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我的阿猫阿狗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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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生命感动(3)

作为父母,无法不尽力为女儿解除痛苦,让儿女享受快乐。这是自然法则,也是人性的弱点。我和妻又一次向女儿妥协了。妻主动出击,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条短毛、骨架瘦长的狗。与前两条精巴“笨笨”不同的是,它从不在屋子排泄,一双眼睛望着我们时饱含似水的柔情,生人进屋便咆哮不止。女儿给它起名“大领”——天知道她是怎么想了这样一个名字!

这时我们已经搬进一栋带院子的三间两层小楼,旁边就是田野。安静倒是安静了,非常适合我的写作,但不安全。

“大领”被拴在院子的窗户上,靠墙给它弄了个窝。一天晚上,它的叫声让几个企图对我家实施盗窃的小偷仓皇而逃。于是,我和妻也喜欢上了“大领”。

让我们预料不到的是,2个月过去,“大领”开始拉稀,满院臭气熏天。它仿佛做错了事似的,见我们回家便摇尾乞怜。我和女儿带它去看兽医,兽医检查后说,是一种非常不好的病。那病的名字很怪,我没有记住。反正是胎病。以兽医的经验,干脆不要治了。

我看看女儿。她问我:“如果是我得了这种病,也不治?”

女儿的仁慈让我感动,于是对兽医说:“治吧。”兽医朝“大领”的嘴里喷了药,又进行了注射。

果然应了兽医的话,4天后,“大领”在呻吟声中死去了。我按照妻的嘱咐,用一只纸箱装了它的尸体,葬在一片坟地里。

中午,女儿放学回来,怎么也不相信“大领”死了。她让我领着去了那片坟地,用铁锨刨出纸箱,她才落下泪来。她在街上买了一把香和两根蜡烛,点燃后插在“大领”的坟前,自语道:“大领,听姐姐的话,好好在这儿睡觉。”

秋天的风,裹着女儿的泣声,从坟地的树间急速地穿过。我的眼睛里不知不觉有了泪水。过去,我是轻易不会落泪的,哪怕是再悲伤的小说、故事或者电视剧,我的情感都无动于衷。是女儿改变了我,让我为一只狗的死亡凄伤。

女儿的悲伤,让我明白了,人和动物之间也是有感情的。

此后的几年里,女儿没有再提养狗的事情。她仿佛忽然间懂事了,一头扎进课本里。初中毕业,她顺利地考上了高中,虽然成绩不是很高,但比起没有考上高中的孩子,我的心里还是多了些欣慰。女儿毕竟朝正路上奔了,至少,她没有让我太丢脸。

是谁说过,过去的事情像幽灵一样,一不小心就会附体,再也摆不掉,让人不由自主地去按照它的意愿去做事。我以为,经历了“大领”的死,女儿与狗的缘分已尽。但我发现,每当在街上碰到一条小狗,她便静静地停下脚步,目光里填满渴望和喜悦。

考试的日子到了,她还是那样懒洋洋的。我只好用自行车送她去了考场。成绩还没有出来,女儿说分数上线应该没有问题。我却心虚着,像她那样不急不慌,天知道会考成咋样。在揪心的日子里,女儿冷不防提起了养狗的事。她说:“我现在反正没事,我要是上学走了,你们不喜欢了,再把它送人吧。”

就这样,一只叫“豆豆”的狗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它刚满月,是女儿从狗市上挑回来的,温顺可爱。女儿把它抱在怀里,它用两只晶莹的眸子回报女儿。“豆豆乖……”女儿喃喃着,它就乖乖地闭上眼睛。那种心灵相依的神情,让我又一次感动。

女儿接到了西北政法学院的通知书。想起她还未出世时我的愿望,我不由自主地感慨。虽然,还没有盖棺论定,但我料定她无法走出普通人的圈子。又仔细一想,天地间有几个不是普通人呢?能够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也就是福分了。毕竟,她没有天赋,又不肯吃苦,能考上大学也就不错了。命中没有的事,是强求不来的。

