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卡西夫人的故事 (2)
“你看看我的样子，看我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卡西显得有点激动。“我可是生长在一个好人家中，我记忆中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追逐嬉戏在金碧辉煌的大厅中。同伴们和客人们老是夸我漂亮，说我就像个天使，像个洋娃娃。我还记得在我们家的大客厅的大窗户外面，有一座大花园，我常常在花园中和我的兄弟姐妹一起捉迷藏。那时我是多么快乐啊！后来，我就到一所教会学校学习音乐、法语和女红等，我学过好多东西，我几乎什么都能干。但在我十四岁那年，我父亲去世了，他死得很突然，于是我从学校回来参加他的葬礼，可是在人们清点遗产的时候，人们发现他的财产还还不起他欠的债。于是我也就被列入了财产清单，用来还债。我的母亲是一个女奴，我的父亲一直都想给我自由，但是他没有熬到给我办完手续那一天就过世了，因此我还只能属于奴隶之列。在我小的时候我也知道我是个奴隶，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从来都没有把它放在心上。可是谁又能料到像父亲那样强壮的人在一夜间就死了呢？他是得霍乱死的，他临死以前两个小时还是活蹦乱跳的呢，他是新奥尔良市第一批得霍乱死的人。在葬礼后的第二天，他的妻子就带上她的儿女，回到了她母亲的庄园上。
我只是觉得有点纳闷，但我又怎么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他们留下了一位年轻的律师来打点庄园上的遗留事物，他每天都会来我们的家，用他那温柔的声音和我说话。有一天，他带着一位年轻小伙子来到我家，他是那么地英俊，我这辈子也没见过比他更英俊的人了。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晚上，我们一同在花园里散步聊天。我感到十分地痛苦无助，他就在一边友善地用温柔的话语安慰我，让我宽心。他还告诉我他在我上教会学校以前就爱上了我，他愿意做我的一个朋友，愿意给我关怀和保护。最后，他用两千美元买下了我，我就成为了他的财产。而这一切我并不知情，但我知道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我爱他，我愿意为他付出，我是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女人的。想想当时的我吧，我简直对他一片痴心，我眼中只有他，我是那么地爱他，直到现在，我依然爱他，我觉得只要我还在这世上，我就仍然爱他！他有一幢漂亮的屋子，有一群佣人，有马匹，有车辆……并且他又是那么英俊，那么善良。他给我一切能用钱买到的东西，但是我从来没有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因为我爱的是他这个人，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我的生命和灵魂。我会为他干任何事情，事实上，我对他是百依百顺的。
“我只求过他一件事情，那就是他能娶我为妻。我认为如果他真的是如他所承诺的那样对我一往情深，他眼中的我如果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完美无瑕，那么他一定会娶我为妻，一定会给我自由的，但他对我说，这是不可能的事。他说，如果我们彼此相爱，那么我们就能在上帝眼中成为夫妻。我相信了，我觉得我已经是他的妻子了，我和他是一条心的，整整七年，我每天都观察他的一举一动，细心地伺候他，讨他的欢心。有一回，他得了黄热病，在二十天的时间中，我衣带不解地照顾他，陪着他，天天给他喂药，端茶送水。他病好之后，很感激，说我是他的天使，说我救了他的命。我们有两个很可爱的孩子。大的是个男孩，叫亨利，他长得很像他的父亲，他的眼睛大大的，头发卷卷的，额头非常地可爱，简直长得和他父亲一样，并且他还继承了他父亲特有的气质。至于小埃利斯，他们老说她像我。他也常常对我说，说我是全路易斯安那州最漂亮的女人，他为我感到骄傲。那时我们全家常坐在敞篷马车上一起去兜风。一路上，我们老能听到路人对我们的夸奖，那时我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一个女人该有的一切我全都拥有了。
可好景不长，有一天，他让自己的表兄到他的庄园来玩，他们俩非常地要好，成天一块儿进进出出。但是我从第一次见到他表兄的那天起就对他没有好感。不知为什么，我总担心他会给我们的生活带来灾难，他们常常出去一起玩儿，一直到夜里两三点才回来。但是我却敢怒而不敢言，我怕亨利生气。我只好整天忧心忡忡，然后，他们又去赌场，不久，亨利就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再后来，他又给亨利介绍了一位女人，我就发觉他变心了。我是女人，我能看得出来他想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担心，但我却不能做些什么来阻止事态的恶化。接着亨利欠下了一屁股的债，这使他俩的婚事搁浅了。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可恶的混蛋又向亨利提出买下我和孩子们。谁也不敢相信这居然是真的。就在那一天，他说他要离家去乡下料理一些事情，叫我在家等他两三个星期。但是我却又有了不祥的感觉。虽然他的话语仍像以前一样温柔，但我可以感觉到灾难的来临。我呆在了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感觉一切都没了。他吻了我和孩子，吻了许多次，然后就走了，我看着他一点一点地在视线消失，心中立刻充满了绝望，最后我记得我晕了过去。
“他刚走，他的表兄就来了。他说他已经买下了我们，还把契据拿了出来给我看，他是来接收我们的。我死活不依，我骂他，我说我宁愿死去也不愿和他一起生活。
“可是他却威胁说如果我不听他的话，我的两个孩子就会被他给卖掉，让我永远也见不到他们。他还说自从他第一次看见我，就想占有我，他引诱亨利，使他欠债，逼他卖了我，然后他又让亨利爱上了其他女人而抛弃了我。他说他为了得到我费尽了心思，因此他不会轻易罢休的，他不可能放过我，不管我怎么耍脾气，他一定要得到我。
“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我的孩子们在他的手里啊，我只好俯首听命，乖乖地听他的话。和他一起生活，只要我有一点儿反抗，他就威胁说要卖掉孩子。我就这样如行尸走肉般地生活在世上，和我所憎恨的人生活在一起，受他控制。在以前，我愿意读书给亨利听，为他唱歌跳舞，因为对我来说那是一种享受，但是现在我觉得我为他干的事都是一种负担，但我还得忍气吞声，并且他还动不动打我的孩子们。可怜的埃利斯受尽了折磨，而小亨利却和他父亲一样既骄傲又勇敢，从不低头，因而受了更多的苦。我每天都为他们担心，我也曾经叫小亨利对他顺从一点，以求能保护他，要知道，他可是我的命根子啊！我小心翼翼地周旋在他们之间，只是想和我的孩子们在一起。但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最终他还是把两个孩子都给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