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溶心擎玉画黛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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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众臣下便要回避,水百川却指着其中一个大臣呵呵笑道:“不妨的,朕正想将你刑部交予六皇儿掌管呢,这会子倒是个好机会让你们先熟悉熟悉。”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是心中一动,皇上昨儿个才封了六皇子作众皇子中的第一位王爷,还特特封了一位异姓公主指与他,今儿个又要将刑部与他掌管,如此圣眷,便是当日大皇子最得宠时,亦未曾消受过;又联想到前儿个大皇子被禁足三月,太子仍是一如既往的不得圣心,众人心中不约而同都浮过了一个大胆的猜想,难道皇上是欲将大位传与六皇子?遂各自打起了各自的小九九儿。

正自想得出神儿,便听得人高唱:“北静王爷到,潇湘公主到——”众大臣忙回过神儿打点起精神来,一心欲在皇上的新贵心中留下好印象。

便见被王爷朝服衬得英挺贵气非凡的水溶,与美丽高贵得不似凡人的黛玉,并排着缓缓行了进来。当下不止众大臣对二人惊为天人,便是上首水百川,亦忍不住在心里赞叹起二人果真是一对璧人来!赞叹完毕,他又忍不住怅然起来,当年贾敏若最终选择的是他,那他与她站在一块儿,只怕丝毫儿不会逊色于眼前二人各自的子女罢?

“臣(黛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水溶与黛玉忽然响起的唱诺声儿,让水百川攸地回过了神儿来,因忙抬头笑道:“平身罢!”又上下左右细细将二人打量了一番,方点头向侍立在一旁的李常禄笑道,“穿上这身儿衣衫,两个孩子都越发好看了,方才朕乍一见到,还以为是画中人儿呢!”

李常禄忙笑道:“六王爷与潇湘公主原便生得天仙下凡一般,再穿上这身儿皇上亲自挑选的衣衫,自然越发好看,画中人儿可差得远了!”

底下众大臣彼时皆已自惊艳中回过了神儿来,闻言忙都赔笑附和道:“李公公所言甚是,画中人儿比六王爷潇湘公主可差得远了!”当下又是好一阵儿奉承拍马、歌功颂德之语。

水溶在一旁见了,心下不屑,又恐他们再要说下去,只怕一整日都消停不下来,因忙朗声打断道:“回皇上,臣与潇湘公主特意进宫来谢恩。”众人闻言,方讪讪的止住了,等待水百川发话儿。

水百川呵呵一笑,道:“都是知礼守节的好孩子啊!”又道,“朕昨儿想了一夜,亦未想出该将那里赐与你们作封地,你们想要那里?来朕听听。”

“回皇上,臣不需要封地,不劳皇上费心了。”水溶原便未想过要什么封地,如今既见水百川问,因略显生硬的回道。

黛玉闻言,生恐水百川下不了台,忙笑接道:“回皇上,黛玉不过一介女流,要了封地亦无用,还请皇上不要再为此事儿烦心了。”

水百川被二人尤其是水溶生硬的话儿弄得心下一阵儿黯然,却亦深知以现下水溶仍不愿意唤他一声儿“父皇”的情形来看,只怕他说了不要封地,那怕自己硬塞与他,他亦不会要,说不得点头道:“也罢,皇儿既不要封地,那明儿朕再封赏你其他亦使得。倒是林丫头你,朕打算将扬州赐予你,就当是为你将来嫁与皇儿时添妆了,你可不能再推辞。”

黛玉被他这番话儿羞得满脸通红,待要拒绝,终究舍不得扬州这个装满着她与父亲母亲所有美好回忆的地方,想着将来到老时,自己与水溶还可以回那里定居去,因忙就地跪下,又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谢了恩:“谢主隆恩!”

水百川见状,龙心大悦,又嘱咐了黛玉几句,方转向水溶道:“至于皇儿你,朕想将刑部交由你掌管,你意下如何?”

说毕却见水溶仍是摇头,水百川心里攸地浮上了几丝类似于挫败与恼怒的感觉来,但很快又转怒为喜起来,只因水溶忽然说道:“臣并未有过掌管如此机要部门之经验,只怕掌管不好,反而辜负皇上美意。倒不如将刑部与太子爷掌管,臣从旁协助便好,太子爷一直掌管户部,必定不会让皇上失望的。”

水百川高兴的是,水溶这一番话儿,虽明面儿上拒绝了他,可是京城内又有谁人不知六皇子素来最与太子交好的?给了太子掌管,不亦等于是给了他掌管?这就说明他已经在慢慢儿的试着接受他这个父皇,亦希冀着能改善修复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了,只是一时半会儿到底迈不过心里那道“坎儿”,所以才会借太子的名义的,也难怪水百川要高兴了。

如果让水百川知道水溶之所以如此,纯粹是为了能让太子势力更加强大,强大到他的储君位子稳如磐石;强大到让大皇子水澈再没有反抗的能力;强大到他水溶可以带着黛玉立时离开,去过自己逍遥自在的生活,只怕水百川一定会怒不可遏!

