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极其俊美的少年。
他穿着一身亚麻色的纯棉休闲服，脚下蹬着一双同色系的M&；L的限量版休闲鞋，双手懒懒地插在裤兜里，一米八的个子站在空旷的长廊中央，显得越发的挺拔颀长。
金灿灿的晨曦透过浓密的枝丫斜斜洒照进来，点点碎芒落在少年的身上，漾起了一块块耀眼的光斑，乍看之下，竟似是聚焦了一身的光芒。
这、这不是乔牧飞吗？！
依雪纯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面前的少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再看旁边的凌落川——
他的下腭绷得死紧，眼睛微眯，冷冷地盯着面前的人，声音冷得如同冰块：“你来这里干什么？”
乔牧飞促狭地朝他挤了挤眼睛，唇畔噙着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好不容易回到家乡，探望一下老朋友也不行吗？”
老朋友？这两个人是朋友？依雪纯惊疑不定地看着两人，心里直犯嘀咕，可是听两人说话的语气和神态，确实不像是普通的朋友啊！有朋友说话时，会是一副想把对方吃掉的样子吗？
还有这个乔牧飞——
签售会上的他温润如水、笑容和熙，整个人就如阳光一般清澈温暖；面前的他却是浑身傲气，下巴都快抬到屋檐上去了，简直换了个人似的！
察觉到她的目光，乔牧飞转头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像是想起什么，他的眉头一挑：“咦？你不就是那个穿超短裙的女生吗？”
闻言，依雪纯的脸霎时黑了一半。这个乔牧飞是真傻，还是故意的？换了别人，谁会刚见面就问候人家的超短裙？
乔牧飞看她不说话，以为她一时没想起来，于是又好心地提醒：“你忘记了吗？上周日，你在清宁书城大闹我的签售会，把一个中年大叔摔得七荤八素，当时我就在签售台上看着。”
这下，依雪纯的脸可是全黑了。
她咬牙切齿，硬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没有大闹签售会，我那天是在教训色狼！”
“喔，随便了，”乔牧飞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在我的眼中没差！”
“……”
正当依雪纯在心里把乔牧飞暗骂个一千遍一万遍的时候，被骂的人却一脸悠然地眨了眨眼，目光在她和旁边的凌落川身上来回转了转，眼底忽然浮现了一丝诡异的波光。
他弯下腰，把脑袋凑到离她的鼻尖不到一寸的地方，随手指了指旁边某张聚满乌云的脸，笑嘻嘻地问：“你是他的什么人？”
盯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两排雪白雪白的牙齿，依雪纯的小心脏“砰砰砰”地乱跳着，双颊不由自主地飞上两团小红云。
“我……”
她正要回答，一只有力的大手却突然从旁边伸出，猛地握住她的手腕。待她反应过来时，她发现自己已站在凌落川的身后。
“难道你费尽心机混进我们学校就是为了泡妞？”凌落川放开依雪纯的手，抬头冷冷地盯着对面的少年。
“只要我高兴，又有什么不可以？”乔牧飞勾唇，笑得一脸魅惑，那双仿似无害的桃花眼还故意朝他的身后眨了眨，直让好奇地从凌落川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的依雪纯那张好不容易降了温的小脸又“轰”地红了。
凌落川面无表情地把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也不跟他废话，转身拉着依雪纯就要走。
“喂！”乔牧飞这才收起玩世不恭的嬉笑表情，有些不太情愿地从裤袋里掏出一个扁平的小盒子递给他，“我来这里是想要把这个交给你。”
凌落川回头，目光落在那个雕着一枝洁白雪梅的小木盒上，长而浓密的眼睫毛微垂，遮住了墨色眼瞳中一闪而过的伤痛。
他淡漠地移开视线，面无表情地说：“我不会要的，拿回去，还给她。”
乔牧飞显然没想到他会拒绝，眼睛一瞪，没好气地说：“她已经离开了，我上哪还她去？”
“那是你的事。”
撂下话，凌落川顶着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转身不紧不慢地朝长廊的尽头走去。
