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两面王吴三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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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将门虎子,乱世英雄(4)

此役之严重后果,已直接危及大明江山之安危。明朝连失关外四城,已使稳固的宁锦防线处于瓦解之中。朝廷得此消息,“京师大震”。按例,朝廷要追究丧地之责。吴三桂同其他各镇将不能逃脱责任。但出乎意料的是:大约在八月末,崇祯却给吴三桂加升提督职衔,指示他“收残转败”,把各镇残兵败卒总归吴三桂收拾集中,“上紧整顿,徐图再举”。祖泽溥等“首请大彰法纪,以振肃将来。”

而受到惩处的是王朴,以临阵“首逃”之罪被逮捕。法司开庭审讯。这种不公平的处置引起朝廷舆论哗然。御史郝晋发言:“六镇(指已逃活命的马科、李辅明、白广恩、吴三桂、王朴、唐通。另二镇总兵曹变蛟、王廷臣死守松山没逃,后城破被杀)罪同,皆宜死。”他认为,六镶总兵都应按逃罪处死,而朝廷只问罪王朴。却不追论其余五人之罪是不公平的。郝晋对此大为不满,特别提到,“三桂实辽左之将,不战而逃,奈何反加提督?”兵部尚书陈新甲复议,向崇祯提出处理意见:只斩王朴,勒令马科立军令状,再有失误必处死。吴兰桂失地,也应斩首,但姑念其守宁远有功,可与李辅明、白广恩、唐通等贬秩,充为事官。崇祯帝批准,于崇祯十五年(清崇德七年)五月十九日将王朴处决。吴三桂仅受到降级处分,仍守宁远。职方郎中张若麒受到朝野谴责,被要求重处,至八月末被逮捕处以死刑;十一月,兵部职方主事马绍愉给予削籍的处分。

吴三桂自投身行伍以来,一向以“敢战”而著称,他显著的军功和飞速晋升,已成为朝廷内外军事上一个引人注目的人物。他晋升为总兵,独掌一方帅印,已说明朝廷对他的器重。这次援锦他又是八大将之一,实为一员主将。照以往的表现,吴三桂必能冲锋决战,再立功勋。出人意料的是,在至美重要的闖围战斗中,他并没有认真地进行拼战厮杀,当王朴先逃时,他竟随其后,逃之夭夭。他的决战勇气顿然消失,霎时,他对大明的忠心也不复存在。这一点,他连曹变蚊、王廷臣都不如。他们坚持与洪承畴同命运,没有逃跑,与之同守孤城松山。吴三桂却置他的老师洪承畴于不顾,自率所部拣大路先逃至杏山,再逃至宁远,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历史没有给我们留下可以说明其内心的不可告人的材料。但我们只能作出这样的解释,即吴三桂为保全自身性命,也为了保存他与父亲辛苦积聚的军事力量,不惜一逃,也就是说,他不愿在这次不能取得胜利的决战中消耗或消灭自己的实力。在他的将士中,其骨干将士都是他的亲丁家将充任的,这一部分人可以说是他的私人武装力量。自明初以来,凡辽东将帅无不有自己的家丁任军职。吴三桂自然不能例外。据其父吴襄说,他们父子有家丁将士三千余人。这些家丁都救命于吴家父子,听其指挥。在战斗的关键时刻,往往依赖他们出力,不用说,不论哪一位将帅也不会愿意自己的亲丁家将被消灭。事实上,在橙山大战中,他的亲丁家将保存独多,就说明了这个问题。所以吴三桂“不战而逃”,不会出于别的原因,只能是为保存实力而不惜一逃。他作为一个后起的军阀,当然懂得掌握军队的重要性,否则,失去实力,也就失去了他力求保持的地位。

