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御医恍然大悟。
原来刚才的惴测是正确的。娘娘这病病得蹊跷。
不过，柳贵妃也是聪明人。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
想到这，贾御医微笑着接过夜明珠，涎着脸说道：“承蒙娘娘厚爱，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微臣将来一定听命于娘娘，请娘娘放心。”
眼下的局势明眼人都看得明白，姬承霖内忧外患，姬家倒台是迟早的事。聪明的人，就该懂得为自己谋条后路，不是吗？
“那就好，娘娘现在正昏睡着，她醒来后知道贾太医是如此识时务的一个俊杰，一定会深感安慰。贾太医，娘娘说了，这些天她太累了，正好趁养病的时间好好休息，最好不要有什么人来打扰，你明白吗？”
哦，这就是说，连陛下来也不见。
贾御医一听就明白了。敢情柳贵妃并不想见陛下，正好以养病为借口落得个清静。
这对一个御医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是，微臣明白了。请娘娘好好养病，微臣这就去禀报陛下，娘娘的病需要静养。而且……”他犹豫了片刻，说道，“此病极易传染。”
“很好。”秋霜很是满意。
当晚，姬承霖就从贾御医处得知，柳眉儿的病开始恶化，易感染他人。于是，他命令青眉宫暂时禁止人员进出，让柳眉儿在宫里好好养病，直至治愈后方可出来。
次日早朝，当姬承霖在朝堂之上和一帮大臣为临栖城的危急军情焦头烂额之时，京城里的摘星楼外停下一顶青皮软轿，轿门和窗子都被布遮得严严实实。那轿旁只侍立着一个布衣丫鬟。轿停稳后，布衣丫鬟掀开轿帘，从里面扶出一个人来。
那人从头到脚全身上下都笼罩在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下，脸上戴着纱巾，看不出是男是女，是胖是瘦。
丫鬟扶着那人，踩着小碎步，走入摘星楼。
摘星楼的掌柜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留着短须。他目光如炬地扫了两人一眼，随手招来一名小二，对他说：“带这两位客人去流霞阁。”
流霞阁是一间雅间，处在摘星楼的最里端，无人打扰，十分清静，平时只用来招待身份尊贵的客人。
小二点头，迎上两人，将两人带往楼上。
小二停在雅间门口，对两人点了点头，礼貌地说道：“两位客人，请。”
他并未为两人开门，而是径自离去。
丫鬟哼了一声，并未阻止，而是径自将门推开。
房里，已有两人。一个坐，一个站。坐着的，背对着门，而站着的，却抬头将目光迎上了两人。
“堂堂秋波殿宫主，居然连头也不回一下。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身披斗篷的人冷声讥讽，虽然语气不善，却仍是极为妩媚，一听就知是个女人。
坐着的那人回过头来，眉如远山，面容清俊，目光冷冽，正是秋月眠。
他望着说话的女人，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原来柳贵妃也有害怕让人认出的时侯。”
丫鬟正是秋霜。她将柳眉儿脸上的纱巾除下，露出柳眉儿那张美艳的脸。然后，秋霜又将柳眉儿的斗篷脱下，静静地侍立在柳眉儿的身边。
柳眉儿那令男人血脉贲张的诱人身材让人一览无遗。
“坐。”秋月眠看着她，眼睛平静无波，只淡淡地说了这一个字。
柳眉儿娇笑着，婀娜多姿地走到秋月眠身前，仔细地端详着他。
“你比我想象中年轻得多。”过了好半晌，她说道，“我一直很好奇新任的秋波殿宫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却没有想到会是一个象你这般年轻的男子。更没想到的是，你看到我时，居然是这样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秋月眠淡淡地问：“你认为，我该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柳眉儿咯咯地笑起来。这一笑，千娇百媚，是男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你看，你连我的笑都不多看一眼。你说，我难道不美，不漂亮吗？”
秋月眠认真地看着她，认真地说：“回眸一笑百媚生，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女人。我终于知道，你为何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成为事实上的后宫之首。”
“那么，你会被我迷上吗？”柳眉儿柔媚丰腴的身子贴近秋月眠的身体，眼含春波，眉梢带俏地问他。
