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爱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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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2)

第三部第 十 三 章 (2)

“你说这话好像在嫉妒他。”

“我真的嫉妒他,爱玛。在一点上,他是我嫉妒的对象。”

爱玛没话可说了。他们仿佛马上就要谈起哈里特,可是她渴望设法避开这个话题。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谈些完全不同的事情——住在不伦瑞克广场那边的孩子们。她正打算开口询问,突然奈特利先生的话让她吃了一惊: “你也不问我为什么嫉妒?我看出,你已经打定主意不产生什么好奇心。你是明智的,可我本人并不明智。爱玛,虽然你不问,可我必须告诉你,尽管我本来不希望马上就对你说。”

“啊!那就别说,别说,”她热切地喊道,“过一段时间再说,考虑一下吧,别认为有义务讲出来。”

“谢谢你,”他的嗓音中回荡着深深的懊悔,接着便什么也没有再说。

爱玛不忍心让他感到痛苦。他本打算向她吐露心中秘密,或许是想征求她的意见。不论她要付出什么代价,她要听。她或许可能帮助他打定主意,或者能让他感到满意。她或许可以夸奖哈里特,或者向他指出他是自由独立的,免得他优柔寡断,他的这种心境比其他情况更让人觉得不好受。他们到了房子前面。

“我想你要进去了,”他说。

“不,”由于他的口吻仍然十分压抑,爱玛的回答便相当斩钉截铁。“我想再转上一圈。佩里先生还没走。”朝前走了几步后,她补充道:“我刚才不礼貌,打断了你的话,奈特利先生,恐怕还让你感到了痛苦。不过,假如你希望像对朋友一样,坦率地讲给我听,或者询问我对你思索的问题有什么意见,作为一个朋友,你可以对我下命令。我愿意听你说的任何事情。我会把我的意见明确讲给你听。”

“作为朋友!”奈特利先生回答道。“爱玛,我害怕的就是这个字眼,我不想说……等一等,是啊,我干嘛要迟疑?我把这事藏在心里已经太过分了。爱玛,我接受你的提议,尽管看上去有些非同寻常,但是我接受,把你当做我的朋友。那就告诉我,难道我根本没有成功的机会?”

他停下脚步,诚恳的目光望着她,希望获得答案。他的目光深深打动了她。

“我最亲爱的爱玛,”他说,“你永远是我最亲爱的,不论现在我们谈了些什么,我最亲爱的,最最亲爱的爱玛,马上把答案告诉我,如果要拒绝,你就说‘不,’”她实在什么也说不出来。“你在沉默,”他狂喜着喊道,“绝对沉默!那我就什么也不问了。”

此刻的激动几乎让爱玛感到晕眩。她压倒一切的愿望或许是希望不要把她从这场无比幸福的梦境中唤醒。

“爱玛,我不愿讲话,”不久,他继续说道。他的语音诚恳而坚定,温存之情可辨,足以令人信服。“假如我爱你不是这么深,大概有许多话要讲。可你了解我,你从我的嘴里听到的只有真话。我责备过你,也曾向你说教,全英国没有哪个女子像你一样容忍过我的说教。像以前一样,相信我现在对你说的是真心话吧,最亲爱的爱玛。这种态度或许并不是支持。上帝知道,我是个非常冷漠的恋人,不过你了解我。不错,你知道,你理解我的情感,假如你能,会作出反应的。现在,我只要求听你说,只想听到你的声音。”

他说话时,爱玛的脑子极为忙碌,在以奇妙的思想速度思索,在一字不落地倾听,在捕捉、在理解全部真情,明白了哈里特的希望完全没有根据,完全是个错误,是个幻想,就像她自己的幻想一样完全是捕风捉影——哈里特什么也算不上,而她自己却是个完美的姑娘。她明白了,她关于哈里特说过的一切全都出于她的感情,她的激越,她的怀疑,她的厌恶,她的沮丧心情,全都源于她自己的懊丧。在洋溢的幸福感情中,现在不仅有时间考虑那些信念,而且有时间庆幸哈里特的秘密没有避开她,她认定,那个秘密不必产生,也不该产生。