乔牧飞气极，大步绕到凌落川的身前，硬是把木盒塞进他的怀里。凌落川一个没拿稳，木盒自两人的手中滑落。随着“啪”的一声脆响，盒子落地摔成两半，一枚精致的银质胸针也随之呈现在三人的眼底。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三人同时一怔。
乔牧飞最先反应过来，没好气地抛下一句：“东西我送到了，你喜欢就拿着，不喜欢就自个儿找个垃圾桶扔了！”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凌落川神色复杂地盯着地上的胸针，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转身离去。
“喂……”
依雪纯想要叫住他，却又想起他刚才的冷冽表情，只能作罢。
低头看向地上，她又是一阵头痛。
那枚雪梅造型的银质胸针正静静地躺在两片碎木板中，镶在花蕊中间的那颗水滴状的白水晶在淡金色的晨曦中闪着清冷的光，宛如隐藏在心中的一滴凝固的泪。
叹了一口气，她无奈地俯身……
教室里，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聊天，或吃早点，或讨论习题，处处洋溢着蓬勃的青春活力。在这个热闹的氛围里，安静地坐在靠墙第三个座位上的男生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依雪纯站在教室门口，迟疑了半秒，攥紧手心的银质胸针，走到男生的前桌坐下。
“凌落川……”
凌落川没有回头，他安静地凝望着窗外，神情有些清冷：“如果你是来找我要小说的结局，那么我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你，我手上没有底稿。”
“我不是为了小说的事……”依雪纯咬了咬唇，把手伸到他的面前摊开，雪梅造型的银质胸针在白皙的掌心里闪着耀眼的光芒，“我只是想把这个还给你。”
凌落川低头看了胸针一眼，眼底浮上一抹复杂的神色：“拿走！这不是我的东西！”
依雪纯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继而明白地点头：“哦，既然是没人要的东西，那我把它扔了！”说着，她作势朝窗外扬起手……
看她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凌落川心里一急，下意识地扣住她的手腕：“等等！”
像是早就猜到他会阻止，依雪纯笑得像偷了腥的猫咪，斜睨着他揶揄道：“怎么样？不舍得？”
凌落川的耳后根瞬间红得像是要滴血来，他清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地躲开她的目光：“我只是想提醒你，乱扔垃圾是不道德的行为！而且这里是三楼，要是不小心砸着人怎么办？”
“啧！死鸭子嘴硬！”依雪纯翻了翻白眼，不顾他的抗议，硬是把胸针塞进他的手里，“拿着，放好！要是再丢了，我可不会再帮你捡！”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凌落川别扭地回了她一句，握着胸针的手却悄悄攥紧。
难得看到他这副表情，依雪纯的好奇心大发，忍不住把脑袋凑到他面前，八卦地问：“这枚胸针是你女朋友的？”
一抹恍惚在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过，凌落川攥紧掌心里冰冷的胸针，沉默地点了点头。
“就是上次在长廊里和你说话的那个女生？”
“嗯。”
“你的女朋友真漂亮！”依雪纯由衷地称赞，继而又忍不住好奇地问，“她为什么要把胸针还给你？你们吵架了？”
凌落川沉默了将近一分钟，长长的睫毛默默地垂下，遮住了那双墨色眼瞳里的情绪：“不，我们已经分手了。半年前，她和我的好朋友约会，被我撞见了。”
“呃……”依雪纯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看着他沉默的样子，心里不禁生出一丝愧疚，“对不起……”
凌落川低头看着攥着胸针的右手，苦涩地摇头：“没关系，最难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依雪纯无意要勾起他的伤心事，为了缓和气氛，她决定转移话题。
“嗯嗯，既然是过去了的事，那就不要再想了，人总是得向前看的。对了，你的故事写得那么好，为什么不写一部长篇小说让乔牧飞帮你联系出版方呢？他那么有名气，一定认识很多出版社。”
凌落川苦笑了一下，艰涩地说：“和她分手后，我对爱情产生了很大的怀疑，一个不相信爱情的写手编不出完美的爱情故事。没有爱情的长篇小说就好像没有灵魂的木偶，我已经写不出长篇小说了。”况且，即使他能写出长篇小说，那个人也不会帮他的……
