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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托普西 (2)

第二十章 托普西 (2)

“托普西,都是你这个淘气的坏孩子把丝带偷走的,不许不承认。”

“小姐,我发誓,我没干过那种事,我甚至根本没见过这条丝带。”

“托普西,”奥费利娅小姐说,“你撒谎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我说的都是实话呀,”托普西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根本没撒谎。”

“托普西,假如你还不承认,我要用鞭子教训你了。”

“小姐,不管你怎么抽我,我也会这样说的。”

托普西挤出了眼泪,“我从没见过这条丝带,是它被我的被子挂住了。”

奥费利娅小姐见托普西如此死不承认,感到非常气愤,她双手抓住托普西,用力地晃着。

“你不要再狡辩了!”

谁知她又将托普西藏在另一只袖筒里的手套晃出来了,掉在地板上。

“这又是什么?”奥费利娅小姐说,“你还有什么理由说你没偷丝带?”

但托普西马上承认自己确实偷了手套,可还是不承认偷过丝带。“托普西!”奥费利娅小姐说,“假如你不再撒谎,我就饶了你这一回,不用鞭子抽你。”于是托普西全部招认了,边哭边说她一定改正错误。

“那好,你得诚实地说,你在这里还偷过什么——昨天你自己四处游逛,肯定偷过东西。你如果承认了,就不用鞭子打你。”

“好吧,小姐,我偷走了伊娃小姐的项链。”

“真淘气,还有什么?”

“我还偷了罗莎的耳环。”

“现在你把这两样东西交出来。”

“不行啊,我已经把它们烧了。”

“别撒谎了,快交给我,否则我会用鞭子抽你。”

托普西边哭边大喊:“我已经把它们给烧了。”

“为什么要烧呢?”奥费利娅小姐问。

“可能是我太坏了,不知是什么原因。”

恰好伊娃向这边走来,那串珊瑚项链还戴在脖子上。

“伊娃,你从哪儿找到项链的?”

“没有啊,今天我一直戴着它。”伊娃说。

“昨天你也戴着它吗?”

“那当然,姑姑,昨天睡觉忘了摘了,一直都戴着。”

奥费利娅小姐被搞得一头雾水,理不清头绪。此时罗莎也过来了,她耳朵上仍然戴着那副珊瑚耳环。奥费利娅小姐更加晕头转向了。

“我该怎么教育这个孩子呀!”她不知所措地说,“托普西,你不是告诉我你偷走了这两样东西吗?”

“小姐,那都是你硬让我承认的呀,但我又没有别的东西可说。”托普西边说边掉眼泪。

“可我并没有让你承认你没干过的事呀!”奥费利娅小姐说,“你还在撒谎,同刚才是一样的。”

“怎么会呢?”托普西吃惊地说,仿佛很无辜。

“这个淘气的家伙鬼话连篇,”罗莎说道,气愤地盯着托普西。“要是让圣克莱尔老爷赏她一顿鞭子就好了,看她还敢胡说八道!”

“别这样,罗莎 ,”伊娃严厉制止她。她竟然能像个大人一样说话,“你不要这样说,罗莎,我不能容忍这样的话。”

“伊娃小姐,你心地太善良了,不知道怎样对待黑奴。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用鞭子抽他们。”

“罗莎,”伊娃大声说道,“住嘴,禁止你说这种话。”她两眼闪亮,脸憋得很红。

罗莎被一下子震住了。

“大家都知道,伊娃小姐是个地道的圣克莱尔家庭的人,说话激动的样子跟她父亲简直是一模一样。”罗莎自言自语地走了。

伊娃出神地看着托普西。

伊娃和托普西象征着社会的两极:一个是地位高贵,白皮肤黄头发,深陷的双眼和饱满的前额,知书达礼;另一个是下层阶级,黑皮肤黑卷发,狡黠机敏,战战兢兢。她们还代表了两个种族:一个是撒克逊人,长久地处于文明社会中,有良好的物质及精神生活;另一个是非洲黑种人,备受欺凌压迫,处在野蛮蒙昧的世界里。

伊娃的心里正酝酿着类似的思想,但还不够清晰,无法明确地表达出来。她见奥费利娅小姐责备托普西,便说:

“可怜的朋友,你偷东西做什么呀?你要什么我给你好了,别再去拿别人的东西了。”

这是托普西生平第一次听到这样温暖友善的话语,她被伊娃诚恳的语调及亲切的举止深深地感动了。泪水禁不住涌上来,但她马上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她已经对别人的咒骂感到麻木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一时难以适应。

究竟如何教育托普西呢?奥费利娅小姐实在无能为力。她觉得以前的教育方法不管用,必须采用新的教育方法。也只好把托普西先关进一间黑屋子里,等到她想好新的方法为止。

“我觉得必须得给她点颜色看看。”她对圣克莱尔说。

“那么你就教训她吧,一切听你的。”

“要严格管教她,”奥费利娅小姐说,“不让她受点皮肉之苦是教育不成的。”

“随你便吧,”圣克莱尔说,“只是我要提醒你一下,以前她的主人曾用拨火棍、铁锹和火钳等教训她,什么方法都用遍了。似乎她对这些感到麻木了,你若要教训她一定会累得要命,不然很难起作用。”

“那么我应该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圣克莱尔说,“你应该自己去寻觅答案。她现在对鞭子已经麻木了,可只剩鞭子来管她了,我们南方有很多这种情况,你有解决的方法吗?”