秋月眠面平如水，甚至眼中连一点光芒也没有：“娘娘，我不是陛下。”
柳眉儿笑容一僵，身子挺直了，冷笑起来：“是，你确实不是他。我真的很好奇，那个柯吟风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孩？值得你如此专情对待？”
秋月眠眼波忽而变得轻柔飘忽起来，仿佛升腾着白雾的一池春水。不一会儿，那水开始波动，泛着点点的粼光。
“她……”他似乎陷入了回忆，唇边挂着一抹温柔的笑，那笑竟如春风般温柔，令柳眉儿心中泛起点点酸意。
“她是个很特别的女孩。”
“怎么个特别？”柳眉儿不自觉地声音提高了几分，语气变得尖锐。
秋月眠恍若未觉，神情甜蜜而温柔：“她人小鬼大，心眼不少。可是，却从来不会用在自己亲近的人身上。她有时很精明，有时又很迷糊。她总是以为自己很坚强，可其实她的内心很脆弱。她怕受伤害，所以她有时不太容易相信别人。可是，一但她付出了真情，她就不会计较得失。娘娘，可以这么说，她是个充满矛盾的女孩。”
柳眉儿愕然。
她以为会从秋月眠的嘴中听到譬如美丽，清纯，可爱等等诸如此类的赞美的词藻，却没料到，他对那个女孩的描述居然如此令人难以接受。
听起来，那个女孩也不怎么样嘛。
“我真的很好奇，你怎会喜欢她？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个叫柯吟风的女孩可是你秋大宫主看上的人呢。”柳眉儿满心不是滋味地问道。
秋月眠睇了她一眼，问道：“娘娘可真心喜欢过谁没有？”
柳眉儿柳眉微蹙。她没料到秋月眠会将话题转向她，这让她猝不及防。
想到心中的那个人，心头掠过一丝深切的痛楚。
秋月眠捕捉到了她眼底的那一抹灰黯的色彩，不禁轻笑道：“看来娘娘也是爱过的。真正爱上一个人，会知道，那爱来得没有理由没有理智。以至于后来，你不知道你怎么会爱上他。因为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微笑，都已融入你的骨髓，你的记忆，令你永远无法忘记。即使他伤害过你，即使她离你远去，你都无法恨他。因为你会发现，恨他比爱他更加令你痛苦。”
柳眉儿心头剧震。
是这样吗？那她对那人的爱，是否已深刻到无法与她血肉分离的地步呢？
不。
如果真是那样，那她又为何会如此不平如此不甘，如此嫉恨如此愤懑呢？
“不，我想我没有你这样的爱。”柳眉儿笑得悲凉，“我爱一个人，不会不求回报。我会向他索求同等的爱。如果他不爱我，那么我会亲手将这份感情彻底埋葬。”
秋月眠轻笑，眼睛深沉如海：“娘娘，如果你爱的人不爱你，我想，你不仅会将感情埋葬，还会因爱生恨，让对方和你一起毁灭。”
柳眉儿闻言一震，看向秋月眠的目光瞬间变得尖锐，闪着不可思议的光芒：“没想到，你将我看得如此透彻。传言秋波殿宫主善识人心，原来果真如此。”
秋月眠喟叹：“我只是以常理推之。娘娘为你心中所爱，付出如此巨大的牺牲。可是，他却要迎娶他人为妻，对娘娘曾经做过的承诺也如过眼云烟。娘娘爱他入骨，他却只知利用娘娘。当娘娘已无利用价值之后，就弃娘娘如敝履。换作任何一个人，都无法不恨。”
柳眉儿一张美艳的脸顿时变得惨白。
她颤抖着，胸脯剧烈地起伏，指着秋月眠，如见恶鬼：“你……你怎会知道？”
秋月眠笑得如同一只狐狸：“娘娘，这不就是你要见我的原因吗？”
柳眉儿踉跄几步，扶着桌角，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秋月眠，你……你真的太可怕了。”
秋月眠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向她，看她的目光好似她是一只被关入笼子，正四处乱窜的老鼠。
“娘娘，你入宫前本是楠月国太子丰轼琏府上的一名歌姬。你才色双全，美艳无双。丰轼琏为了探得冬樆国白羽箭的制作技术，将你送给姬承霖。临别之时，丰轼琏亲口向你许诺，将来他登基之日，就是迎娶你入主后宫之时。楠月国历来都好文轻武，在三国之中，国力最弱。眼见冬樆国和栖彤国连年交战，以至冬樆国内忧外患，民不聊生，国力较衰。这样的大好机会，丰轼琏怎么不会把握？他深知冬樆国的白羽军之所以出名，都是因为军中士兵所使用的白羽弓和白羽箭的威力是普通弓箭的五倍。为了得到这个利器，他将你送来。呵呵，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本以为好色的姬承霖会为你美色所迷，将白羽弓和白羽箭的制作秘密拱手相送，却没想到姬承霖虽然荒淫却并不愚蠢。白羽军是他手中唯一的王牌，他怎会透露这最大的秘密给你呢？无奈之下，你只好在朝中培植和发展你的势力，利用手中的权力，为楠月国谋取财富和利益。娘娘，你殚精竭虑，事事为丰轼琏打算，对姬承霖曲意承欢。当你在他的床上和他缠绵时，你一定非常痛苦吧？可是，想到丰轼琏的承诺，你即使心中如何厌恶都只有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