就可以顺利地抱着树干滑下去……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自寻活路。

可当张笑影像只蛤蟆一样四肢伏在树干上,进退两难时,才哭丧着脸开始后悔:上帝啊,让她回到房间里吧,毕竟待在房间里比摔死强多了……哎哟,不好,坚持不住了,快要掉下去了……怎么办啊?总不能一直这样抱着树干吧?她咬咬牙,一狠心,松开双手猛地往下一跳……

哈哈,成功落地,咦,脚下怎么软软的?

谁家的狗专门把屎拉在这里等她来踩的?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张笑影回头一看,魂都没了,只见那“蛋炒饭”正站在她身后,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她脸上白一阵红一阵:“你来多久了?”

他捧着肚子笑得直不起来腰:“从你往窗户上系床单的时候。我对了时间,你像只大蛤蟆一样抱着树干7分钟……”

汗,丑态全被他看在眼里!张笑影咬牙切齿地说:“你该不会知道我要从这里跳下去,所以特地在树底下拉了泡屎等着我踩吧?”

她在拐着弯骂他是狗呢!不过他并没在意,嘴角扬起一个微笑:“为什么每次见到你你都要搞出点状况来?”

“那是因为我巨倒霉呗!”

“你什么时候跟纪深在一起的?”他揶揄的问她。

“啥?”她一愣,没听懂。

“真没想到,他原来喜欢你这样的女孩。”

“什么意思啊?”她奇怪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非要把窗户当门?这就是你吸引纪深的方式?对了,你见到我好几次为什么装着不认识?面对跟纪深一模一样的脸竟然还能装作不认识,真是佩服你!是纪深让你这样做的?而且,你给我瞎指的路让我绕了好大的圈子,找到现在。”他板着脸,眼里的笑意却更浓了。

她把脚使劲地在地上踏了几下,试图把鞋底的狗屎踏干净,然后往前走了几步,把脸凑了上去……他感觉很别扭,脸上不由得微微发红:“你这是干什么?我可不是纪深,你别想占我便宜!”

“裸男,你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吧?你在说什么呀?怎么我一句也听不懂?”张笑影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们俩在干什么?”一个声音在后响起,张笑影又吓了一跳。今天怎么搞的,怎么人人都喜欢从自己背后浮现?张笑影回头一看,眼睛立刻移不开了:身后又出现一个“蛋炒饭”。她不相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把眼前的两个人仔细的打量一番,没错,一模一样的脸。不同的是一个穿着整洁的西装,而刚刚出现的这个“裸男”穿的则是T恤牛仔裤,头发湿嗒嗒的还往下滴水,手里还拿着条毛巾。

“看够了没有?刚才出现在我家的女人就是你吧?”他用毛巾使劲的擦了擦头发。刚才听见屋里没声音了,估计是跳窗逃跑了,于是他追下来看看,没想到居然看到哥哥纪言。

望着她张口结舌面红耳赤的样子,他主动介绍:“我叫纪深,他叫纪言,我是弟弟,他是哥哥。双胞胎。喂,能不能把你那副如同见鬼的样子收起来?”

“哦。好。”张笑影咽了咽口水。

“兄弟,你跑我屋里干什么?”纪深怀疑的看着她。

什么?他叫她啥?兄弟?她怒:“你你你你,你怎么跑我进家还反咬一口?”

“你家?哦,原来我租的房子是你家呀!”纪深恍然大悟,他又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咦,怎么看你好眼熟啊?我们是不是见过?”

“刚才在广场时我还摔了你个狗吃屎……”

“被你摔个狗吃屎的人是我!”纪言打断她的话。纪深吃了一惊,他饶有兴趣的看着哥哥:“原来你们认识。”

“我们不认识……”张笑影刚想辩解,纪言就打断她的话:“纪深,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肯回来帮妈妈打理她的事业?”

纪深海藻一样湿嗒嗒的头发蓬蓬的垂在眼前,遮住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和那双明亮的双眸,他嗤鼻一笑:“你妈妈的事业,还是你打理比较好!”

“你这是什么话?当年父亲把你丢给妈妈,她不是也接受了你?你究竟有什么理由怨她?她对你也是尽到了自己的责任!”面无表情的纪言冷冷的说。

“哈哈哈哈,少来这套吧。为什么这么多年,你还不能把你那套虚伪的德行收起来呢?”纪深的表情激动起来。一旁的张笑影看的一愣一愣的,感情这两兄弟似乎不大和唉。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除了着装不同相貌绝对类似的两位帅哥,很快她自我感激良好的找到了不同点,在哥哥纪言的身上她看到犹如茂密森林一样忧郁的眼神,而弟弟纪深的眼神柔和,瞳仁会在瞬间露出了春天般的温暖。

