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阿达拉·勒内·纳契人
229500000023

第23章 (1)

第十五卷 (1)

纳契(第二部分)

塞留塔在泉边遇到这一对朋友之前,已经在树林里转了几天。听到勒内被俘的消息,她就发高烧。兄弟不辞而别,更添了她的不幸,因为她猜到兄弟去营救朋友了,如果兄弟又成为伊利诺人疯狂的牺牲品呢?

塞留塔独自留在家里。一天,她躺在席子上忧思重重,翁杜列走进来,小人得志,气焰嚣张,他因情欲存有希望而恶行无忌。亚卡西已知道他的罪行并利用他,现在他已控制了亚卡西,他要掌握绝对的权力充当“小太阳”的监护人,他梦想重建古代的专制,他首先欺骗法国人然后设法消灭他们。

这个野心勃勃的野蛮人还有一件不顺心的事,还有一种强烈于野心的感情,这就是他对塞留塔与日俱增的垂涎。受伤的虚荣心,复仇的渴望,狂热的情欲使这感情变成了疯狂,这疯狂发作时勾起女首领亚卡西的嫉妒。

翁杜列得意忘形之际,跑到塞留塔的住所,他向床榻走去,孤独的处女正恹恹欲绝。“塞留塔,醒醒吧!”他使劲摇她的手,“醒醒吧,我是翁杜列,像我这样出色的武士,一心爱慕你,欲娶你为妻,你不是很荣幸吗,你这枯萎了的玫瑰,被那倒霉鬼白人凋残了的玫瑰?他是马尼杜交给我们的人!”

她推开他。“她发怒时的样儿多可爱啊!”翁杜列嚷道,“她的脸色鲜艳了!她的头发多美!”这小人伸手要抚摸他的心上人。

亚卡西出于嫉妒的本能,常在情敌的住所四周逡巡。这时她出现在门口,塞留塔说:“啊,太阳的母亲!救救我!”翁杜列松开猎获物。他尴尬,恼羞交加,嘴里嘀咕着,尾随亚卡西,她双眼血红,怒不可遏,悻悻而去。

塞留塔的亲友见她的兄弟不在家,愿陪她解闷,女友们看见她的床铺零乱狼藉。塞留塔强颜欢笑,她声言她并无苦恼,女友信了她的话,退了出去。摆脱了腻烦的纠缠,她半夜出门,钻进丛林,在通往伊利诺人家乡的路上,等着会见她的保护人,她还以为他们已经完蛋,不会回来了。

谁来救这三个不幸的人?三人中唯有塞留塔尚有生气,但她还来得及飞回纳契人的村庄吗?他俩能等到她回来不咽气吗?她把勒内的头轻置于青苔之上,站起身来。也许上帝动了垂怜之心,树林附近出现了武士们。他们是谁?不要紧!这个时候塞留塔甚至乞求翁杜列的援助。

她向这些武士们走过去,嚷道:“来人是谁,来救救勒内和我的哥哥!”

罗萨里要塞的士兵和年轻军官陪同达尔塔吉特中尉到泉水旁,勒内与他的朋友歇脚之处,这泉的水能愈合伤口。达尔塔吉特没辨出她的模样,却听出了她的声音,她的模样大变了样。“是你吗,我的妹妹,我的救命恩人?”中尉说。在第十卷所述的战斗中,中尉被纳契人俘虏,他倒在印第安人的坟地,即“鬼林”里,被星相家发现,要判刑。按印第安人的法律,印第安姑娘可以挑一个战俘做丈夫或兄弟,塞留塔称他为兄弟,因此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塞留塔向他飞奔过去,流下快乐痛苦的眼泪。她攥住义兄的手,把它放在唇边,拉他往泉边走,嘴里反复念叨乌杜加米兹和勒内的名字,一队人赶紧跟着她走。

他们看见勒内二人,或不如说看见两个幽灵,一个躺着,另一个站立不稳,他们围了上去。乌杜加米兹说:“猎人们,现在我可以死了,请照顾我的朋友!”说完,他倒在草地上面。

法国人与纳契人都以为勒内被伊利诺人烧死,他们抢救这两个奄奄一息的人:塞留塔拿食物给哥哥和勒内,达尔塔吉特伸出尚未伤愈的手臂去扶他们二人。中尉的部下雅克被派去通知纳契人二人归来的奇迹。武士和女人们跑来,酋长们随后也到了。法国人用树枝扎了床,把二人安置在床上,八个年轻人轮流抬这神圣的床榻,就如抬着光荣的战利品。塞留塔靠着枝叶搭的床,意外地幸福。达尔塔吉特的脸色苍白,表明他那颗高贵的心还缺着血。

