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大卫·科波菲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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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我姨婆打定了关于我的主意 (2)

第十四章 我姨婆打定了关于我的主意 (2)

“他有一个可爱的妹妹,”姨婆说道,“她待他十分好。但是她后来结婚了。她的丈夫也跟所有的丈夫一样——为人残暴。这件事给狄克先生在心理上造成了极坏的负作用(我想,那不是疯狂!),再加上他哥哥惨无人道地对待他。他哥哥的作法使他不舒服。这是他来我这里以前的情形;但是,即使现在,一想起那情形,仍使他难过不已。他跟你提过查理一世的事吧,孩子?”

“提过,姨婆。”

“啊!”姨婆好像有些烦心事,擦着鼻子说道,“这是他表述那情形的比喻的方法,他不自觉地把他的病痛、大的困扰和激动联系起来,而这就是他运用的比喻,或象征,或者其它什么的。假如他可以,何尝不可以呢!”

我说道:“对,姨婆。”

“这种说法没有条理性,”姨婆说道,“也不会世俗。我清楚这一点,所以我主张在他的呈文中绝笔不提此事。”

“他所写的呈文是关于他自己的历史的呈文吗,姨婆?”

“不错,孩子,”姨婆擦了擦鼻子说,“他想把他的事写呈文交给大法官,或别的什么人——总之,是拿了钱看呈文的人们中的一个便是了。我想,这呈文最终会递进去的。他用的是那种表现自己的方法。但不要紧,只要能让他别闲着就好。”

实际上,我后来才知道,狄克先生已经耗费了十年多的时间想把查理一世从呈文中抛开,但是至今仍没有真正做到。

姨婆说:“只有我才能摸透他的脾性;他是世界上最友好最温顺的人。他有时想放风筝,不过没有关系的!富兰克林不也有时这样吗。他是一个教友会的教友,或那一类的什么,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一个教友会的教友放风筝比别的任何人更加可笑啊!”

如果我能设想,我姨婆特别为了我的缘故才说这些琐碎的事,是一种相信我的表示,我应该觉得十分幸运,并且对她将来对我的态度表示高兴。但是我禁不住要思考一下,她谈这些事情,主要是因为谈论这些事情与我没有多大的关系,尽管她不当着别人的面与我谈论。

而且,她那样保护那可怜的狄克先生,不仅让我觉得自己年轻的自私的心还有盼头,而且让我年轻的心不自私地对她充满了亲切感。我相信,我开始知道,姨婆虽然有些怪僻,但是却拥有一种让人尊敬让人信赖的品格。那一天,她虽然也像前天那样严格对待别人,也像先前那样常常为了一头驴子的进入,或者一个路过的青年人在窗前对珍妮挤眉弄眼(这是得罪姨婆的最大的罪过),惹得她极为愤怒,但是我觉得她似乎更让我尊敬。

在她收到摩德斯通先生回信以前必须经过一段时间,而我的恐惧和忧虑是不言而喻的。但是,我尽力压制它,尽量对姨婆和狄克先生表示投合的样子。除了第一天姨婆提供给我的称得上不打眼的衣服外,我还没有其它的衣服。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狄克先生和我早去放风筝了。只有天黑以后,就寝以前,为了我的身体原因,姨婆才带着我到悬崖散散步。摩德斯通先生的回信终于来了,使我颇为吃惊的是,姨婆告诉我,他要第二天亲自来同她谈。第二天,我仍然穿着我那奇特的衣服,计算着时间等着。心情低落恐惧,而且因陷入这种矛盾之中而面红耳赤。我等待着他那张阴沉的脸的出现,但是不见他到来,这让我吃惊得回不过神来。

姨婆比往常稍稍暴躁和严厉一些,但是除了这种情况以外,对于她为了接待我怕得那么厉害的客人还做了什么,看不出任何别的迹象,她在那儿干活儿,而我坐在她的旁边,想着摩德斯通先生的到来会引发的一切结果,这样一直到下午很晚的时候。我们的午饭大大地延缓了,但是当姨婆命令开饭时,她突然嚷道驴子来了,使我惶恐不已,原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摩德斯通小姐。她坐在驴子背上,一直跨过那一片禁地,停在住宅前面,向她周围看了看。

“快滚开!”姨婆向窗户摇着头,挥着拳头叫道,“你凭什么在那里。你竟敢胡闹,滚开!你这胆大妄为的东西!”