“你一定要把你好男色的一面展现出来?”纪言冷冷的说。

“喂,你看够了没?刚才在屋子里还没偷看够么?”纪深哼了一声。

耳边同时响起兄弟俩的抗议声,张笑影摸了摸鼻子。靠,大爷的,这兄弟俩对外战线倒是挺和谐的。

“以后,你不要来找我了。”纪深冲纪言丢下这句话后,抓住张笑影的手转身就走,张笑影大惊:“干什么?放手,你……你……”

“刚才你看到了什么?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聊聊!”纪深俯在她的耳边轻声的说,张笑影顿时容颜失色。看到了什么?除了裤衩覆盖的地方,该看到的她都看到了。不过话说回来,男人最重要的部位她没看到,就等于啥都没看到嘛,他这么激动干什么?不会让她负责吧?张笑影的心忐忑不安。

望着他们的背影,纪言的脸阴郁下来,他张了张嘴,终于没有说话。回到车中,他呆呆的靠在座垫上一动不动,许久,他喃喃的说:“纪深,你恨我,我知道。但你可知道,我更加的恨你!”

打开车窗,夜晚的风吹的他颤抖了一下,额前的头发随风把脑海中有关过去的所有记忆打成碎片,凌乱的在风中飘散,像剪辑的旧电影的片段一样琐碎,迅急。

家庭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是致命的,孩子就像一棵小树苗,父母就是他们的阳光和雨露,即使是短时间的照耀和滋润,也将温暖他的一生。而纪言和纪深,几乎是在凄风苦雨中成长的。从他们有记忆起,父母的争吵从来没停止过。他们无休止的争吵,侮辱对方,甚至是厮打。父亲的脏话,母亲的眼泪,这一切都让他们受够了。

每次父母争吵,纪深调头就跑,吆喝着一群朋友去踢球去抽烟打架,小小年纪的纪深已经学会叛逆。而纪言,则拼命的看书学习,想要通过知识来充实自己忘却烦恼和痛苦。纪言没有纪深那么叛逆,不像纪深那样逃课打架泡妞交各种各样的朋友,他是老师父母眼里品学皆优的好孩子,他期待自己的努力和懂事能换来父母欣慰的笑容,能换来他们哪怕是短暂的和平。

可最终他们还是分开了。

记得那天,父亲第一次用和平的口吻对母亲说:“两个孩子,你先选,挑剩下来的,我带走。”母亲毫不犹豫的挑了纪言。纪言清晰的记得当时纪深的表情,他怔在那里一动不动,嘴唇苍白,脚尖不停的在地板上摩擦。直到父亲带他离开,他都没吭一声,只在走出门口的刹那回头看了纪言一眼,那一眼,内容复杂,复杂的让纪言的内心充满了罪恶感。

再次见面的时候,是两年后。父亲把一个舞女的肚子搞大之后,在那女人的挑唆下把纪深送了回来。他们两兄弟本来就很少说话,再次见面简直就是敌对了。纪言成绩特好,深受母亲的宠爱,每当母亲骄傲地把他展示在朋友面前的时候,纪深就会躲在一旁不屑地吹着口哨,或者趁着母亲不注意冲他吐口水。

造物者是公平的,纪言虽然学习成绩奇好,但他却没有纪深为人灵动嘴巴甜,尤其是没有纪深那么会玩。小时候,纪深和小伙伴们围在一起弹玻璃球,玩打仗,纪深总是头领,而纪言只能远远地看着,羡慕着。纪深的人际关系一直特好,而纪言总是受到冷落,于是他渐渐养成不爱说话的习惯。

他们虽然关系恶劣,但从未正面冲突过。大多时间,他们如同路人。直到有一次,纪深逃课去打架,回家的时候身上衣服被雨淋湿了,像只落汤鸡。母亲坐在沙发上磕着瓜子,看见他,嫌恶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上下打量着他慢悠悠地说:“纪深,你又打架了!难怪你的爸爸宁愿多花点钱把你丢给我,好自己跑去潇洒。”

纪深无所谓地笑了笑,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谁让你生我?不丢给你丢给谁?我还没成年,没满18周岁呢。”父亲把他丢给母亲的时候,付清了他到18岁的抚养费。

母亲脸上的表情冻结了,她狠狠地吐出嘴里的瓜子皮,说:“像我儿子纪言那样的,我生100个也不嫌多。你除了跟他长得一样外,还有什么能比得上他?”

纪深感觉一直滞留在心口的气泡慢慢膨胀,压得他喘不过气。可是他要微笑,他带着满脸的微笑看着自己的母亲,她坐在沙发上的姿势优雅而又盛气凌人,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40多岁女人的痕迹。这是自己的母亲,就是她生下自己的。纪深不知道这一刻,自己对她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她生下他,可是她却不像疼爱纪言那样疼爱他。不过,他不在乎了。早已经不在乎了。他静静地看着母亲,眼里只有平静,或者是那种宠辱不惊的淡定,他说:“也许只是因为我比较像你吧!”

