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因为化蛇的原因稍稍停止了一会儿,一阵风呼啸而来,伴随着的则是更加猛烈的疾风厉雨,雷声也激烈地响起,振聋发聩,从海面底下缓慢漂浮上各种妖物,有的牛形无角,灰身一足;有的龙身人头,肚大如鼓;有的牛形虎斑纹;有的人面兽身有翼,一时间纷纷聚集而来,光是看着便胆寒了。
璎珞看着众妖,一一辨认起来,这些妖精的特征都很明显,并且与水有关,那么便与典籍上记载的一样,她也能识得,那牛形无角,灰身一足的妖精乃是夔牛,进出海水,必定有大风雨伴随,双目如日月般明亮,吼声如打雷震惊天地。此时看去,还当真是目光骇人的很。
那龙身人头,肚大如鼓的则是雷兽,每自拍打肚腹,便放雷。而此刻它正在缓缓拍打着肚腹,那雷声一声一声,声声震耳。
那牛形虎斑纹,鸣声似人呻吟的妖物,是真正不吉的妖物,它一出现就会发生大水灾。
那人面兽身有翼,身披红毛的却是浮游,常浮游水上,善兴风作浪。与璎珞原先印象中的不同,这浮游身子单薄,颇有娇柔之意,可掀起的风浪却一点也不必其他妖物少。
看着那许多妖物,璎珞都不禁长叹一声,这一回绝对是招惹了大麻烦,并且这热闹还是不凑的好。
不过疑惑也从心中升腾而起,这么大批量的妖物同时出现,难道真的是无组织的活动?恐怕不见得,那藏在后面控制这些水妖的妖,又是什么呢?并且为何非要毁了这个地方,难不成与人类有什么仇恨?
妖精向来很直接,复仇那便复仇,报恩也必当报恩,可以说,妖精们所认真说出来的话,比起人类那些信誉可值得相信多了。
所有的妖物渐渐聚集起来,围绕着四人,寒气蒸腾蔓延,形成了面纱似的一直环绕着四周,璎珞轻轻扯了一下伏殇的衣摆,脑袋凑过去,轻声询问,“现在该怎么办?”
伏殇挑眉,揉了揉璎珞的头,温暖的笑意已经挂在了脸上,“自然是战了,不然可离不开这里。”
璎珞瞪大了眼睛,似有抱怨的嘟囔了几声,“这么多的妖物怎么对付啊,战斗果然还是很讨厌啊。”
“不说了,上吧。”顾郗彦发话,手中的双刃当真用的得心应手,一忽儿上,一忽儿下,一忽儿犹如水底蛟龙暗藏锋芒,一忽儿又如同玉凤扬翅锐不可当。不少妖精都被他所伤,淡淡的血腥味从湖面散发而出,那些妖物却更加狂暴愤怒了。
“这法子不行,不能让妖精闻到血腥味,这会让他们失控的!”伏殇在旁边赶紧提醒,一出手则是将妖精的筋骨折断,出手干净利落。
姬玉冉听到伏殇这句话,便收回了手中的剑,双手握拳,噼啪的作响。有妖精靠近之时,只凭着着双手,便将那妖精给打退了许多。妖精便也是近身不得,只不过没有了顾郗彦的结界,那些雨水打在身上,有些模糊了视线。
璎珞看着三人都与那些妖物斗在一起,虽然并不知道事情的缘由,但还是决定出手,毕竟不能让妖物再猖狂下去了,璎珞闭上双眼,捏印念诀,右手探出,五指微微蜷起,犹如一朵快要绽放的兰花,指尖仿佛吐了一层银沙,闪闪发亮。
口中轻斥一声,“疾!”那手中的法术已经发出,一下便稍稍束缚住了那些好多在挣扎的妖物。
伏殇眼中露出赞赏的神色,口中轻呼,“璎珞,你的法术真是很有用处,竟能让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缚住这么多的妖精而自身不会受到影响啊。”
璎珞淡淡一笑,心中却有了一种心悸的颤动,不知是为了什么,似乎事情还远没有结束,就在这水怪们都被束缚住的时候,巨大的水浪升腾而起,形成了小型的瀑布,翻涌而上,浪花四溅,幽暗深蓝的海水翻滚起来,从正中央传来一种魅惑人心的动听声音,“是谁敢动我水族的妖精!”
