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溶心擎玉画黛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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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正暗自踌躇之际,却见对面儿黛玉盈盈站了起来,向他福了一福,旋即轻轻道:“多谢恩公救命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求恩公告知高姓大名及家庭住址,以便事后好登门拜谢,并在家里与恩公立长生牌位,好早晚为恩公祈福的。”

水溶听说,一时忘情,忍不住便说道:“姑娘说那里话儿,这原是我该作的。”

闻得水溶的声音似曾耳闻,再思及方才对其产生的似曾相识的感觉,黛玉不由心中一动,因问道:“听恩公的声音与说话儿的口气,竟是事先便认识小女子一般,敢情恩公是家父的那位故人?”之所以认为他系如海的故人,实在是因为她素来认识的外男便不多,似水溶这般神秘的外男更是一个也无;而如海则交友甚广,且遍布大江南北,囊括三教九流,是以她才会直接便作此想。

“实不相瞒姑娘,在下正是令尊的一位故人,因此保护姑娘,那原是在下该的,还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见黛玉只是迟疑了片刻,竟丝毫儿未怀疑自己便是与她相处过一段时日的水溶,水溶心里虽有了几分小小的如释重负,更多是却是失望与沮丧,看来自己在黛玉心里,果真只算得一个陌生人,自己以后的路,只怕还长着呢!

黛玉听对方承认自己果真系如海之故人,遂扬起一抹浅笑,道:“虽是爹爹的故人,到底救命之恩大于天,还请恩公告知高姓大名及住址,明儿小女子好亲自登门道谢的。”又道,“小女子的嬷嬷及丫鬟们方才先行了一步,这会子只怕还在路上,还请恩公好人做到底,再送小女一程,好与她们回合。”

水溶听说,避重就轻道:“如此咱们这就上路罢,免得误了姑娘的事儿。”便隔着帘子向外面下令道:“往城门方向赶。”

外面一个声音应道:“是。”

听那声音竟是为青冉所发出,黛玉方忆起先前银面宫主未赶来之前青冉与那群黑衣人的对话儿,又思及当日青冉的来历,再把那夜引自己寻见归路的箫声儿前后串联起来一想,心里霎时豁然开朗起来,怪道儿她一直觉着青冉的言行举止皆与众不同,怪道儿那夜的箫声她会觉得那么熟悉,怪道儿方才她会对银面宫主产生似曾相识的感觉,敢情儿他们原本就是认识的。

心里霎时流过一阵暖流,再不到水溶以皇子之尊,竟会因为父亲临终可能相托照顾她一番,就暗地里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儿!尤其在为她做了这么事儿后,他还一直极力隐瞒着,不让自己知晓,譬如此刻,即便才救下了她的性命,他亦丝毫儿不居功,甚至不愿告知自己他的真实姓名,较之她那些为她做了些微小事,便以大功臣在她面前自居的所谓“亲戚”来说,端的是无私到了极致去!她却不知道,自己今儿个之所以有了这场无妄之灾,全是为水溶在江湖上仇家太多所连累了。

便欲真心实意叩谢水溶一般。然再一思及方才自己连问了两次,他都不愿据实以告,只怕有他自己的顾虑,自己若贸贸然提及,反倒可能弄巧成拙,倒不如彼此心照不宣的好,遂淡淡一笑,道:“明儿定然备厚礼登门与恩公道谢。”

水溶知她冰雪聪明,方才又思忖了那么一会儿,定然已推测知道了什么,又听她说会登门道谢,自然以后彼此间便可名正言顺的往来,心里的欢喜竟远远大于担忧,因点头道:“如此就静候姑娘的厚礼上门了。”

一语未了,忽然外面传来青冉一声儿尖叫:“爷儿小心!”旋即马车便不受控制地左右剧烈晃动起来,里面儿黛玉本就体弱纤细,如何受得住如此颠簸?等不及水溶出手相救,她的头已重重撞在了车壁上,登时人事不省了。

水溶见状,又惊又怒又痛,一掌拍开车门,再飞身上前拦腰抱起黛玉,便箭一般掠到了外面,稳稳落到了一块儿空地上。

就见左胸口中了一箭,彼时正滴着鲜血的青冉,正拼命挥舞着马鞭缰绳,欲勒住那匹拉着马车的大黑马,然大黑马却是赤红着眼睛,只顾在不大的一块地面儿上,来回旋转疾驰着自己的,显然是受了什么伤害或是惊吓。

水溶眼尖,很快便瞧见大黑马前蹄亦有一支已射穿了其前腿的箭矢,心里霎时明白了八九分,因高声命青冉,“跳下马背,由它去罢!”一面忍不住暗骂自己,果真的有佳人在侧,自己的警觉性便降低到了如厮地步?这样儿的自己,这样儿有着不计其数仇家的自己,要怎么才能护得黛玉一生一世的周全呢?