摩德斯通小姐环顾四周时不理不睬的神情,惹怒了我姨婆,我真不相信,她一动也不能动,一时不能照例猛冲出去了。我抓住那机会报告她这是谁,告诉她刚来到的那个讨厌家伙附近的男人就是摩德斯通本人(上来的路很难走,他落后了)。

“任她是谁!”姨婆叫道,仍旧摇头,从弓形窗子里做出激愤的手势,“别人不得冒犯我,我绝不允许。珍妮,把它拉回去。赶它走!”于是,我从姨婆身后看见一幅即将武斗的场面:驴子不听任何人的使唤,四条腿各自插在不同的方向,珍妮抓着缰绳想把它拉回来,摩德斯通先生则想牵它前进,摩德斯通小姐用阳伞猛击珍妮,一些来看热闹的孩子跳上跳下乱叫喊。但是,姨婆一眼看出其中有赶驴的那个年轻人,那个经常冒犯的年轻人,虽然他还不过十岁多一点儿。她于是扑上去,抓住了他,把他拖进花园(那时他的头上蒙着外衣,脚在地上直踩),一面喊珍妮去叫警察,以便来捉他,加以审问并且当场罚他。不过那场战争并没有完全结束,因为那个小青年是闪躲腾挪的专家,而我姨婆完全不明白那一套,所以他不久就叫喊着跑走了,只留下一排靴钉印,一边洋洋得意地把他的驴子牵走了。

摩德斯通小姐在该场战斗的后半部分,下了驴,现在同她的弟弟站在台阶的下层等候姨婆的接见。由于那场战斗,姨婆腿部有些乱,但依然威风凛凛地从他们身边走进宅内,在珍妮未正式通知之前,丝毫不加理睬。

“我用避开吗,姨婆?”我颤抖地说道。

“不,少爷,”姨婆说道,“当然不用!”说着便把我拉到她附近的一处,用一把椅子把我拦在里面,仿佛这是一个监狱或审讯被告席。在全部会谈中间,我一直站在那里,在那里看着摩德斯通先生和小姐走了进来。

“哦!”姨婆说,“我不明白是和谁有冲突,但是我禁止任何人骑驴走进那块圣地,毫无例外。”

“你的规章似乎对于初来者太过苛刻了吧。”摩德斯通小姐说,

“是吗?”姨婆说。

摩德斯通先生似乎担心战争重来,于是插嘴说道:“特洛乌德小姐!”

“请原谅!”姨婆用犀利的目光看着他说,“你是娶了布兰德斯通鸦巢——虽然为什么叫鸦巢,我可不知道!——我去世的外甥大卫?科波菲尔的遗孀那位先生吗?”

“是的。”摩德斯通先生说道。

“请原谅我的鲁莽,先生,”姨婆说道,“假如你不去沾惹那可怜的孩子,也许是一件好得多的事呢。”

“我同意特洛乌德小姐的话,”摩德斯通小姐昂然地说,“但是,我认为那位可怜的克拉拉,其实只是个孩子而已,从许多重要的方面看都不过如此。”

“这是我们很宽慰的地方,小姐,”姨婆说道,“我们的年纪大了,这时的外貌不大会为我们惹烦恼,所以没人能用同样的话加在我们身上了。”

“的确是,”摩德斯通小姐答道(不过,我相信她的附和是不太乐意的),“而且,我弟弟如果不这样结婚,如你所说,那真是一件更好、更快活的事。我从来都持这样的看法。”

“关于你的看法我毫无疑虑。”姨婆说。“珍妮!”她摇着铃说,“替我问候狄克先生,并叫他来这。”

在他到来之前,姨婆直挺挺地坐着,向墙壁皱着眉头。当他来到时,姨婆介绍了一下:

“狄克先生,一个多年的要好的朋友。”姨婆重点说道,因为他那时正在咬食指尖,样子很愚蠢,给他提出一种警告,“是我所相信的。”

狄克先生在这警示下,快速地从嘴里取出食指尖,露出一种庄重的认真的神情。我姨婆把头微微侧向摩德斯通先生,他接下去说道:

“特洛乌德小姐,收到你的信后,我觉得,为了表明我自己,也为了尊敬你——”

“谢谢,”我姨婆突然以一种原有的犀利的眼光,盯着他说,“你没必要关心我。”

“亲自来总比信件往来要好一些,”摩德斯通先生接着说道,“虽然路上不很方便。这个可怜的孩子,他已经逃避了他的朋友和职业——”

“他这样子,”他姐姐一面注意着我那无法形容的服装,一面插嘴道,“简直是羞耻。”

“珍?摩德斯通,”她弟弟说,“请不要扰乱我。这可怜的孩子,特洛乌德小姐,在我故去的妻子生前和死后,他总是带给我们诸多不安和纠纷。这个孩子,怪僻、叛逆、脾气横暴,又不听话,不服管教。我和姐姐也试图纠正他的毛病,但是没有效果。所以我觉得——我可以说,因为姐姐很相信我——你们该认可我们对这孩子的真实情况的叙说。”

“我兄弟所说的话都是事实,”摩德斯通小姐说道,“但是,我要加一言,我坚信他是最坏、最恶劣的孩子。”

“太过分了吧!”姨婆立刻反驳道。

“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摩德斯通小姐接下去说道。

“哈!”我姨婆说,“喂!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