拥来的纳契人迎面碰上这热闹的凯旋盛典。树林里响起持久不断的欢呼声,人们争先恐后打听乌杜加米兹解救勒内的详情细节,乌杜加米兹不肯多言,勒内又有气无力,年轻人紧握乌杜加米兹的手,互相发誓要患难与共,以他为楷模。酋长们祝贺阿达利奥和夏克塔斯有这样出色的孩子,两个老人答道:“是的。”阿达利奥很受感动。

女人与孩子抚摸塞留塔,米拉的快乐中含有些微的忧郁,也要抬她。群情激动之中,法国军人也有他们的赞辞。达尔塔吉特对塞留塔说:“妹妹,你的兄弟真是个解放者。”勒内听到这些话,以细若游丝的话声说道:“你们根本不知道详情,乌杜加米兹没把他做的事告诉你们,我若不死,自会把这事告诉你们。”大家都为那位不惜自我牺牲,忠于友谊的青年流出热泪。

翁杜列与亚卡西避开这场面。坏人躲开尊崇道德的群众,就如躲开肉刑。勒内被安顿在父亲夏克塔斯家,阿达利奥要人们把侄子乌杜加米兹和侄女塞留塔抬到自己家里,亲自照料他们,他觉得他们确是自己的血统。

翁杜列用谎言、信誓、抚摸哄骗亚卡西。上过当的亚卡西虽不再信任他,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已在犯罪的路上走了一步,不可能后退,她不得不与这个小人同流合污,助纣为虐,把翁杜列捧到自己的地位,以证实自己未自贬到他的地步。勒内归来了,翁杜列又嫉妒又失望,他比任何时候更需爬上统治地位,以实施他未逞的罪行。他告诫女首领:“勒内可能看见我放了暗箭,惟一的办法是掌握全部权力,你让我做你儿子的监护人,恢复阿鲁埃人古代的监护制,我愿以一切报偿你。”亚卡西无法拒绝他的要求,她出卖了德行。

翁杜列决定首先在法国人中做手脚。

色帕尔粗暴呵斥费布利亚诺,费布利亚诺低声下气,奴颜婢膝逐渐博得老军人色帕尔的欢心。卑劣的人常甘受凌辱,以此为阶梯向上爬。但这个叛徒看出自己的威信有损,他一定要有卓著的成就才能抹去他留下的不良印象。路易斯安那总督对罗萨里要塞的司令表示不满,他在函件中通知司令,他要派遣新的部队,要司令补偿不审慎造成的损失。

翁杜列正在伺机满足个人野心,费布利亚诺也在窥伺机会抓住权力,这两个叛徒臭气相投,沆瀣一气,对勒内怀着刻骨仇恨。翁杜列找到费布里亚诺,谈到“太阳”之死,如若法国人肯助他,翁杜列愿赠他土地权这造成动乱与不幸的根源。

费布利亚诺喜出望外,获得土地权,他就能成为重要有用的人物。他把此事禀报色帕尔,色帕尔答应在要塞那半月形城堡里,在夜里接见翁杜列。

翁杜列与他们密谋道:“法国的酋长们,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你们又招来一批武士,也许你们打算再向我们举起斧头?你们不要走这条不稳定的路了吧,我可以领你们走更可靠的路,达到你们的目的。我早已是法国人的朋友,请你们利用你们的权威,助我获得小太阳的监护人的地位。我可以把你们要的土地割让给你们,你们的议员与我们的议员就要解决它的界线问题了。两天之后,我们就要选举酋长,请你们命人送礼给青年武士,女人和神父,叫他们选举我,我要压倒我的对手们。”

色帕尔听翁杜列奉承他权重位高,十分受用,考虑到安插法国人的朋友翁杜列为纳契人的首领,也是重要的政治措施,他尤其指望获得土地,弥补自己的过失。他连忙支持翁杜列的计划,并委托费布利亚诺分派礼品。

翁杜列回到亚卡西身边,看见她萎靡不振,意气消沉。犯罪犹如喝苦涩的饮料,需要习惯才能忍受它。翁杜列训斥她:“别再优柔寡断了,你愿与我一道发号施令,还是做你们酋长家庭的奴隶?考虑我们的处境吧。若不把对头驱走,他们便会驱赶我们,迟早有人揭穿老太阳之死的谜,到时我们不但掌不了权,还要被判刑。去吧,到女人堆中斡旋吧,争取她们的选票,我到年轻武士中活动,只有乌杜加米兹会在他们当中破坏我的威信,现在他的身体太虚,走不出屋门,设法让忠于我们利益的星相家请神,我们就能抵制夏克塔斯与阿达利奥的阻挠。”

