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可是你看……你看那臭丫头胆大包天，居然敢嘲笑我！”男孩犹自愤恨不平。
邬郡王看向城门口柯吟风他们远去渐渐消失的身影，眼底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困惑。
这个女孩，年纪尚小便有如此胆色，长大了还不知会变成怎样的一个女人。
进了城来，柯吟风没有闲着，两眼径自好奇地打量着古代的街道和古城的风景。脚下的街道是由青石板铺就而成，宽度刚好够两辆马车并驱驶过。路两边零零落落地开着几家店铺，老板无精打采地盯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行人中，有大半是拿着破碗伸手向行人乞讨的乞丐和衣着破烂两手空空的无业游民。几乎人人都是一副颓废散漫的表情，目光茫然空洞。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春天的上午，在这个不知哪个朝代的古城里，柯吟风第一次没有找到春天的迹象。
“吟风，谢谢你。”
一路行来，沉默了许久，此刻浩然轻轻说道。
“我有做过什么吗？你要谢我？”吟风朝他调皮地眨眨眼。
浩然一怔，认真地凝视了她半晌，笑了：“吟风，为何你什么也不问我？”
“你想告诉我时自然会告诉我，我又何需多此一问呢？”柯吟风笑道。
方伟听着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搔搔头，脸出露出迷惑的表情，“老大，刚才在城门口，你为什么要说谎？你知道三哥明明姓皇甫的……”
“啪——”
“老大，你又打俺？”方伟甚是委屈。呜呜，老大是不是拍他的脑袋拍上瘾了？
“谁叫你这么笨？”柯吟风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只有多打打，你才会变聪明点。”
浩然扑哧一笑，惹来方伟更加委屈而又不满的瞪视，“老大，你说过做人要诚实，不能说谎的，可你自己却先犯错。”
“啪——”
“俺说错了吗？你又打我？”方伟气得圆睁双目，却不敢还手，只是揉着头上被柯吟风拍痛的地方，吡牙裂嘴地嘟哝。
柯吟风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故作威严地说道：“知不知道什么叫善意谎言？”
方伟困惑地摇摇头。
“谎言能害人，自然也能救人。为了救人和助人而说谎，就是善意的谎言。这种谎言说了能帮助别人，你说该不该说。”
方伟点点头：“那是应该说。可是，老大……啥叫善意的谎言？”
柯吟风想了想，说道：“比如有人得了绝症，没几天好活了。若你是大夫，给那人看完病后，你会怎么跟他说他的病情？”
“呃……俺……俺自然是实话实说，叫他想吃啥就吃啥，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就赶紧去办，否则就没机会了……”
“啪——”
“老大，俺难道说错了？你干嘛又打俺？”
“没见过比你更笨的人了。”柯吟风用指点了方伟额头一下，骂道，“如果你就是那个病人，听到大夫这些的大实话，你会怎样？”
“俺？”方伟揉着头，哭丧着一张圆脸，“俺……一定不想活了。知道自己没几天好活了，哭都要哭死。肯定是吃不下，睡不香……啊，俺懂了，老大，如果俺是大夫，就不要告诉病人实情。”
柯吟风一副朽木不可雕的神情：“你总算想通了。知道了吗？这就叫善意的谎言。记住了，刚才那个邬郡王爷不是好东西！不过，还算你小子机灵，后面没给我闯祸。”
“那是。”听到柯吟风夸他，方伟傻傻地笑开了死，“俺又不是真的很笨……”
“瞧瞧，就这点出息！以后要学会看人脸色，懂不懂？”柯吟风拎了他手臂一把，方伟杀猪一般地叫起来，“唉哟，轻点，疼。”
“包子哟，热腾腾的又香又软的肉包子哟——，一文钱两个！”空中弥漫着肉包子的香味，卖包子的小贩注视着街上的行人，放开喉咙吆喝着。
“哇，好香！老大，俺想吃肉包子！”方伟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一笼刚出炉的包子，恨不得目光变成两把钩子，将那包子勾过来。
柯吟风看着方伟那一脸的馋相，心不觉又变得柔软起来，轻是象片羽毛一样，她笑吟吟地拉着方伟和浩然的手，笑道：“走，我们吃包子去。”