青冉听说,强忍着剧痛用尽全力抽了大黑马一鞭,便咬牙快速腾空,跃到了一棵就近的大树上。就见大黑马仰空嘶叫了一声儿,快速窜到离树林不远的一处悬崖旁,连车带马跌落下去,霎时不见了踪影。

彼时水溶的脸上早已笼上了一层厚厚的寒霜,因冷冷自语道:“看来明儿该命人捣了落雁门周边的一应堂口了!”

青冉忙忍痛跳下地来,亦不说处理自己的伤口,先便惨白着脸子问道:“姑娘该如何安置?”

水溶见问,沉吟了片刻,道:“跟在我身边,到底危机四伏,且于她名声有损。落雁门既早已探知我看重她,却一直没有动手,而等至如今,显然忌惮着京僟重地守卫众多,不敢贸贸然动手,那里至少目前是安全的;再者,如今他们还未查出我的另一个身份,带了她在身边,对方想不动疑也难,倒是先送她回荣府将养身子,从长计议的好。”

不多一会儿,便见刑之源领着一众绝尘宫门人赶了过来。一见水溶抱着黛玉站在地上,青冉受了箭伤浑身是血,马车则不见了踪影,刑之源忙抱拳急声道:“方才属下恍惚看见落雁门大护法亦来了,却很快不见了踪迹,宫主可是遇上了他?”说完忙又命自己的一名心腹立时寻一辆马车去。

水溶听说,并不说话,只顾满脸心疼的专注看着怀里犹自昏迷着的黛玉,虽则方才已探过她的脉,知道她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他仍是自责心疼得紧,恨不能代替黛玉受伤昏迷。

一旁青冉见他不答话儿,忙忍痛接道:“回右使大人,方才我们确是被人偷袭了,只不知是否系落雁门大护法的手笔……”她在绝尘宫虽系身份显赫的四大堂主之一,平日里却主要管的是宫里医药用毒那一块儿,鲜少到江湖上活动,是以对江湖上的很多事情,都知道得不甚清楚,故才不能自对方的箭矢上,推测出其身份来。

话未说完,已被水溶冷冷打断:“之源,明儿就由你领人,去将落雁门长江以南十三个堂口,全部与本宫挑了!”

刑之源闻言,便知方才偷袭他们之人,定是落雁门大护法无疑了,只因落雁门长江以南十三个堂口,如今皆由其大护法掌管着,而落雁门大护法二护法之间近来的“门主之争”,亦是颇为激烈,此举无疑将彻底断绝大护法坐上门主宝座的路,因点头道:“属下理会得了,宫主只管处理自己的正事儿去。马车当很快来了,宫主请放宽心。”又附耳悄声问,“是否需要属下留下来帮忙?毕竟宫主身份特殊……”

却被水溶摆手打断,道:“不是说有人驾车去了?有他在便使得了,至多事后让他再说不出话儿便罢了。”又道,“明儿你还有正事,且先行罢。”刑之源心领神会,忙领着众人向水溶行了一个礼,依言去了。

少时,果真有一名绝尘宫宫众赶了一辆马车来,水溶见了,沉吟片刻,因命他:“驾车随本宫一块儿进城去。”又命青冉,“你受了伤,且先进马车里简单处理一下,回去后再细细疗养罢。”便抱着黛玉先跃上马车,将她放平躺好于一侧的榻上后,又跃了下去,将空间留给青冉。

青冉见水溶不独未责怪自己未保护好黛玉,反而先命自己处理伤口,情知能让一向赏罚分明到甚至有些儿冷酷无情的水溶渐渐改变,都要归功于黛玉,不由越发愧疚自己未能保护好那个天仙一般的女子来。却亦知道眼下不是自己悔愧的时候,因快速钻进车里,解开自己的衣衫,屈起两根手指头儿,飞速在自己伤口周围点了几下,方一咬牙一闭眼,一把将那只箭矢拔了出来,便见鲜血汩汩的冒了出来。

强忍着疼痛和失血过多而带来的眩晕,她忙又自身上掏了一瓶儿随身带的金创药来,均匀的撒到伤口上,并撕下里衣的一角儿包扎了,方整理好衣衫,掀帘探出身子,道:“回爷儿,属下处理好了,爷儿可以上车了。”便要坐到驾车的位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