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无名的裘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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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1)

第六卷4 (1)

淑的思想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因此她把那个仍住在玛丽格林的男人,看做是她永远不可分离的丈夫。

就在孩子们的惨剧发生前一天,当她和裘德站在基督寺的雨中观看游行队伍朝礼堂走去时,菲洛特桑看见了他们两个。可是他当时对此没向他的同伴吉林厄姆提一个字;吉林厄姆是他的老朋友,那时正和他在前面说过的那个村子里逗留,这次也的确是他提出到基督寺来玩一天的。

“你在想什么呢?”回家的路上吉林厄姆问,“是你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大学学位吗?”

“不,不,”菲洛特桑态度生硬地说,“我在想今天看见的某个人。”过一会儿他又补充道:“是淑珊娜。”

“我也看见她了。”

“可你什么也没有说。”

“我不想引起你对她的注意。可是既然你看见她了,你就应该说:‘你好,我旧日亲爱的——什么来着?’”

“啊,哦,也许吧。不过你对这个怎么看:我有充分理由认为我和她离婚时,她是清白无辜的——一切错误都在我身上。是的,的确如此!这很尴尬,是吗?”

“不管怎样,她后来显然是费过心纠正你错误的。”

“哼,你这真是一个廉价的嘲笑呀。我当时无疑应该等待才是。”

到了这个周末,吉林厄姆又回到他沙斯托附近的学校去了,菲洛特桑便朝奥尔弗雷兹托的市场走去,这已是他的习惯。他一边沿着那个长长的山坡走下去——他比裘德还先知道这座山的,尽管在他的生涯里他在这山坡上并没有像裘德一样往返的次数多——一边又思考着阿拉贝娜说的那些情况。到镇上后,他像往常一样买了份地方性的周报,在一个客楼里坐下来休息,以便恢复一下体力,再接下来往回走几英里路;趁这个时间他从衣袋里取出报纸看了一会儿。那篇“石匠的孩子们奇怪自杀”的报道一下引起了他的注意。

尽管他是一个不易激动的人,但这件事仍使他深感痛苦,并且还十分迷惑不解,因为报上说的那个大孩子的年龄他弄不明白。不过,报上的消息在某些方面无疑是真实的。

“他们苦难的杯子现在也斟得满满的啊!”他说,对于淑琢磨了又琢磨:她离开了他自己又得到了什么呢。

阿拉贝娜已在奥尔弗雷兹托住下来,菲洛特桑每周六都要来这儿赶集,所以几个礼拜后他们又碰见了,这本是不足为奇的事。他们碰见的确切时间是在她刚从基督寺回来的路上;她这次在那儿待的时间,比原先打算待的长得多;她密切地注视着裘德的行动,尽管他并没有再看见她。菲洛特桑正往回赶路,突然碰见了阿拉贝娜,她迎面朝着镇上走去。

“你喜欢走这条路,是吗,卡特勒特太太?”他说。

“我只是才又开始在这条路上走了,”她回答。“我做姑娘和太太的时候就住在这里,我过去生活里所有那些有趣的事情,都与这条路密切相关。那些事情近来又搅得我激动不安,因为我刚去了基督寺。不错,我又看见裘德了。”

“啊,那场可怕的灾难对他们怎么样了?”

“非常——奇怪——真是——非常奇怪!

“她不再和他一起生活了。我在离开前才听到这件确切的事。虽然我那次拜访了他们之后,从他们的态度举止上我就认为事情在朝着那方面发展了。”

“没有和她丈夫一起生活了?唉,我以为那场悲剧会使他们结合得更加紧密呢。”

“毕竟说来,他并不是她丈夫。她绝没有真正和他结婚,尽管他们像夫妻一样生活了这么久。如今他们遭到了这样一件悲惨的事,可是,却并没有在这个时候,抓紧按照法律手续把婚事办了;她倒接受了一种笃信宗教的奇怪方式,正如我在失去卡特勒特遭受痛苦时那样,只是她的那种方式比我的更激烈。我听说,她认为在上帝和教会的眼里她是你的妻子——只是你的妻子,任何人的行为都不可能使她成为别人的妻子。”

“啊——真的?——他们已经分手了呀!”

