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镭之母:居里夫人(创造历史的风云人物)
2207400000008

第8章 少女时期(4)

这一时期,是玛丽娅一生中非常悲苦、困难、忧郁的时期。她的远大理想早已被无情的岁月冲淡,空余时间,她只有在写信中过日子,直到把最后一张邮票寄给约瑟夫。

五、远赴巴黎

在客观条件恶劣的情况下,玛丽娅命运的神秘游戏发生了改变。她变得更加沉稳。她要坚强地生活下去,她要挺起身来帮助自己的亲人。她一再压抑自己痛苦的心境,继续在卡西密尔家工作。直到1889年,这家的小女儿安德西雅学习上不需要她时,她才离开。接着又被华沙大实业家之一的P家聘请。这总算是对她心灵上的一点安慰,在这个处境中,她惟一的愿望是到离华沙较近的地方找一份固定的工作。这一愿望得以实现。她的精神面貌为之一振。她亲切告别那些粗俗纯洁的农民,告别了卡西密尔一家,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微笑告辞,慢慢地走出了斯茨初基那些甜菜地。回过身来,对着送别她的主人家、农民和那20余个村童,对那个高大的、冒着滚滚浓烟的制糖厂烟囱,轻轻地挥着手,默默地说:“再见!朋友!”此时,她的心头掠过一些惆怅,第一次远离家乡,来到这偏远的乡村、惟一留在她记忆中的是:失败的初恋。

离开农艺师家,她有一种解脱的感觉。一路上她愉快地呼吸着新鲜空气,饱览着田园风光。高兴地回到华沙。回到父亲身边时,父亲已退休开始领养老金,为了多挣点卢布,他接受了一个既讨厌又麻烦的工作:管理离华沙不远的斯图德西尼茨地方的一个儿童感化院。那里的空气不好,周围有太多冒烟的工厂,环境污染,给人的感觉极不好。工作既琐碎又繁杂,没有人愿意去干。但工资比较高,斯可罗特夫斯基先生就冲这一点而来。他每个月要给布罗妮雅寄40卢布,还想一点一滴地为玛丽娅积攒点学费。不得已才找上这个倒霉的工作。

年迈的父亲为了孩子们的需要还要拖着疲倦的身体去找工作。玛丽娅很伤心,但是她又无能为力,只能一刻也不停留,马上接受了P先生的聘请。第二天她又登上了列车,到索坡特,波罗的海滨的一个宁静优美的城市。一路上,她风尘仆仆,历经五次换车,但是每次都遇到好心的旅伴,得到很好的照顾。有人主动帮助提包,有人热情指点车次,所以一路上都非常愉快顺利。

到索坡特车站,P先生和夫人已在车站等她,他们热情亲切地接待了她,并和蔼地进行了交谈。

P家很有钱,房子气派而美观,装修可属当时波兰第一流。由于家境富有,夫人拥有许多皮货珠宝,名牌流行服装,流行提袋等,应有尽有。这是玛丽娅一生不能拥有的东西,也是玛丽娅一生中最不看重的东西。

P夫人对玛丽娅的智慧才能、美丽优雅特别着迷。她总是缠着玛丽娅陪她参加所有的茶会和舞会,富贵人家的太太几乎天天有各式各样的聚会,P夫人总是热情高涨,精神焕发。而玛丽娅极不耐烦,并且十分讨厌。在那灯红酒绿的公开场合。P夫人显得殷勤而拙劣,热烈又俗气。玛丽娅十分难受,但又无法拒绝。因此,情绪越来越低沉。当P夫人浓妆艳抹在人前夸她如何聪明漂亮之时,玛丽娅真是哭笑不得,几乎要钻到地底下去。

有一天早晨,温暖的阳光早早地挂上了天空,她的心情也显得舒畅一些。她起床,正在花园里散步、看书。这时,有人送来一封由巴黎寄来的信。这是布罗妮雅在解剖室里上两次课之间用四方纸草草写的。告诉她不久将和一个年轻的大夫卡西密尔·德卢斯基结婚。信里提议玛丽娅明年就可以到巴黎读书住到她的新家庭里。信里有这样一段话:

“……我的小玛丽娅,这几年,真是辛苦你了。若是你今年能筹划几百卢布,明年你就可以到巴黎来,住在我们家里,我们会为你准备住处和食物……”

“你必须决定,你已经等得太久了,我可怜的玛丽娅,以你的聪明学识,我敢担保你两年内就可以成为学士……”