难怪他的作品主题都偏向亲情，原来是这样！都怪她，哪壶不开偏提哪壶，又勾起他的伤心事了！
依雪纯有些愧疚地低下头，心里自责不已。
看到她这副样子，凌落川反倒有些不忍。
想了想，他把胸针放下，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杂志递给她：“给你。”
依雪纯抬头一看，那不是前天在书城里被凌落川买走的《蓝格子》吗？
她渴望地盯着杂志，却没有接：“这本杂志不也是你想要的吗？”
“杂志我看完了，送你。”
“真的吗？”依雪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这个句句不离钱的“葛朗台”真的愿意把杂志送给她？唯恐他反悔，她近乎用抢的，连忙接过杂志抱在怀中，“那我不客气了，谢谢啦！”
凌落川看着她，唇角微微扬了一下。当他的目光回到桌面的银梅胸针上，唇畔的弧度又渐渐地沉了下去。
爱不释手地轻抚了两下杂志的封面，依雪纯抽空看了一眼恢复沉默的凌落川，很有义气地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只是暂时写不出长篇小说而已，用不着沮丧，看在这本杂志的份上，我会帮你的！”
凌落川一愣，抬头怔怔地看着她。
流水般清澈的阳光从打开的窗户倾洒进来，在那张清丽白皙的小脸上覆上了一抹温暖的桔色。她的眼底，有着比阳光更温暖清澈的光芒……
晚自习的时候，顾染兮忙乎了大半个小时，终于把当天的作业完成了。放下手中的钢笔，她舒了一口气，一转头，却发现同桌的依雪纯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手机，右手握笔，在摊放在桌上的一个小本子上奋笔疾书。
“雪纯，你在干什么？”顾染兮好奇地把脑袋凑过去，只见洁白的纸张上写满了娟秀的黑色小字，“《独占告白》、《亲爱的，那就是爱情》、《许你到白头》……这些不都是言情小说吗？你抄这些书名干什么？”
依雪纯手中的笔没有片刻的停顿，头也不抬地说：“秘密！”
“什么嘛！神秘兮兮的，居然连好朋友也瞒着，太不够义气了！”顾染兮撇了撇唇，不再理她，自顾自地掏出手机发短信。
耳边一下子静了下来，依雪纯反倒有些不习惯了。她停下摘抄的动作，抬头看了好友一眼，忍不住好奇地把脑袋凑过去：“你发短信给谁呢？”
“秘密！”
“喂！”
“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顾染兮！”
“好啦！告诉你好了，谁让我比你大方呢！旭桐问我这周末有没有空，他想带我去玩。我最近很闲，就给他回复短信，让他周末晚上7点，在升夏广场的入口处等我。”
依雪纯眼珠子一转，贼兮兮地问：“你们要去约会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秘密！”
“……”
三天后，当依雪纯把一叠半人高的书堆放在凌落川的课桌上时，后者顿时呆住了。
“你拿这么多书来学校干什么？”凌落川边说边随意抽出几本翻了翻，脸上又闪过了一抹诧色，“而且都是言情小说！”
“你忘记了吗？我说过我会让你重新编写出美好的爱情故事。”依雪纯从重重书堆后探出小脑袋，褐色的大眼睛里闪着聪慧的光芒，“我仔细想过了，你写不出言情小说主要是因为你不再相信爱情。其实爱情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般残酷、肮脏，既然你不相信自己的爱情，那就去感受一下别人的爱情，我相信总有一段能令你动容。”
凌落川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指着那堆也不知道有多少本的书，语气里充满了怀疑：“你的意思是，让我从这堆虚拟的小说中，感受你口中所说的爱情的美好？”
依雪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有条不紊地说：“即使是虚拟的故事，文里行间也带着作者的真实感情，我相信这点你比我更加清楚。这些书都是从我珍藏多年的宝贝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你得给我全部看完，过段日子我会随机抽查的！”
“……”
看着满头黑线的凌落川，依雪纯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说：“对了，这个周末你有空吗？”