卖包子的小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每天都在这条街上卖包子，来来往往的人看得多了，还从没象今天这样见过一出手就是一块碎银的小乞丐。
“怎么，不认得银子了？”柯吟风仰着头，小小的身子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显得毫不起眼，可身上的气势却不容他人小觑。
“这银子……是你的？”小贩难以置信地问道。
“废话！不是我的银子，难道这银子还会自动跑到我手中不成？”柯吟风冷着脸，不耐烦地催促道，“这银子可是刚才在城门口邬郡王爷赏的，不信你问城门口的兵大爷们。”
刚才邬郡王赏的那整锭银子被她揣进了怀中，手里的碎银是她先前藏在鞋子里的。当然，她可不会对小贩说这些。
小贩不再问了。管她银子是怎么来的，他只是个卖包子的，能卖几个包子赚几个钱养家糊口就算完成人生目标了，何必管一些他管不来的闲事？何况眼前的这几个小乞丐又瘦又小，怎么看都不象是坏孩子。只是……
“银子太多了，我没法找你呀。”他为难的说，“就算你把这笼包子都买去了，也不需要这许多银子。”
嗯，这个小贩倒是个老实本份人，没趁此机会占他们几个小孩的便宜。柯吟风眼珠子一转，笑道：“要不这样，这碎银算是我预付的早餐费用。你以后每天送包子给我们，怎么样？”
啊？有这样的好事？小贩眼睛睁大了。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来卖包子，就指望着能多卖几个包子。可是这年头，青黄不济的，很多人家中都无米下锅，哪还吃得起包子。所以有时运气不好，一笼包子卖不出几个。
可是眼前的这个象小乞丐的女孩，一出手就是一块碎银，这碎银少说也有一两。一两银子可兑换为一千文钱，按两个肉包一文钱计算，那么他就能卖出两千个包子。这……对他来说不亚于一笔大生意。
“小姑娘，你……你每天要定多少个包子？”憨厚的小贩满脸喜色，连声音都变得激动不已。
柯吟风略微地计算了一下，说道：“每天早晨给我们送十五个包子，没问题吧？”
小贩压抑下激动的心情，嘴里喃喃说道：“嗯，一天十五个包子，两千个包子就要……”摆弄着指头，就是算不出到底要送几天。
“要送一百三十三天，第一百三十四天送五个包子。”几乎是同时，浩然清晰的话语响起，引起小贩的侧目。柯吟风也不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方伟很是得意，仿佛是他算出来似的：“老大，三哥厉害吧？再大的数字，他都能又快又准地算出来。”
柯吟风暗暗点头。不错，看来将来的创业，她不需再找帐房先生了。
“那就这样定了。老板，从明天起，你每天早晨送十五个肉包子到城外的土地庙。这银子你收好了。”柯吟风将手中的碎银塞进小贩手中。
“吟风，要不要老板写张字据？”浩然皱了皱眉，提醒道。
柯吟风暗暗点头，暗道浩然到底想得周到。她朝小贩微微一笑：“老板，可有纸墨？”
小贩收好银子，为难地看着柯吟风：“纸墨倒是容易弄到。只是……只是我大字不识一个呀。”
“这你不用担心，我来写。”柯吟风笑道。
小贩眼睛立刻睁得老大，想必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会认字写字的小乞丐。看女孩年龄，最多只有五岁大小，难道她在娘胎里就开始读书写字了？
压下心中疑惑，他找来笔墨和白纸。柯吟风拿起毛笔，蘸满墨汁，盯着眼前的白纸，犯了愁。
当然不是为字犯愁，实在是——她不会用毛笔写字。
浩然在旁看见她的窘相，笑了笑，接过她手中的笔，说道：“还是我来写吧。”
持笔一挥而就，搁下笔，浩然吹干了纸上未干的墨汁，将纸在她面前展开：“吟风，你看这样可以吗？”
柯吟风吃惊地看着那一纸隽秀的小楷，心中对浩然佩服得五体投地。不但字美，而且文笔流畅，能将一篇订餐合约写得如此言简意赅，又切中要害，实在难得。而且合约中还提出要求，要求老板按今天包子的标准保证每天包子的质量，否则他们有权多吃几天包子。柯吟风心中暗赞，这心思缜密的合约实在……实在不象是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能写出来的。
看来，古代的孩子一个个都早熟能干得很呐。
柯吟风心中暗叹，点头赞道：“很好。你再抄写一份，一式两份，我们和老板各留一份。”
“好。”浩然立刻又抄写了一份。柯吟风用手指按了一下印泥，在两张合约上都按了一下。浩然将合约递给小贩，小贩犹豫地说：“这个……我不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