这一消息无疑给玛丽娅注入一剂兴奋剂,她拿着这封信反复地读,反复地念,泪水模糊了她那双明亮的灰色眼睛,她等啊,盼啊,就希望能有这一天,她可以离开华沙,到巴黎求学,到第一流的大学去读书。实现自己梦寐以求的愿望。若是在几年前,她会即刻打点行装,奔向心目中的自由世界。可是,此刻的玛丽娅心情矛盾极了,如果自己走了。谁来帮助约瑟夫和希拉,谁来照顾父亲?自己怎么能撒手走呢?多年的客居他乡的辛酸与孤独,多年的挫折和困难,使这个青年女子养成了顾虑重重的毛病,她的自我牺牲精神差一点要错过这个好机会,差一点要埋没一个举世闻名的科学家。她给布罗妮雅回复了一封很长的信,解释了她不能离开亲人,不能离开华沙去巴黎的种种理由。

玛丽娅的信使布罗妮雅十分惊讶,到巴黎求学是妹妹的最大心愿,为什么过了几年,她却变得如此犹豫,如此没有信心和理想了呢?布罗妮雅害怕这个极有天才的妹妹被埋没,她非常担心,在信里据理力争,并动员父亲、约瑟夫、希拉一起劝说玛丽娅。但是布罗妮雅的劝说苍白无力,因为她自己太穷,没有力量为妹妹付旅费和学费。斯可罗特夫斯基,几乎是流着泪水反复劝说,希望玛丽娅不要浪费时光,应树立抱负做一个有用的人才。约瑟夫、希拉也极力支持,动员玛丽娅去巴黎深造。为了不使父亲伤心,玛丽娅答应了亲人的要求,她要加倍工作来增加积蓄,有了一定的积蓄,才考虑求学的问题。

在P先生家完成家庭教师聘约之后。玛丽娅又回到父亲的身边,回到这个亲切的自由自在的环境里,她又可以听到父亲有兴趣的谈话。这是她很早之前的打算,在离开华沙之前,她一定要设法陪伴父亲一段时间。她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了,过几个星期她就24岁了。所以她要挑起家庭的重担,还要为自己的前途打好基础,在陪伴照顾父亲的同时,她一边教课增加收入,一边上流动大学,提高自己的知识水平。在此之间,她还硬着头皮去向富有的朋友请求借款,帮助约瑟夫在华沙开了一个诊所。在华沙,借钱是极不体面的事,但为了约瑟夫,她也顾不了这些了。

这段时间,玛丽娅虽然没有去上巴黎大学,但她踏进流动大学这所神秘的大门时,一件愉快的事情使她激动不已。玛丽娅享受到了她生平以来第一次进实验室的快乐。

玛丽娅有个表兄——约瑟夫·柏古斯基,毕业于物理化学专业,也是一个地道的实证理想主义者,有一种强烈的民族梦。在他的倡议和领导下,办起了一个秘密实验室。这个实验室坐落于克拉科夫大道66号,这是一座绿荫掩映,整洁幽静的庭院。一座两层的小建筑,院子的尽头种着散发着清香的丁香花。因为房子窗户太少,室内阴暗,楼前挂着的牌子上写着“工农业博物馆”。这是个虚夸而且含糊的名称,是专为哄骗俄国当局的一个外表,因为“博物馆”是不在查禁之列的,也不会引起人的怀疑。博物馆表面上陈列着一些历史的矿石,古代的犁头、斧头。这只是掩饰沙皇的道具,而实际上,每当夜间和周末,年轻的波兰知识分子就会陆续聚集到这里进行科学实验,传播民族文化。

在这里,玛丽娅把在当家庭教师时自学的许多知识尽量在这里用实验来验证。她爱上了这个实验室,爱上了实验室的蒸馏瓶、试管、静电器、测压表、天平等仪器。这是她一生百看不厌的宝贝。可是白天由于有一份家庭教师的工作,也因为要避开当局的眼光,她只能吃过晚饭后或星期日才能到实验室里去,在实验室里,她埋头工作,聚精会神,常常一做就是几个小时,直到实验室只留下她孤独的身影。

由于初学实验,又没人指导,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根据书中描写的情形去作实验,有时得出的结果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常常是反复地做,毫无厌倦之意。由于缺乏经验,常常发生一些意外事故,或因此使试验失败。但她从不气馁,哪怕在实验中有一点点成功,她也会感到莫大的鼓舞和无比的欢快。