还没有到知天命之年,我就提前跨过了命运那道门槛。而这样的收获,竟然是女儿赠送给我的。

女儿去学校报到的前一天,对“豆豆”依恋不舍。那天清晨,天阴沉着,像是在预示着什么。女儿抱着“豆豆”在院子里转悠,妻喊她端一盆水——她正在浇花。端着水盆时,女儿仍然抱着“豆豆”。刚走了几步,水盆落地了,“豆豆”从她的怀里滑落在院子的水泥地上。它是头朝下栽下去的,仰面朝天,舌头伸了出来。

“豆豆!”女儿的哭声和惊叫声,让左邻右舍都打开了门。她抱着狗朝街上狂奔,试图让兽医挽救它的生命。本来寂静着的风也惊惧起来,尾随着女儿的背影。我和妻从来没有见过女儿那样奔跑,也疯了似的随风追赶。

“豆豆”还是死了。不是说狗有9条命么?女儿疑惑着。相比“大领”的死,女儿感受着更深层次的思考。那一刻,我正在用铁锨为“豆豆”挖墓坑。

那天下午和晚上,妻在为女儿准备着上学的行李。女儿却把自己关在她的房间里,整理着自己成长的过程,这让我感到意外。不时,她让我进去,问一些被她遗忘的事情。

十几年后,女儿终于理解了我的良苦用心。或者说,在即将离家的这天,她成熟了。

我终于明白了,一个人的成长是需要过程的,揠苗助长只能适得其反。

女儿连晚饭也顾不上吃,写了几十页,何时上幼儿园,何时上小学,何时上中学,班主任是谁,任课教师是谁,何时入团,什么时候当过三好学生,得过什么奖励,都按照时间顺序记述得清清楚楚。不过,笔墨用得最多的,还是4次养狗的情节;而且,情感溢于纸面。

深夜,她翻出我的相册,取出了一些有关她的照片,夹进了她的相册。十几个小时里,一点没有烦躁的神情,偶尔,还会露出灿烂的笑容,定格在我的视野里,让我的呼吸和心跳那样舒畅。

女儿上大学走了。屋里的空气,异常的安静。妻有些落寞。屋里少了女儿的气息,少了她对女儿的唠叨,她一时还不习惯,神经质地在屋子走来走去。

我安慰她:“女儿大了,有了翅膀,你能阻止她的飞翔么?”妻子这才告诉我,女儿曾对她说的一句私房话。女儿说,她成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养条狗。我也想起来,女儿在填写志愿时曾经问我:“爸呀,为什么没有一所动物大学?”我明白,女儿对狗的感情,远远不是我能理解的。

想到这里,我恍然大悟。未来是女儿的事情,要靠她自己去努力,去争取。远行的航轮,要靠她自己掌舵。不过,作为父亲,我还是要为女儿的未来祝福。

生命的守侯

李勇彬

当我快乐的时候,它也同样快乐;而我悲伤的时候,它也同样郁郁寡欢。“沉默的朋友”,是我们常常用来形容狗的,其实“朋友”这个词还不足以表达其忠诚之万一。没有什么能够令它厌恶我们、背弃我们,没有什么能够减弱它对我们火热的爱戴与信任。它用令人感动的奇特方式,解决了本应由人类的智慧来解决的问题。

夜晚,如此安静。在昏黄柔和的灯光下,我捧着一本书,静静地读着。在我的脚边,“丫头”安静地卧着,一动也不动,仿佛一个小动作都会打扰到我似的。我俯下身子,抚摸着它身上柔顺的被毛,脑海里浮现出来它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