部落召集会议选举首领,夏克塔斯推举勒内,但星相家宣称这个外国人犯过吓走神蛇,杀死雌海豸里的罪,并因此招致部落战争,老太阳的阵亡,会受上天的惩罚。

勒内被否决,阿达利奥推举侄子乌杜加米兹,他在不久前表现出优秀品质和勇敢无畏,但大家认为他头脑简单。而夏克塔斯与阿达利奥已不愿承担他们的年纪已承担不起的重任。

亚卡西推举翁杜列,他的名字令还有几分廉耻心的汉子脸红,夏克塔斯坚决反对,他揭发翁杜列的种种恶行。阿达利奥预见翁杜列会成暴君,他警告翁杜列,如果他胆敢危害祖国的自由,他会刺死他。但费布利亚诺的礼品产生了效果,女人得到首饰欢天喜地,小伙子被武器所诱惑,许多酋长因野心而忘了谨慎,支持女首领的提名,他们询问马尼杜神,神也拥戴翁杜列。这样,教导小太阳未来的国君的重任就落到一双肮脏的暴虐的手里。就如哥摩尔的田,能毒死人委托它种植的植物,或只运送尽是灰烬的果树。

这时勒内的伤口已经愈合,头脑简单的乌杜加米兹也以惊人的速度恢复了体力。勒内要报答乌杜加米兹崇高的友情,他惟一的办法就是娶塞留塔为妻。这牺牲是很大的,这种联姻分量很重,因为他对她并无一点爱情,他认为他应该为感激作出牺牲。至少,他认为在职责中寻找不幸与他的命运相符。

他把他的决定告诉夏克塔斯,夏克塔斯向阿达利奥求婚,乌杜加米兹得知好友将成为兄弟,万分欣喜。塞留塔羞红脸,态度娴雅谦逊,允了婚事。她百感交集,不仅仅是年轻姑娘将落入丈夫怀中的惊喜。虽然她钟情于勒内,她憧憬幸福,但她却情不自禁的担扰,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害怕勒内,落进勒内的怀里,她有种落入深渊的恐惧。

长辈们同意这桩婚事。夏克塔斯对勒内说:“建你的住屋吧,把项链带到屋内去,挑起重担,拿木柴去燃火,打六个夜晚的猎,第七天塞留塔就会跟你上你的家。”

勒内在小山谷里安家落户,流入密西西比河的小河灌溉他的家园。房子建好,从新房的门里看得见山谷的牧场,牧场上长着开花的小灌木,山岗上长着与土地一般古老的树木,浓密的树林里有一道急流奔泻。

婚礼这一天,乡亲们歌舞嬉戏,勒内与塞留塔在围成一圈的长辈们中间,谨记长辈们的教导,弄清自己应负的职责,然后,大家把新婚夫妇送进洞房。

曙光看见他们在门槛上面:塞留塔一条手臂搂着勒内的脖子,倚在年轻丈夫的身上。她眼里含着恭敬和柔情,她的目光在搜索丈夫的目光。怀着虔诚,感激的心,她把她的快乐献给大自然的主人,就如她从它那儿得到的礼物:夜露在太阳东升时重上它的天空。

勒内心神不定,他的目光在荒原上游移,他不像幸福倒像在后悔。勒内原来向往的是荒原、一个女人和自由,他拥有这一切,却有什么破坏了此中的滋味。他本应感激那只赐福给他的手,它一下子就抛去过去的不幸,给了他现在的幸福如果这就是幸福的话。

他试图重温他从前的幻想,有哪个女人有塞留塔的美貌?他带她到树林深处,他喜欢离群,但当他在悬岩间把年轻的妻子搂在怀里,当他拉她到云雾中,他并没得到他梦想的甜蜜。

他灵魂深处的空虚再不能填满。上天注定他是个富有才华、多愁善感的人物,上天的干预打乱了他的一切。激情从心中涌出再也收不回去,他在人世沉重地生存,他不耐烦地践踏着生活,生活带给他遗憾。

如果残忍的翁杜列了解勒内的心情,如果他知道勒内的苦恼,看见塞留塔的不安,她丈夫使她产生的恐惧,这一对男女的结合就不会造成他的苦恼。他从传闻中得知他们结合的消息,满足了的野心又有什么价值?追求塞留塔已经无望!他对勒内的嫉妒未能伤害勒内!为成功他付出 了多昂贵的代价!他被迫向一个讨厌的女人献媚,他向色帕尔许下他不该也难以实现的诺言。他怎样甩掉成了他的主人的罗萨里要塞的外国人,而他们却抓住了他的把柄!他怎样干掉他的情敌,该死的神把这个白人弄到纳契人当中,使得他失恋!

他酝酿了几个计划,可是有些计划不够周全,另一些计划又掩盖不了过多的罪证。他天性暴戾,贪婪,野心过大,不免心烦意乱,在村子里乱窜,凶神恶煞,两眼冒火,双唇痉挛地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