朝廷不追究他为死罪,予以宽大,决不是随意作出的,这有多方面的因素。例如,吴氏在辽东已占据要津,是地方的一大实力派,继松山之败,祖大寿降清,在这里除了吴氏父子已无更合适的人选为朝廷固守这块残土。显然,朝廷不敢得罪吴氏,因吴氏父子尚有可利用的价值。朝廷中有吴氏的靠山,为其开脱,也不无作用。对比之下,王朴的地位,没有吴三桂那么重要,他所得军功不显,名日总兵,但在朝廷中并无实际影响,他在关系明朝危亡的松山决战中,带头逃跑,搅乱军心,以致各镇将纷纷效尤。王朴的行径恶劣,罪在不赦,按律处斩,人们无足惜。当然,也不能把所有败将都处死,问题是,独斩王朴,而其他各帅只给以降级的象征性处分,这就看出吴三桂等人与王朴在朝廷心目中的悬差的地位了。后来的事变,恰恰证明此次战败对吴三桂的前程丝毫没有影响,相反,继续得到晋升。

松山之战,明朝八镇将帅,仅吴三桂逃身幸免。虽说是败将,但他显示出来的智慧和统兵才能,被他当时的敌人皇太极赞叹不已。也许就是因为他这一逃,保全了身家性命和实力,历史也给了他一个机遇,让他成为明清兴亡史上举世瞩目的人物!

八、深思熟虑,婉拒诱降

皇太极三劝吴三桂降清,开出的筹码很高,封他为藩王。舅父祖大寿也劝识时务为俊杰,但是吴三桂不为所动,犹豫未决,表明他是忠于明朝的。

吴三桂是个不服输的人,他在松山战后的第二年,即崇祯十五年(崇德七年,1642年)三月,松山刚破,便与另一逃将白广恩等率兵四千,试图组织一次进攻。他们进至塔山扎营。塔山已处在清军的围困之中,吴三桂下令以一半兵力至高桥,与清兵遭遇,但“不战而退”。吴三桂此次军事行动,大抵是试探清军虚实,并非是寻找清兵展开战斗。

就在此时,锦州前线发生了重大变化。三月八日,祖大寿在完全绝望的情况下,愿献城投降。他向围锦的清将诸王许下诺言:“我若归顺,宁远亦可得也。”诸王准降。于是,锦州经一年的围困,终于不战而克。锦州一破,“诸王议取宁远之策,当乘大寿妻于尚未搬回,总兵吴三桂尚未交替之时,亟当前往。”他们认为,吴三桂犯有逃罪,肯定要被朝廷撤换,当乘其尚未撤换之时,利用祖大寿在宁远的家属与他的亲属关系,一举夺取宁远,但是,吴三桂并不想降。据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与多罗睿郡王多尔衮奏报:他们曾派人到宁远,想与祖大寿的儿子取得联络。守城官员知大寿已降,不许入城。派去的人被拒之城外,对城上喊话,城上守官没听几句,就不予理睬口此次取宁远计划遂告落空。

松山、锦州相继攻取,杏山、塔山旦夕可破,清太宗和他的诸王、大臣便把注意力转向宁远。此城距锦州仅二百里,骑兵瞬间可至。宁远原先有锦州及松山诸城作屏障,明兵进退自如。而此时,宁远已直接暴露在强大的清兵面前,驻守此城的明朝官兵已失去安全感。明朝谋臣、统帅最担心的是,清兵随时可以直驱城下,以围锦的战术来围宁远。

清朝内部确有人主张乘清兵大胜,迅速取宁远。都察院参政祖可法、张存仁、理事官马国柱、雷兴等汉官向清太宗建议说:“今锦州既下,宁远惊骇,山海溃乱,燕京震动,明总兵吴三桂以松、锦失守之故,既蹈可杀之罪,今祖氏全归,吴镇自不能安,又必有脱死之术。祖氏之子妇在宁远者,已心切来归矣。况其为祖镇之遗类,与其在门墙者,岂不畏死而求生乎!”因此,大军当乘机临于宁远,“声言吴兵所属各官之罪,摇动其志”,必能得宁远。

尽管清朝中有此主张,明朝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因为清太宗还不打算乘胜加兵于宁远,他以为处于惊慌失措中的宁远明官兵无力抗拒清兵的攻击,可以传檄而定。他在处理锦州明官兵及家属时,特别强调,凡在锦州的原属宁远等处的官员,一律“留养”保全,不得伤害。看来,他要用招抚的政策,不动干戈地得到宁远。同时,清太宗又派遣八旗兵屯驻于宁远以西的大路,保持对吴三桂的军事压力。他指示在前线的诸王贝勒,说:“宁远之人,若欲归顾,令我军人城,必索城中大员为质,命我兵严守城门,然后可入,不然,恐堕其计。”