夜已很深很深了,人们已进入甜蜜的梦乡,周围漆黑漆黑的,只有秋虫的唧唧声。玛丽娅那有神的眼睛中仍然放出明亮的光芒。她静静地伫立在静电器、试管和精密天平旁,聚精会神地做她的试验,直到把一个实验做完,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回到家里,悄无声息地脱去衣服,在她的窄床上躺下。有时,她注意力因为全投进了实验中,往往辗转反侧,不能入眠。这种感觉是她有生以来不曾有过的,她总是感到迫不及待,感到一种神秘的东西在驱使她。她的脑子里常常浮现出一副情景,在她还未懂事的时候,在弗瑞达路父亲那间大工作室里,大大小小玻璃匣里,装着的各种试管,父亲说是物理仪器,她总是想拿来玩的东西,而现在成了她的生命线。这些试管终于拿在自己手里的时候,她的感觉得到了升华,她觉得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使她感到更满足的了。她与这些瓶瓶罐罐似乎有着不解之缘。从自己的感觉中,玛丽娅已经认定自己要做一个科学家。

只有去巴黎求学,才能实现自己进实验室的愿望,她中学毕业已经8年,做了6年的家庭教师,人生的甜酸苦辣均已尝遍,用她自己的话说,经受了影响一生的残酷折磨。心里像滚油煎熬,她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不能就这样埋葬自己。巴黎,巴黎,那学子荟萃之地,她多么向往啊!24岁的玛丽娅真想立刻改变自己的环境。她终于坚定了去巴黎上大学的信心,终于向布罗尼雅发出求助信。

“……布罗妮雅,我已经想通了,我必须去巴黎求学,我现在请你给我一个确定的答复。我是否真能住在你家里,因为我已经能够支付自己的一切费用,如果供给我伙食不至于使你负担过重,就请你写信告诉我。”

布罗妮雅收到妹妹的信十分欣慰,倔强的妹妹终于有了明确的答复。她即刻详细作了回信。回信是令人满意的,玛丽娅下一步就是按照有经验的布罗妮雅的指点准备行装。首先她要把已有的卢布,加上父亲给的一笔很小的款项,全部拿出来摆在桌上,把它分成若干笔必不可少的开支。

除去办护照和交学费,然后就是车票和置办服装用品。在车票上她可以尽力节省一些,华沙到巴黎有四个等级的车,她选最便宜的,差不多同货车一样的四等车。然后,把自己的日常用品全部带齐,免得到巴黎去再有额外的花销。巴黎的服装用品很昂贵,于是玛丽娅把被褥、床单、手巾等打成包裹。请好家庭裁缝,用结实的布料做好三套衣服,准备几年不买衣服鞋帽。一只朴素、坚固的棕色大木箱里塞得满满的。她在木箱上面自豪地写上自己的名字“M·S”,这是玛丽娅·斯可罗特夫斯基全名的缩写。箱子、包裹都交由慢车托运。最后,自己还有几个大包要带走的,洗漱用品包括在车上的三天食物和水果。

动身出发的那一天,她穿上那一件宽大而褪了色的大衣,白皙的脸蛋上布满了红晕,灰色的大眼睛闪着热烈的光辉,浑身透出一股躁动的青春活力。多少年来她一直沉浸在忧郁烦闷的日子中,直至今天,她才这么开心,这么爽朗和高兴。

老斯可罗特夫斯基迈着蹒跚的步伐,伸开着颤抖的臂膀,紧紧地搂着就要飞走的可爱的小女儿,玛丽娅也紧紧地拥在父亲的怀里。

“爸,我不会离开很久的,学业结束,就回来陪你,那时,我们永远不再分离……”

“是的,我的小玛丽希雅,我等你回来,祝你好运,祝你学业有成!”

1891年秋天,在金秋的阳光下,玛丽娅依依不舍地上了列车,老远还在挥着手,大声地喊“爸,你多保重。”随着长鸣的汽笛,奔驰的列车载着玛丽娅玫瑰色的梦,驶出波兰,穿过德国领地,奔向辉煌,奔向科学的峰巅。

玛丽娅蜷缩在四等车厢的折椅上,身旁的人流挤来攘去,她全然不顾,不少人主动向前问长问短,玛丽娅不予答理,人群的喧哗和谈话都与她无关。她在想自己的事情。她虽然牵挂着父亲,眷恋着祖国领土,但她的心情是那么愉快,那么轻松,她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希望和信心。火车经过三天三夜长途跋涉,终于度过长长的黑夜,迎来了黎明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