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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以科学精神认识世界(1)

《科学与人生观》序(节选)

人生观是因知识而变的。例如,柯白尼“太阳居中说”,同后来的达尔文的“人猿同祖说”发明以后,世界人类的人生观起绝大变动,这是无可疑的历史事实。若人生观是直觉的,无因的,何以随自然界的知识而变更呢?

我们因为深信人生观是因知识经验而变换的,所以深信宣传与教育的效果可以使人类的人生观得着一个最低限度的一致。

最重要的问题是:拿什么东西来做人生观的“最低限度的一致”呢?

我的答案是:拿今日科学家平心静气地,破除成见地,公同承认的“科学的人生观”来做人类人生观的最低限度的一致。

宗教的功效已曾使有神论和灵魂不灭论统一欧洲(其实何止欧洲?)的人生观至千余年之久。假使我们信仰的“科学的人生观”将来靠教育与宣传的功效,也能有“有神论”和“灵魂不灭论”在中世欧洲那样的风行,那样的普遍,那也可算是我所谓“大同小异的一致”了。

我们若要希望人类的人生观逐渐做到大同小异的一致,我们应该准备替这个新人生观作长期的奋斗。我们所谓“奋斗”,并不是像林宰平先生形容的“摩哈默得式”的武力统一;只是用光明磊落的态度,诚恳的言论,宣传我们的“新信仰”,继续不断的宣传,要使今日少数人的信仰逐渐变成将来大多数人的信仰。我们也可以说这是“作战”,因为新信仰总免不了和旧信仰冲突的事;但我们总希望作战的人都能尊重对方人格,都能承认那些和我们信仰不同的人不一定都是笨人与坏人,都能在作战之中保持一种“容忍”(Toleration)的态度:我们总希望那些反对我们的新信仰的人,也能用“容忍”的态度来对我们,用研究的态度来考察我们的信仰。我们要认清:我们的真正敌人不是对方;我们的真正敌人是“成见”,是“不思想”。我们向旧思想和旧信仰作战,其实只是很诚恳地请求旧思想和旧信仰势力之下的朋友们起来向“成见”和“不思想”作战。凡是肯用思想来考察他的成见的人,都是我们的同盟!

总而言之,我们以后的作战计划是宣传我们的新信仰,是宣传我们的新人生观(我所谓“人生观”,依唐擘黄先生的界说。包括吴稚晖先生所谓“宇宙观”)。这个新人生观的大旨,吴稚晖先生已宣布过了。我们总括他的大意,加上一点扩充和补充,在这里再提出这个新人生观的轮廓:

一、根据于天文学和物理学的知识,叫人知道空间的无穷之大。

二、根据于地质学及古生物学的知识,叫人知道时间的无穷之长。

三、根据于一切科学,叫人知道宇宙及其中万物的运行变迁皆是自然的,自己如此的,——正用不着什么超自然的主宰或造物者。

四、根据于生物的科学的知识,叫人知道生物界的生存竞争的浪费与惨酷,——因此,叫人更可以明白那“有好生之德”的主宰的假设是不能成立的。

五、根据于生物学,生理学,心理学的知识,叫人知道人不过是动物的一种,他和别种动物只有程度的差异,并无种类的区别。

六、根据于生物的科学及人类学,人种学,社会学的知识,叫人知道生物及人类社会演进的历史和演进的原因。

七、根据于生物的及心理的科学,叫人知道一切心理的现象都是有因的。

八、根据于生物学及社会学的知识,叫人知道道德礼教是变迁的,而变迁的原因都是可以用科学方法寻求出来的。

九、根据于新的物理化学的知识,叫人知道物质不是死的,是活的;不是静的,是动的。

十、根据于生物学及社会学的知识,叫人知道个人——“小我”——是要死灭的;而人类——“大我”——是不死的,不朽的;叫人知道“为全种万世而生活”就是宗教,就是最高的宗教;而那些替个人谋死后的“天堂”“净土”的宗教,乃是自私自利的宗教。