“这个周末我要去图书馆找……”
“别去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个周末晚上7点，你在升夏广场的入口处等我。我送你一个surprise！”
“可是……”
“记得，要准时哦！我最讨厌别人迟到或者爽约，对于这种人，我的处罚从来都是手下不留情的！清宁书城那个色狼大叔的下场，你没有忘记吧？”
“我知道了……”
秋天的夜幕总是比盛夏降临得更快，还不到七点，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
清冷的夜色并没能冷却年轻人出行的兴致。邻近步行街的升夏广场每到周末晚上总是显得异常热闹，行人如织，人声鼎沸，小贩们的吆喝声和顾客的还价声交织在一起，处处洋溢着蓬勃的生机和活力。
依雪纯站在离广场入口不远的一盏路灯下，不时低头扫一眼腕间的手表，脸上的表情有些焦急。
凌落川在搞什么鬼，还有4分钟就7点了，他怎么还不来？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缓慢，秒针转动的滴答声落在依雪纯的耳里就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心头爬行，令她的情绪变得越发焦躁。
好不容易又熬过了两分钟，视线范围内依旧没有出现凌落川的影子，依雪纯终于憋不住，掏出手机正想拨号，肩膀却被人从背后重重一拍——
依雪纯捺着性子回头一看——站在眼前的男生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衬衣，外配一件粉色的V领无袖薄毛衣，温暖的颜色衬得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少了几分淡漠疏冷，多了几分温润。在桔色的灯光下，就连那双墨玉一般清冷的眼睛似乎也变得柔和起来。
依雪纯的心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不得不说，这家伙不说话的时候，外形气质还真能赶上校草的级别，不过——他再帅也掩盖不了他迟到的事实！
“凌落川！”她黑着脸，双手叉腰，凶巴巴地瞪着他，一副恨不得把他拆骨入腹的架势，“你半路上是被外星人抓去，还是掉到水沟里了，怎么现在才来？”
低头看了一眼腕间的表，凌落川一脸的无辜：“不是还有两分钟才7点吗？我没有迟到。”
“可是我已经站在这里半个多小时了！”
“浪费时间！”
“你——”
不等她把气话说完，凌落川环顾了一遍四周的环境，打断她的话：“你叫我来这里干什么？”
凌落川的话让依雪纯想起此行的目的，她转身示意他看向广场入口的方向：“看到那个站在花圃前，穿着白色韩版小西装的男生吗？”
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凌落川一眼便看见了那个与自己年龄相仿、外表出众的男孩，他正站在广场的入口处，对着来往的人潮左顾右盼，像是在等人：“咦，他不是我们的同班同学陌旭桐吗？”
“对！”依雪纯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兴奋，“你知道他在等谁吗？”
凌落川略一思索，语气几乎是肯定的：“顾染兮？”陌旭桐做事一向高调，他和顾染兮交往这事在班里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是的！”
看着越来越兴奋的依雪纯，凌落川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叫我出来该不会是和他们有关吧？”
“聪明！你不是不会写爱情故事吗？我决定今晚带你去好好看一下现实版的《甜蜜再恋》，说不定这能刺激你的灵感！”
“你的意思是让我跟踪别人约会？”凌落川不敢置信地瞪着依雪纯，眼睁睁地看着她笑眯眯地点头后，顿时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不！我坚决不干这么变态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我提出的这个建议很变态？”
“……”凌落川口上不敢说，心里却直嘀咕：难道不是吗？
眼角余光扫到顾染兮走向陌旭桐的背影，依雪纯也不管凌落川乐不乐意，拉着他就朝两人的方向靠近：“赶紧跟着他们，要是你敢让我今晚的苦心白费，我就让你上明天校报的头条！”
“……”