“丫头”是一只情人节那天出生的雌性银狐犬。当它刚到我家的时候,它仅有我的手掌大小,如今它已经是一条将近15公斤的大家伙了。记得,朋友将它送给我的时候,还举行了一个很特殊的进门仪式。她把一根红色的绒线绑在“丫头”的后腿上;然后让我左手握住一颗小石子,右手握住一枚硬币,背对着大门站好。都准备好了以后,朋友让我先把硬币朝后面扔出去,然后把“丫头”递到我的怀里,再把小石子扔出去。朋友说,用红线绑住小狗的腿,小狗便不会迷路而走丢了;扔出去的硬币是小狗的买命钱,交了买命钱的小狗不会轻易夭折;而那颗小石子,则代表小狗会像石头一样结实、健康。就这样,一个小毛团就在莫名其妙中来到了一个远离父母的陌生地方。第一个夜晚,它趴在床底下呜咽了整整一晚。

小家伙就是小家伙,度过了战战兢兢的一夜后,第二天它就忙着开始熟悉环境了。用鼻子嗅嗅这里,用嘴拱拱那里。床底下、柜子后面……这些犄角旮旯全是它探险的地方。不一会儿,一只满是灰土的毛团出现在屋子当中,它正兴奋地骑在一只硕大的鸡毛掸子身上扯着、咬着,灰尘和羽毛散落一地。还没高兴多一会儿,它就被我当场抓住,拎到浴室好一顿折磨。洗净吹干后的小家伙,只嘟囔了几句表示着自己的不满,就又开始忙着探险了。

“丫头”对一切都感到好奇,它用牙齿去感觉任何它感到新奇的东西。首先遭到破坏的,就是那几盆杜鹃花,娇嫩鲜艳的花朵和毛茸茸的叶片吸引着它。它长时间地望着这些放在高处的花,想要去感觉一下。可是,始终没有机会,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它们。终于机会来了。我给花浇水后,忘记将它们放回原处便出门去了。等我回来时,几盆杜鹃全都变成光秃秃的,花朵和叶子堆了一地,而“丫头”正在花堆里打着滚儿,抱着一大朵花玩得正欢。就在它玩得正高兴的时候,头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它呜咽着躲到床底下去,呼呼地出着气,再也不肯出来了。

“丫头”在我的脚下伸了一个懒腰,站起来摇晃着蓬松的尾巴,静静地看着我。我抚摸着它的头,眼睛撇了一下身下的椅子。椅子腿上牙齿咬过的痕迹斑斑点点,这些都是“丫头”的杰作。

我回忆着那天的情景:那天晚上,我订购的家具送来了,工人师傅将家具一件一件抬进屋,然后手脚麻利地进行组装。“丫头”感觉很新奇,跑来跑去,这里闻闻,那里嗅嗅。就在工人师傅将家具都组装好了以后却发现,“丫头”正躺在椅子底下抱着椅子腿有滋有味地抓着、咬着,椅子腿上布满了一道道抓痕和斑斑点点的牙印。工人师傅一边修改着送货单一边无奈地对我说:“您这把椅子已经没有办法退换了,以后有问题也只能您自己修理了。”我也无奈地摇摇头。送走工人师傅,我拿着送货单看着单据上写着的“人为残损,无法退换”,这时,再找“丫头”,已经踪迹皆无。我也只好作罢。

就这样,“丫头”不断地用牙齿探索着家中的一切,不断地制造着麻烦与笑料。墙角、屋门、家具甚至乌龟的背甲上,都留下了”丫头”战斗的印记。虽然”丫头”很淘气,有时会惹人生气,但可喜的是它很健康,除去每年一次的防疫外,其余时间基本没去过医院——但是,只有那一次。

那天晚上遛狗时,“丫头”的左前脚掌被一片碎玻璃割伤了,血流不止。我慌忙抱着它去宠物医院。医生检查并清洗伤口时,发现伤口非常深,整个脚掌几乎被割下来。看着它痛得哆嗦的样子,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医生告诉我,由于脚掌没有办法缝合,只能敷上药,等待它自己慢慢长好。在处理伤口时“,丫头”连踢带叫。没办法,医生只好给它打了麻醉剂,看着它慢慢安静了下来,我才松了一口气。