她现在能向她那可怜的朋友提供的服务本来全在于此。然而爱玛此时缺乏那种英雄般的气概,无法说服他移情哈里特;也不能解释说她们两人中,哈里特更配得到他的爱;甚至连令人崇拜的一口回绝也难下决心讲出口,她可以什么原因也不讲,简单地一口回绝,只因为他不能与她们两人结婚。她能体会到哈里特的感情,那是痛苦与悔恨的感情。但是,她脑子里并没有闪现出宁愿放弃机遇,背逆理智的疯狂慷慨。是她将朋友引入歧途,这对她永远是个耻辱,然而她的判断像她的感情一样坚定,而且比任何时候更加坚定,她坚信,那样的联姻对他来说只能算屈尊,当然是最不平等的。她的未来道路虽然还不平坦,但是已经明朗了。

在他的恳求下,她开口了。该说些什么?当然是该说的话。一位女士总是这样的。她说的话足够多,让他感到毋需绝望,然后便请他自己多谈谈。他的确感到过绝望,他以为得到过要他保持谨慎和沉默的暗示,当时他的一切希望全都被摧垮了——开始,她拒绝听他讲话。后来的变化也许十分突然——她提议再走一圈,是她重新提起她自己打断的那个话题,这或许有点非同寻常!她也感到自己的矛盾,但是,奈特利先生很渴望容忍它,并不进一步追究原因。

绝对真理很少,或者说非常罕见于人类公开的事物之中,丝毫不加掩盖、丝毫没有瑕疵的事物也很鲜见。在他们面临的这个问题上,虽然行为方面有误会,然而感情却没有歧义,即使有也不重要。奈特利先生不可能指望爱玛比此时更加富有宽容心,也不可能指望她在任何时候比此刻更愿意接受他的心。

实际上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对她的影响力。他跟随她走进灌木丛,却并没有产生试试自己影响力的念头。他来这里是出于渴望了解她如何忍受弗兰克?邱吉尔订婚对她的打击,没有自私的想法,其实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是想在她愿意给他机会的情况下,努力安慰她,向她提出忠告。其余均产生于当时的环境,是在他自己的感情基础上,在他所见所闻的基础上直接产生的效果。听到她说对弗兰克?邱吉尔完全没有恋情,听到她说根本无心眷恋弗兰克,他便产生了希望,盼望将来自己能获得她的爱。不过那并不是他对目前的希望,他仅仅一时冲动渴望听她说,她并不反对他的恋情。逐渐变得明朗的希望竟是如此强烈,于是他感到越来越着迷。他本来仅仅寄希望于得到允许,开始建立爱情关系,然而现在已经得到了收获!半个小时之内,他已经从完全沮丧的心情跃入近乎尽善尽美的幸福之中,不错,除了幸福不是别的。

她的变化也同等深刻。在这半个小时中,他们都确认得到了珍贵的爱情,也都在同等程度上清除了漠然、嫉妒或不信赖。在他那一方面,曾经有过持久的嫉妒,那是早在弗兰克?邱吉尔抵达前就存在,甚至在等待弗兰克?邱吉尔到来时便已经产生的嫉妒。他是在同样的时刻产生了对爱玛的爱情和对弗兰克?邱吉尔的嫉妒,也许一种感情激发出了另外一种。正是出于对弗兰克?邱吉尔的嫉妒,他才离开这地方。勃克斯山之游使他产生了离开的念头。他想拯救自己,免得再次目睹那种允许并鼓励殷勤关注的行为。他离开的初衷是希望自己变得冷漠一些。但是,他去了个不该去的地方。

在他弟弟的家里洋溢着充分的家庭幸福,女人在其中担当的角色那么重要;伊莎贝拉与爱玛又那么相像,惟一的区别只在于远远不能与她相比,这便无时无刻不让他如面对她夺目的光彩,于是,在他那里住的时间再长也不会产生预期效果。不过,他还是生气勃勃地一天又一天继续住在那里,直到这天早上的邮件将简?费尔法克斯的消息传给他。他毫不顾忌地感到喜悦,他从来相信弗兰克?邱吉尔配不上爱玛。他太挂念爱玛,太为她感到焦虑,实在住不下去了。他冒雨乘车赶回家,饭后直接步行而来,他要见到这个世界上最甜美可爱的姑娘,这个尽管有种种毛病,但是在他心目中却毫无瑕疵的女子,看看她是如何承受这种打击的。

他刚才发现她情绪低沉烦躁——弗兰克?邱吉尔是个恶棍。他听到她说她从来没有爱过他——弗兰克?邱吉尔的性格还不那么令人深恶痛绝。他们返回房子前面的时候,爱玛已经同意了他的求婚,她完全是他的爱玛了。假如这时候能分心想到弗兰克?邱吉尔,他或许会认为那小子还算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