“我可想不出来,她这样的孩子我从未见过。”

“可我们这儿到处都有这样的孩子;不仅如此,还有大人也这样,应该怎样对付他们呢?”圣克莱尔说。

“我可是无能为力。”奥费利娅小姐说。

“我也同样无能为力呀,”圣克莱尔说,“南方发生了很多像普吕事件一样的暴行,这都是由于奴隶主与奴隶双方的矛盾激化的结果。奴隶主越来越狠,手段越来越严厉,而奴隶越来越麻木不仁。这同人们对药的抗药性是同样的道理。一开始我就认识到了这一点,于是我决定不对奴隶那样做。但我的仆人都被我娇惯得上了天。但我想这还是要好过双方的决斗。我把托普西交给你,就是为了让你在她身上试验你的教育方法,她是黑人孩子的代表。”

“是奴隶制造成了这种性格的孩子。”

“是的,但事实如此,已经造成了。关键是怎样改造他们。”

“好吧,虽然我并不感谢你,但我还是会把这项试验坚持到底,尽我所能。”奥费利娅小姐说道。自那以后,她用惊人的时间精力去管教托普西,帮她排定学习日程,并教她文化。

托普西学文化速度很快,字母学得飞快,不久就能看懂写读本了。但她并不擅长针线活,总是搞得一团糟。

她很快就在全家成名。她模仿人的形态十分贴切,而且天生擅长跳舞、翻筋斗、爬高、唱歌、口技等。孩子们都为她着迷,伊娃也不例外,她们经常一起玩。这使奥费利娅小姐很担心,她提醒圣克莱尔,叫他注意。

“没关系,”圣克莱尔说,“托普西不会把她带坏的。因为伊娃不是个普通的孩子,她对坏的东西天生具有抵制性。假如伊娃要学坏,那她早就变坏了。”

起初,那些上等仆人都对托普西不屑一顾,可不久之后他们就对她“刮目相看了”。大家发现,只要有人得罪了托普西,一定会碰到倒霉的事。不是丢了东西就是被脏水泼到,或是其他的恶作剧。而且谁也查不出这是谁干的。虽然托普西被反复查过,但别人抓不到什么证据,拿她也毫无办法,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是谁干的。再有,奥费利娅对没有证据的事件是不会注意的。另外,恶作剧总选在对象失宠的时间发生,使受害人得不到必要的重视。反正,家里的仆人没有敢得罪托普西的了。

托普西干活的时候,十分麻利,精力无穷。不管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她把卧室收拾得整洁极了,连挑剔的奥费利娅小姐也不得不服。只要托普西喜欢,她的工作总是做得十全十美,无人能及。但假如奥费利娅小姐对她稍有放松,她就开始捣乱,令人无所适从,直到有一次她把奥费利娅小姐的广东绉纱披肩拿出来玩,惹火了奥费利娅小姐:

“我真拿你没办法,托普西。”

“你揍我好了,小姐。以前的女主人就揍我,否则我就不做事。我都养成挨揍的习惯了。”

于是奥费利娅小姐采用了这个方法,弄得她又叫又嚷,热闹极了。打完之后,她又把挨打的经历当作向其他小孩吹牛的资本。

“你们都听着,小黑鬼,”她经常这样说,“你们明白自己是有罪的人吗?我们每个人都有罪,无论白人还是黑人——菲利小姐这样说的。但我觉得黑人最有罪。而我是最最有罪的,谁都对我无能为力。”说完,她摆出一副得意狂妄的样子。

每个礼拜日,奥费利娅小姐都教托普西教义问答,由于托普西的记忆力十分惊人,这大大激发了老师的教学热情。

“你认为教义会对她有所帮助吗?”圣克莱尔问道。

“这是当然的。可能起初她不太明白含义,但她会逐渐理解的。”奥费利娅小姐说。

“可我到现在还不能理解,”圣克莱尔说,“我记得自己小时候背得棒极了。”

“假如你现在还像小时候那样就好了。”

在两人谈话时,旁边的托普西规规矩矩地双手交叉站着,像黑色的雕像一般。奥费利娅向她示意,她背道:

“因为上帝允许人类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我们最早的祖先从第一个创造出的state里掉下来。”忽然,她有些迷惑,“小姐,这里指肯塔基州吗?”

圣克莱尔禁不住笑起来,“那是暗指移民。”

“行了,奥古斯丁,你这样打断我,让我怎么教她?”

“好吧,我不会再添乱了。”他去客厅看报,一直呆到托普西背完全文。她背得很好,只是有时把重要字眼的位置弄颠倒了。虽然圣克莱尔尽力克制,但有时也禁不住笑出声来。他经常让托普西专门背诵那些很难的段落,以此取乐,这遭到奥费利娅小姐的强烈抗议:

“奥古斯丁,你总这样不正经,我怎么管教她?”

“你说的对,我保证不会再这样的。但她被难倒的样子实在可爱。”

“但她是在犯错,我必须纠正她。”

“是的,这是很严肃的问题,应该多加注意。都怪我太淘气了。”

就这样奥费利娅小姐对托普西的教育进行了一两年,她对她的折磨让她习以为常了。

圣克莱尔很喜欢托普西,托普西也愿意拿他当靠山,还把从他那里得来的小东西分给大家。其实,她是个挺好的孩子,除了在保护自己而攻击他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