“丫头”被留在了医院,它还在睡着,我办好手续就离开了。这个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又没有我陪在身边,‘丫头’一定很难过吧。”我心里这样想着。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来到医院,还没进门就听见“丫头”凄惨的叫声。我心中一凛,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吧?我飞快地跑进去,看到“丫头”的身体和四肢都被固定在手术台上,它不停地扭动着身体,叫声尖锐而又凄惨,像狼崽儿在深夜的哭号。我问医生怎么回事?医生说它一刻也停不下来,瘸着腿到处跑,没办法输液,才把它绑在手术台上的。“丫头”看到我的到来,叫声更加凄惨,它用悲伤的眼神向我求救。我坐在它身边,轻轻地抚摸着它,让它先安静下来。

它伸出舌头不停地舔着我的手,呜咽着。这时我看到了它的眼角有一大颗如同珍珠般的泪珠流了下来。原来狗真的会哭,会流泪,只不过它只有泪珠而没有成行的泪水罢了。输完液,屁股上又挨了两针后,我抱着它出了医院回到家中。

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它的精神来了,又想到处跑,我给它买了一只专用的袜子,固定住它那只受伤的脚,想控制它的行动。但是它只老实了一天,第二天便又开始满屋乱窜了。由于前脚无法着地,它只能三条“腿”一蹦一蹦地走路,样子滑稽极了。几天以后,小区内就多了一只穿着红色袜子、用三条“腿”走路的小狗了。

我看着“丫头”,它小时候的样子清晰地出现在我眼前。它仿佛一夜间就长大了,我不知道这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真是不可思议,一个巴掌大的毛团,居然变成了一个大家伙。生命,一个鲜活的生命在我的照料下成长起来了,这种感觉真是有点不可思议。它成长中的点点滴滴,全都刻印在我的脑海中,就好像那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一样。长大的“丫头”,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喜欢用牙齿对付一切;相反,它变得非常安静、听话,喜欢静静地卧在我的身边。“丫头”长大了。

那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地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那是“丫头”第一次见到雪。它小心翼翼地向前跨越了一小步,前爪立刻又缩了回来,仿佛被烫到了一般。它伸长脖子,使劲地嗅着,它想要知道这冰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一点一点,它慢慢地走到雪里面,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落在鼻子上的雪花,感受到雪冰冷的滋味,打了一个喷嚏。它站住了,好像在发呆,然后它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开始兴奋了起来。它不停地跑着,在雪地里飞跑,扬起来的雪粉如雾气般阻挡住了它的身影。

我第一次看到它是如此兴奋,也许是它血液中流淌着的关于远祖的记忆复苏了。那是在辽阔的雪地上,引导着手持棍棒和弓箭的人类进行狩猎的欢乐的记忆;那是在寒冷的山洞中,守护着珍贵火种和熟睡的人们的紧张的记忆。这些记忆并不是它自己的,而是属于整个种族的记忆,是种族的最原始的记忆,它流淌在每一条狗的血管中,深埋在每一条狗的记忆深处,在静待着复苏时刻的来到。

雪,这个精灵般的触媒,激发了远古的记忆,它的身体在回应着来自心灵深处的呼喊。它认识这冰冷的雪,这种冰冷的滋味是那样熟悉,它燃烧出“丫头”身上的激情,它要将这激情全然释放在这雪地上。快跑,再快一些,它追逐着祖先的影子,追逐着虚构的猎物,只有奔跑才能使它的激情得到释放,直到它再也跑不动为止。

也许是听到了陌生的脚步,也许它感觉到了些微的异常,“丫头”从我的脚边站起,慢慢地踱到门口,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好一会儿它才回来,舔了一下我的手,继续安静地卧在我的身边。它一定认为我很弱小,理应受到它的保护吧。它把保护我,保护这个家作为自己的第一要务。手中的书慢慢地合上了,我再一次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