对水溶力保自己掌管刑部一事,太子知情后自然是喜出望外,大加赞赏并感谢,可是水溶最想要的不是感谢,而是清净,因此在谢完恩后的第三日,他便借口身体不适,告了假在家中休养,百事不理,只日日与黛玉在一块儿耳鬓厮磨,或看书或下棋或弹琴吹箫,日子直过得神仙一般快活。

他还有心安排人牢牢守住了所有能通往林府的路口,拦截下了一切想要来林府与他拉关系套近乎的人们。难得的是,当他去向水百川告假时,后者竟亦未对此事儿多说什么,便准了他的假,只是每日都打发人赐东西上门,直让那些个一心与接近水溶的人们越发心痒难耐,恨不得立时见到这位圣眷隆到了前所未有过的新贵王爷,再讨得他的欢心!

这边厢水溶与黛玉日日过得神仙一般清闲快活,那边厢贾府上下几百口子,尤其是贾母贾赦贾政等当家人的日子,可就真真算得上是度日如年了。

原来当日贾母虽亲眼目睹了自家最大的靠山元春被贬斥为奴,心里虽恐惧慌张至极,到底还存了几分希望,想着待自己出宫后,便立时命人去往平日里与贾府交好的亲戚本家们府上打点,以期能靠着他们的帮忙,让自家躲过眼前这一大劫,横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保住身家性命,明儿自家定然还会再有东山再起岂会的!

却不想,当她尚在被水百川疾言厉色喝令‘滚出宫’强撑着回家的途中,贤妃被贬斥为奴的消息,竟似长了翅膀一般,已经传出了宫外去,以致当她好容易浑浑噩噩的到得家门口儿时,便见素来便门庭若市的自家门口,早已是门可罗雀,丝毫儿看不见往日的繁华景象了!煞白着脸子回至荣庆堂,贾赦贾政夫妇并其各自的子女媳妇儿们,早已满脸惊恐慌乱的侯在了那里,尤其王夫人,更是早已哭肿了眼睛。

瞧得贾母回来,贾政率先迎上前,急声儿问道:“方才在衙门里,儿子恍惚听得人说咱们家娘娘被皇上贬斥了?老太太刚从宫里回来,必定知道这消息真是不真?”其余众人忙亦迎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着:“娘娘可真真被贬斥了?”、“娘娘这会子到究怎么样儿了?”……等语。

说到底贾母终究已是个八十来岁高龄的老太太,便是人生阅历再丰富,经历过的大风大浪再多,终究已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便是方才能一直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凭的到底不过是一股子硬气在支持着自己,让自己能至少维持住表面的云淡风轻,不让自己倒下罢了。如今既已回到自己家中,面对的又是一屋子慌乱的子孙后辈后,她心底的慌乱终于亦再压不住,似忽然间寻见了一个出口,立时遍布至了她的四肢百骸,以致她终于忍不住眼前一黑,软软便要往地上栽去。

慌得众人忙忙伸手扶住,又搀了她至软塌上躺好,在她的额际、胸口及虎口揉搓了一阵儿,方见她长舒了一口气儿,醒转了过来。

贾母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儿,便是咬着慌乱恐惧得咯咯作响的牙关,颤抖着声音吩咐贾赦贾政,“快备了厚礼,再拿上你们各自的拜贴,立时去见其余六国公府的现任当家人,请他们明儿无论如何亦要在皇上面前儿替咱们家美言几句。”又命贾琏,“去唤了珍儿与你一块儿,立时去拜访小史侯府、神武将军府等几家与咱们家最亲近的亲朋本家,请他们在必要时,务必拉咱们家这一把!”

贾府众人谁不是那人精儿?自然从贾母的神色言行间,已猜出元春被贬系事实了,如果说方才众人还能凭着心里最后一线希望,不至于彻底绝望,这会子却是再支撑不住,不知道是谁先哭了起来,旋即其余的人亦跟着哭将起来,很快偌大一个荣庆堂,便只听得到高低不一的哭喊啜泣声儿了,连贾赦贾政这两个真正的当家人,这会子亦只知道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