“你瞧,那个最大的男孩是我的儿子——”

“啊,——你的儿子!”

“是啦,可怜的小家伙——谢天谢地,他可是我正式结婚生的呀。也许在其它事情中,她感到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的位置应该是我的。我也说不准。不过,就我来说,我不久就要离开这里了。我要去照料我的父亲了,我们可不能住在这样一个无聊的地方。我希望不久在基督寺或某个大城市,在酒店里找个事做。”

然后他们便分手了。菲洛特桑往山坡上爬了几步后又停下,急忙转身叫住她。

“他们现在——或过去的住址你知道吗?”

阿拉贝娜告诉了他。

“谢谢。再见!”

阿拉贝娜现出了狰狞的笑容,继续往前走去,从那些截去了梢的柳树开始,到市镇第一条街的那些陈旧的贫民所,一路上她都在脸上玩着酒窝的把戏。

与此同时菲洛特桑朝着玛丽格林爬去,在经过了一段漫长的岁月之后,他第一次生活中又出现了希望。他从草地上那些大树下穿过去,来到简陋的校舍前站了一会儿——他是被贬谪到这里来了的——想象着淑从门口跑出来接他。菲洛特桑太宽厚仁慈了,所以才把淑放走了;他为此而遭受到的麻烦,是无人所能比拟的,不论是异教徒还是基督徒。他被那些道德美好的人逼得四处碰壁,走投无路,几乎忍无可忍,他曾经几乎要饿死,现在完全靠着这所村小学里那点微薄的工资度日(那位牧师曾因为像朋友一样帮助他,而被人们说三道四)。他经常想到阿拉贝娜说的话:他本应该对淑更严厉一些,她那顽强固执的精神要不了多久就会屈从的。然而他自己却是一个顽强固执、自相矛盾的人,所以对于别人的意见和自己学到的那些原则,一概置之不顾;他深信自己对待妻子的行为是正确的,这种信念从来就没有改变。

原则假如由于一个方面的感情而受到破坏,那么在另一个方面也容易遭到同样的不幸。他过去凭着本能给了淑以自由,现在这种本能又使他并没有因为她去和裘德生活了,就认为她更坏了。他仍然还以自己离奇的方式向往着她,假如他并不是爱她的话;他也不管对人对事应该怎样了,过了不久便感到,她如果又回到他身边来他会心满意足的——只要她来总是出于自愿。

但他发现用点心计是必要的,以便阻挡世人们轻蔑的狂风——这狂风冷酷无情,毫无人性。他眼下便有现成的材料。他可以做出体面的托词,说他过去对于淑的看法是错误的,不应该和她离婚,并因此让她回到自己身边,重新和她结婚;这样他也许还可以得到些安慰,恢复原来的工作,也许还会回到沙斯托的小学去,如果不能成为一名正式牧师进入教会的话。

他打算给吉林厄姆写封信去,了解一下他有什么意见,以及对他菲洛特桑要给淑去封信的事,有什么看法。他这样做了。吉林厄姆自然回信说,既然她已离开了他,最好就别再管她了。他还认为,要说她是谁的太太,她就只能是那个男人的太太——她为他生了三个孩子,并同他一起经历了悲惨的冒险生活。因为那个男人对她的依恋之情似乎异常强烈,所以这对离奇古怪的人在一定的时候可能会合法成婚,那时一切都将会好起来的,体面起来的,恢复正常的。

“可是他们不会——淑不会的!”菲洛特桑独自叫喊道,“吉林厄姆太注重实际了。她已经受到基督寺思想感情和教育的影响。她认为婚姻是不能解除的,我很清楚地看到她的这种观点,并知道她是从哪里得来的。它们和我的看法不同。不过我可以利用它们来促进我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