母亲张了张嘴,但最终什么话都没说,拿起茶几上的手提包,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打麻将去,饭菜在锅里。”

这时,纪言手里拿着一本书走进卫生间,栓上门。他有坐在马桶上看书的习惯。他冷冷地瞥了纪深一眼,目光不带任何感情,让纪深打了个寒颤,身上的湿衣服让他更加冷了。他有点挫败地跌坐在沙发上。

就快要长大了,以后会有自己的生活。所以,请不要在意这些吧。以后,他会有自己喜欢的人,有自己的孩子,生活会好的。纪深安慰着自己。

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吃饭。纪深站了起来走到卫生间,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他敲了敲门,里面依然没有动静。他想了想,决定先去吃饭。

母亲把饭菜热好放在电饭锅里保温,纪深端出饭菜,真有点饿了。狼吞虎咽的吃完饭菜,收拾好桌子,卫生间里依然没动静。他忍了忍,又把碗洗了,卫生间的门依然没有打开。纪深来火了,走到卫生间门前,使劲地捶着门,骂道:“你把房间搬到厕所得了,干脆吃饭也在里面吃!快点出来,我要洗澡!”

里面照旧没有动静,纪深真来火了,但又没办法,恨得牙直痒。也许纪言是在为他母亲出气呢,他分明是故意的。纪深暗想。

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听见一阵冲马桶的哗啦水响,卫生间门终于打开了。纪言手里握着书,若无其事地走出来,纪深冷冷地看着他,骂了句:“只会读书的废物!”

纪言的后背僵了一下,然后立刻扭头和纪深扭打在一起。结果是,从不参加体育锻炼的纪言被纪深揍的满头满脸的血。纪深轻蔑的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纪言,一字一句的对他说:“废物,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我会杀了你!”

带着一身伤回到自己的书房,纪言静静的注视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满是伤痕的脸,纪深的话就像一根针一样,直刺进他内心深处伤得最深的地方。耳边传来纪深在卫生间洗澡的声音,突然感觉空荡荡的灵魂爬离自己的身体。废物,是废物吗?谁又能知道,他是多么的想走出去,有个朋友可以说话,哪怕只有一个朋友!

可是,他没有。

也许自己已经失去和别人交往的能力。不是废物是什么?为什么别人可以活得那么精彩?纪言想。

耳边纪深洗澡发出的水声越来越刺耳,真想冲出去再次和他扭打在一起。他知道纪深嫉妒自己,嫉妒母亲爱自己超过他。的确,母亲几乎把全部母爱都放到自己一个人身上,就连父亲也是爱自己多于爱纪深,离婚后选择纪深只是因为除了纪深他别无选择。

可纪深不知道的是,自己宁愿和他换过来,他不想除了书本以外没有任何朋友,不想自己躲在书本里成长,那是一种盲目的绝望的状态。无助和伤感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一种惯性,存活在他的身体中,让他永远也快活不起来。他只是一个孤独的孩子,倔强的在成长中发抖。

记忆早已模糊不清!

生活只能继续。

张笑影紧张的站在自己家客厅中央,微微低着头,盯着地面。纪深望着她那样子感觉特别好笑,他走近她,把腰弯了下来,顺着她的目光向地面看去。张笑影吓了一跳,双手护胸:“你……你别胡来啊!我也不是故意要看见你的裸体……”纪深不语,板着脸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张笑影不敢再看他,左顾右盼想找点什么话题来打破这难熬的安静,突然她看到桌子上多了个骏马的摆设,估计是纪深带来的,于是赶忙开口赞道:“那个纪……深,你这个马真好看啊!”纪深回头一看,正想开口称赞她很有眼光,这玉马是何等罕见的成色,只听她接着补充问:“是大理石的么?”

沉默……死寂……冻结……纪深感觉额头出汗了。他清了清嗓子,问:“那个……对了,怎么看你好眼熟啊?”

“哈!你终于想起来啦,本来我还以为救人的是你哥呢。那年夏天,在护城河畔你……”还没等张笑影激动的把话说完,纪深就打断她的话,恍然大悟的说:“原来那天我救的是你啊!”他蹙起眉头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细长漆黑的眼睛好像渗透了阳光般灿烂起来:“哈哈,那天在水里救你的时候挺清秀的一姑娘,怎么一上岸成了这幅不男不女的模样……”

张笑影顿时愤怒的无以复加,握紧拳头吼了起来:“纪深,你再敢这么说我,我会翻脸的!”

“哈哈!翻脸?你打算怎么翻?你可真有意思……长得也很创意,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长得有创意?大哥,你妈没教会你夸人你就别勉强了!

“张笑影!”她简短地回答,双眼锥子般的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穿着T恤衫的他,英俊的脸上沾满了阳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