这种新人生观是建筑在二三百年的科学常识之上的一个大假设,我们也许可以给他加上“科学的人生观”的尊号。但为避免无谓的争论起见,我主张叫他做“自然主义的人生观”。

在那个自然主义的宇宙里,在那无穷之大的空间里,在那无穷之长的时间里,这个平均高五尺六寸,上寿不过百年的两手动物——人——真是一个藐乎其小的微生物了。在那个自然主义的宇宙里,天行是有常度的,物变是有自然法则的,因果的大法支配着他——人——的一切生活,生存竞争的惨剧鞭策着他的一切行为,——这个两手动物的自由真是很有限的了。然而那个自然主义的宇宙里的这个渺小的两手动物却也有他的相当的地位和相当的价值。他用的两手和一个大脑,居然能做出许多器具,想出许多方法,造成一点文化。他不但驯服了许多禽兽,他还能考究宇宙间的自然法则,利用这些法则来驾驭天行,到现在他居然能叫电气给他赶车,以太给他送信了。他的智慧的长进就是他的能力的增加;然而智慧的长进却又使他的胸襟扩大,想像力提高。他也曾拜物拜畜生,也曾怕神怕鬼,但他现在渐渐脱离了这种种幼稚的时期,他现在渐渐明白:空间之大只增加他对于宇宙的美感;时间之长只使他格外明了祖宗创业之艰难;天行之有常只增加他制裁自然界的能力。甚至于因果律的笼罩一切,也并不见得束缚他的自由,因为因果律的作用一方面使他可以由因求果,由果推因,解释过去,预测未来;一方面又使他可以运用他的智慧,创造新因以求新果。甚至于生存竞争的观念也并不见得就使他成为一个冷酷无情的畜生,也许还可以格外增加他对于同类的同情心,格外使他深信互助的重要,格外使他注重人为的努力以减免天然竞争的惨酷与浪费。——总而言之,这个自然主义的人生观里,未尝没有美,未尝没有诗意,未尝没有道德的责任,未尝没有充分运用“创造的智慧”的机会。

我这样粗枝大叶的叙述,定然不能使信仰的读者满意,或使不信仰的读者心服。这个新人生观的满意的叙述与发挥,那正是这本书和这篇序所期望能引起的。

十二,十一,二十九,在上海。

科学精神与科学方法(节选)

我将这次的讲演看得很重,主要的是这个题目太大,尤其是这两个大的学术机构出这样大的一个题目。所以我从昨天晚上十点钟起,到今天上午六点钟,都在想这个讲演如何的讲法?直到六点半钟才睡觉,八点半钟就起来了。

这样大的一个题目我从前讲过好几次,今天我本想换换方式和[用]新的材料来讲,但是,正如中国的一个古话:“老狗教不出新把戏。”所以,我讲来讲去,是那一些老话。“科学精神”我拿“拿证据来”四个字来讲,“科学方法”我拿“大胆的假设,小心的求证”十个字来讲,一共拿十四个字来讲“科学精神与科学方法”。这十四个字我想了好久。现在先讲科学精神。

“科学精神”的四个字就是“拿证据来”。《中庸》上有句话说:“无徵则不信。”把这句话翻成白话,就是“拿证据来”,也就是说,给我证据我就相信,没有证据我就不相信。

英国有一位科学家赫胥黎(Huxley),他曾说过一句话,就是“必须要严格的不信任一切没有充分证据的东西。”赫胥黎说:“我年纪越大,越分明认得人生最神圣的举动,就是口里说出和心里觉得我相信这件事是真的。人生最大的报酬和最重的惩罚,都是跟着这句话来的。”近来我的年纪越大,也越觉得赫胥黎这句话非常有意义。正因为赫胥黎说的“我相信什么”和“我不相信什么”是人生最神圣的举动,所以,我们更可以知道,我们的信仰是必须建筑在充分的证据上的。

有许多人说,科学的精神是寻求真理。这句话虽然对,但太广泛,没有“拿证据来”四个字来得简单扼要。所谓求真理,在《约翰福音》里曾讲过,当耶稣被一批人将他抓起来送到罗马总督彼拉多的面前时,彼拉多询问耶稣,耶稣说他是给真理作见证。彼拉多说:“真理是什么?”什么是真理?这正如你说科学的精神是寻求真理。人家也会问你真理是什么?这个问题,就很难答复。所以还是用“拿证据来”这一句话比较适当。所谓寻求真理,如果我们把范围缩小一点,寻求真理这个问题,就成了我们应该相信什么?什么是我们应该相信的,什么是我们不应该相信的。关于这一问题的答案,我们可以分消极和积极两方面说。消极方面的说法,就是“无徵则不信”,要严格的不信任一切没有充分证据的东西。换句话说,就是没有充分证据,我们就不信。积极方面的说法,就是要拿出证据来,要跟着证据走,不论他 带我们到什么危险可怕的地方去,我们也要去。这是一种科学的理论,也是我们当今处世与求学的一种常识的态度。

我的老师杜威先生说过一句话:“当真理和信仰动摇的时候,形式的论理学(Logic)才有用处。”在我们中国讲论理学的,要算墨子。墨家的根本是一个尊天祀鬼的宗教,他相信天和鬼,用三表法来做标准。各位看看《墨子》的《非命篇》就可以知道。至于印度的论理学,它是相信咒语,但都无大用处,不如“拿证据来”四个字来得有用处。