时间一天天过去,已经到了四月,仍然看不出吴三桂投降的任何迹象。汉官张存仁再次提出进取宁远之策。这次,他不主张进兵宁远,提出对宁远采取和平攻势,阐明政策,招之来归。他说:“皇上宜颁敕谕于宁远城中镇将等官,开明橙、锦生杀之理,顺逆之端,诛留分别,一一详示。吴三桂并非奇才良将,有不摇动其心者乎!”他忆及当年守大凌河城时,屡次读到清太宗的招降信,促使守城的将官包括他本人无不“动念”,最后献城投降。他认为这是一个成功的经验,特提醒清太宗当乘“今之宁远正在仓惶无措之际”。速给宁远吴三桂等人写信劝降,“仗我皇上之福,一纸赐书,胜于加兵数万,人心动摇,势如破竹,皇上乘机运策,因时速成。”

清太宗接受了张存仁的建议,立即以他的名义,分别给宁远吴三桂诸将及被围的塔山、杏山官兵写信招降。

这是清太宗首次直接给吴三桂写信,呼吁他认清形势,乘时归顺。为了解清朝对吴三桂的政策,不妨将此信的内容。

引述如下:

大清国皇帝敕谕宁远吴大将军:

朕以大兵围困松锦,松山副将夏承德先行纳款,率焱来归,故彼眷属,并所部之人俱加留养,洪承畴亦留养之矣,其余抗命者尽行诛戮。惟祖太乐等,同系将军之威,姑留之。锦州祖太寿归命,其眷属部众俱莸保奎,此正太将军趋吉避凶建功立业之秋也。倘狐疑未决,不速来归,尔明国皇帝有不疑将军而加之罪者乎?将军果能乘此机会,决意来归,则明哲之智,诚附之功,与迫而后归之松锦诸臣,大相悬绝。将军之亲戚可以完聚,富贵可以长保矣。否则,将军之全军已为我所取,即信已为我所夺,松锦陷没,坐视而不能救,种种罪愆,尔明国皇帝宁有轻恕将军之理耶!

曩者祖太寿之在锦州也,尔明茸皇帝每疑之而欲加以罪,然而终不能者,以其族党甚强,且掂锦州故耳。夸将军以孤立之身,负危疑之迹,岂能白保无虞!况尔明国,“流寇”转炽,土字凋残,倾亡之象,将军已目击之。时势若此,将军虽勇,一人之力,其奈之何哉!将军不于此时幡然悔悟,决计扫顺,劳我士兵,迟我时日,被时虽降,亦不足重矣。夸尔明目皇帝。虽遣使讲和,其诚伪难知,成否亦来可必,而将军亲故,俱在于斯,归我之念,诚宜早定。朕以真情反复开请,将军其详志而熟思之。

清太宗还给同守宁远的白广恩和柏副将各一封信,文字不长,中心内容,与给吴三桂的信基本相同。他要求他们能“开导吴将军”,“同心协谋,举城归顺”,并允诺给予优厚待遇。

紧接着,清太宗授意与吴三桂有亲属关系及个人交情最厚的人,都给他写信,力促其归降。吴三桂的挚友张存仁、其兄吴三凤、舅父祖可法、姨夫裴国珍、表兄胡弘先(为姨母表兄弟,皆系祖大寿外甥)等都“遵旨各遗三桂书一函竹。限于篇幅,这些信的内容不便一一引述。我们还从其他记载中看到吴三桂的好友,如汉宫邓长春、陈邦选、姜新等人,也与张存仁等先后分别“致明宁远总兵书”。不用说,他们也是“遵旨”而写的。

以清太宗为首,动员这么多人给吴三桂写信,确实构成了一股强大的政治攻势。他们的信,都写得很实际,都从个人的实际情况出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明其利害,娓娓道来,不禁令人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