璎珞一听这声音,脑中一阵闷响,手腕上的那颗珍珠还在闪着温润的光泽,如同那人当时落的泪,如此凄美哀绝,竟是如此教人难以忘怀。
水瀑之中平摊起蓝色的水浪,印着水波,那张令人惊艳的绝色面孔露了出来,接着便是整个身体都站立在水波之上,他穿着一件纯黑的长袍,上面绣着银色的蛟龙,衣摆随着潮水微微飞扬,振臂的广袖下露出的双手修长白皙,长着淡金色的蹼,与身上沉重的黑截然相反,完美到如同最为完美的雕塑。完美的面庞,宽阔的肩膀,晶莹的皮肤仿佛流转着一层银光,如同在月亮和大海间诞生的精灵。
璎珞愣愣地注视他,原先他的伤痛此时却像是被深埋在了心底,但忧郁的暗沉却消散不开,那双原先深邃迷人的海蓝色的眸子也越发幽深,倒映着暗黑的天幕,影影绰绰,看不大真切,现在的他,周身的气度以及那睥睨一切的眼神,真的是那个在她面前落了泪,爱护自己妹妹的鲛人吗?
姬玉冉看了看那水瀑之上的人,又看到璎珞眼神略微黯淡,伸手握住璎珞的柔荑,暖暖的温度自掌心传开,问道:“那是,什么?”
“鲛人。”伏殇走到璎珞身边,略带担忧地看过去,有丝疑惑也有丝心惊,“那鲛人或许已经不是一般鲛人了,璎珞你莫非认得他?”
璎珞抬起手腕,那颗珠子在暗淡的夜幕中散发着点点温润的光辉,看向上方的绝美鲛人,口中一叹,“怎么会不认得。只不过变得太多,有些……不敢确认罢了。”
那鲛人看了看四周,俯视的目光渐渐集中在璎珞身上,那颗珍珠在璎珞的手腕上散发出朦胧的清幽的光亮,鲛人展开了绝美的笑容,原先的气势收敛起来,黑色的长袍在空中滑过一道弧线,瀑布落下,从水面上行走而来,“璎珞。”鲛人如是说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璎珞张了张口,终究把那个名字喊了出来,“岚枢。”嗓音不知怎么有些干涩,一靠近他,就感到止不住的悲伤,还真是被影响的太多了。他幽暗的海蓝色眸子直直的注视着璎珞,叹息一声,精致的面庞犹如笼罩了一层阴影,看不清神色。
岚枢看看璎珞,又看看周围被束缚的妖物以及其余三个男子,自然也就知道了此时场面的局势是如何的,那动听至极的声音在海面上传荡开来,迷人心智,“你们就是想要收了我以及这海里妖精们的人吗?”
璎珞站在岚枢身前,摇了摇头,一手抓住了岚枢的衣摆,“不是的,我们才不是什么收妖的。”
“哦?”岚枢的表情似笑非笑,那一双晶莹纤长的手已经抚上了璎珞微蹙的双眉,将眉头抚平,神色又有些迷蒙恍惚,当日这个女子救了他的时候,他仍旧不能相信,到后来,竟然还是她来开导了自己,若不是因为他,自己又怎么会看开,从而……
璎珞单手握住岚枢的手,神色紧张认真,那一双湖蓝色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岚枢,岚枢已经将双腿幻化而出,行至路面之上,每踏上一步便多一分优雅,慑了人的心神,璎珞用严肃的语气问道:“岚枢,你告诉我,你为何控制这些妖精来为祸?”
“为祸?”岚枢听此不禁大笑了起来,原先空寂疏远的声音也一下子拉近,只是从中透出的凄凉让人不禁心惊,“说什么为祸?难道璎珞你自己便忘了吗?那些人类是如何残害妖精,从而导致了多少妖精的死亡。”目光渐渐凝实,犹如最阴冷的玄铁,“那些人类……他们该死!”
璎珞此时真正的后悔起来,后悔自己虽然救了岚枢,却没有将正确的思想传给他,不过,他的仇恨,他们鲛人一族被如何伤害,都是不能轻易被抹杀的事实,若是真的怪起来,谁又能怪那些原本最无辜,却又被拉进仇恨的鲛人呢!
“岚枢,不要再继续复仇下去了。”璎珞诚恳地看着他,“继续下去,也只能得到毁灭的下场。”单手握着他体温偏低的手,“岚枢,难道忘了在海底最自由快乐的日子吗?如果你选择了复仇,那么,什么都会没有的。”
岚枢愣愣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掌,那些暖意似乎将他身上原先的戾气都消散了些,妖精都是有些贪心的,若是已经遇上了温暖,那么自然想要得到。岚枢的声音稍稍低沉下来,嗓音暗哑,充满着丝丝诱惑,那深蓝色的眸子波荡出点点涟漪,“璎珞,你跟我走可好?我们一起去到河岸的尽头看漫天的星光。去海底看那鱼虾扇贝,我有宫殿,宫殿很美,你一定会很喜欢的。”
璎珞原先的眼神有些恍惚,却在后来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清醒了过来,唇边展露出一丝笑容,柔缓但是不容置喙地声音轻轻响起,“岚枢,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