我们家乡有句话:“打破砂锅纹到底”(现在大家把“纹”字改作“问”字,这是用同音的字作戏语的。英文里的Pun字,就是双关的意思,崔东壁的着作中曾经提起过)和“三个不信,跌个不倒跟”。“打破砂锅问到底”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处处要问到底,处处要找证据,证据不够时还要再找的意思。“三个不信,跌个不倒跟”这句话,我想把它改几个字,成为“三个不相信,可以做学问”。我可以举一个具体的例子:

前些时候,报上登了大陆死了一个很有名的佛教大和尚,他死的时候,一百二十多岁。一个人活了一百二十多岁,并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但这个和尚生前曾有一本《年谱》,详细记载他一生的事迹。《年谱》里他俗姓萧,他的父亲名叫玉堂,做过福建三府的知府。这位大和尚出生时,他父亲正做某一府的知府,他就生在知府衙门里。他三岁时,父亲调某府[任]知府;他五六岁时,父亲又调某府[任]知府。这些话是很容易考据的。在他所说的这三府的《府志》,我曾查了两府。这两《府志》对那大和尚所说的他父亲在任的年代都有明白的记载,但知府的姓名中并没有姓萧名玉堂的。因此,我就不敢相信这大和尚真是活了一百二十多岁。

这只不过举个例说明:要人相信,就“拿证据来”的科学精神而已。

至于科学方法,我只讲十个字,那就是“大胆的假设,小心的求证”。这两句话合起来是一个口号,一个标语,一个缩写。我把许多很复杂的问题,给他缩写成这十个大字。

在美国有一位很有地位的科学家,哈佛大学前任校长康纳脱(Dr.James B.Conant)博士,他是有名的化学家。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内,负了很重要的科学发展责任。他在十多年来写了两本书:一本是《论懂得科学》(On Under-standing Science),一九四七年出版;另一本是《科学与常识》(Science and Common Sense),一九五一年出版。这两本书都是用十七、十八两[个]世纪的科学史来说明科学的性质的。他又和哈佛的一班科学教授编纂了一套《哈佛大学的实验科学的专案史料》,这套书现在已经出了八册。这八册书,第一册是说气体学,第二册是说火素理论的推翻。康纳脱博士不但在他所着的那两本书中都说他不相信有某个方法可以叫做“科学方法”。同时在这一套《实验科学的专案史料》中,他所做的《总序》里,还特别指出:“研究这些专案史料”,就可以明白,并没有“科学方法”这个东西。他说科学的进展,是从无数事实里演变出来的。这些事实,一面是从实用的技术呈现出来的,一面是科学家的实验与观察发现的;所以没有某一种概念系统,也没有某一套规律可以指出下一步进展如何产生的。

但是我看了康纳脱两部书和这些[实验科学与专案史料]之后,深深感觉奇怪。觉得康纳脱所举的科学实例,几乎没有一个例子不是说明所谓“科学的方法”的。康纳脱在他的《科学与常识》里有段话说:

照我解释科学的发展史,十七世纪里忽然产生一种大活动,当时人叫做“新哲学”或“实验哲学”,只是思想上与行动上三个潮流的汇合的结果。这三个潮流是:(一)一些玄想的普通观念;(二)演绎的推理;(三)老老实实的实验。

康纳脱所说的三个潮流,就是我刚才讲的两个缩短的标语,——大胆的假设,小心的求证。

康纳脱所讲的玄想,就是假设,不管大胆的假设,小胆的假设,无胆的假设,对的假设,错的假设,都是玄想的理论;演绎的推理,和老老实实的实验,就是“小心的求证”。求证必须从假设里演绎出来。譬如说,假设有三个,你就必须用演绎的想法,去推想它的结果。如果第一个假设是对的,那么这个[假设]里面应该有A、B、C三种结果,或者A、B两种结果,或者A、B、C、D四种结果,把某一个假设所包含应该的结果都想出来,然后再作实验求证。如果第二个假设是对的,那么应该产生甲、乙、丙三种,或者甲、乙两种,或者甲、乙、丙、丁四种的结果。如果第三种假设是对的,同样产生一、二、三或一、二或一、二、三、四[四]种结果,把结果想出来以后,看看能不能解决你所要解决的困难。所谓实验科学,就是这个意思。康纳脱先生所讲的三步骤,也都是有方法的。他的意思是说,近代三百年[的]科学历史,是乱得很,有的是错误的。这种错误也是属于假设的一种,因为假设可以错误,所以必须要小心的求证。我刚刚举的十个字——“大胆的假设,小心的求证”,不一定把康纳脱先生高举起来做我的同道,我只是举他的例子,可以说没有一条不可以用我所讲的“大胆的假设,小心的求证”来解释的。假设不妨大胆,而求证就要特别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