顾染兮和陌旭桐显示还没发现自己被跟踪，两人亲昵地牵着手，一摊接一摊地品尝着各色小吃。顾染兮似乎吃得很开心，连酱汁沾到嘴角也没有发现。陌旭桐宠溺地看着像孩子一样的小女友，从口袋里掏出洁净的手帕，温柔地帮她擦拭……
“天呀！这年头居然还有人随身带着手帕，真看不出陌旭桐居然是这么细心温柔的男生！”隔着五、六米的距离，依雪纯借着来往人群的掩护跟在两人的身后，不时发出一两句羡慕的惊叹。
走在她身旁的凌落川点了点头，不过他的焦点不是陌旭桐手中的手帕，而是依雪纯手中的小吃：“天，她居然在吃臭豆腐！那么臭的东西，她居然能咽下去，太神奇了！”
依雪纯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回头瞪着他就是一顿臭骂：“你懂什么，正宗的臭豆腐吃起来是很香的！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的眼睛看的是哪里？我带你来是感受情侣间甜蜜的恋爱氛围，而不是研究臭豆腐！”
“我知道了……”凌落川不甚情愿地应了声，沉默了片刻，又一本正经地开口，“依雪纯，你说我们要不要也买一些臭豆腐尝尝？”
“凌！落！川！”
两人最后还是买了两份臭豆腐，一边跟着前面的小情侣，一边吃着。
顾染兮和陌旭桐把路边的特色小吃都尝了一遍后，买了爆米花和可乐进了电影院。凌落川和依雪纯自然是跟着买了票进去。
电影还没开始，影院里人很多，闹哄哄的。
凌落川捏着票，跟在依雪纯的身后找座位，口上还不时嘀咕一句：“两张票就要一百多元，比买两公斤猪肉还贵！”
依雪纯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回头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这句话就不要写进小说里了，会让读者幻灭的……”
两人的座位离顾染兮他们的并不远，只隔了短短的两排。因为身处高位，依雪纯和凌落川能清楚地看到顾染兮他们的一举一动。
落座后不久，影院的灯暗了下来，电影开始了。
这部名为《双城》的电影，主要讲述了一对相互暗恋的年轻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直错过，最后男孩终于放下骄傲向女孩表白，女孩的身边却已站着另一位男孩。
电影很感人，很多观众看得唏嘘不已。顾染兮被感动得哭了，陌旭桐轻轻地把她拥在怀里，边用手帕擦着她脸上的泪痕，边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着安慰的话。
凌落川只觉得两人的动作无比肉麻，拼命伸手擦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依雪纯的注意力起初还放在凌落川身上，不时提醒他注意顾染兮是怎么和陌旭桐相处的，后来慢慢被电影的情节吸引，也不再管他，全神贯注地看电影去了。
凌落川无聊透顶，一会儿看看面前的小情侣，一会儿扫两眼荧屏里的画面。好不容易熬过了大半个小时，他终于忍不住低声抱怨：“天啊，以前看陌旭桐觉得他挺酷挺正常的，没想到和顾染兮在一起后会变得这么黏糊。还有这破电影，那个男生和那个女生到底要不要在一起呀？一直拖拖拉拉、要爱不爱的，烦不烦啊！依雪纯，要不我们……”说到这，他低头看向她，正想建议她提前离场，却吃惊地发现专注地盯着荧屏的她居然在无声地流泪。
凌落川见过她正义凛然地教训色狼，见过她恼羞成怒地骂他守财奴，见过她抱着心爱的杂志笑得一脸满足眉眼弯弯，却从没见过她哭泣的样子。
电影院里的光线很暗，她的轮廓看起来有些模糊，那双大大的浸染着泪光的淡褐色眼睛在黑暗中却变得异常明亮。几滴眼泪挂在卷卷翘翘的长睫毛上，闪烁着淡淡的银光，宛如夜半的星辰，美得炫目。
他看得移不开眼睛，就连呼吸也变得轻浅，来不及细想，安慰的话便脱口而出：“你不要哭，那些都是假的。”
此话一出，凌落川连自己都吓着了。
更糟糕的是，他这话完全是出于冲动之下，音量没有丝毫的克制。在安静得连爆米花被牙齿咬开的嚓嘣声也能清楚听见的电影院里，他的声音突兀得就好像天外来客，把全场的目光都引到了自己身上。当然，这里的全场自然也包括了顾染兮和陌旭桐。隔着不到五米的距离，凌落川清楚地在他们眼中看到了诧异。至于当事人之一的依雪纯在惊愕过后，意识到两人成为全场焦点，大脑顿时变得一片空白，当场傻住了。
怔了两秒后，凌落川反应过来，连忙拉着依雪纯跑出电影院。
室外的空气比室内冷多了，晚风一吹，依雪纯的大脑便清醒过来。
“完蛋了！被染兮和陌旭桐发现我们了！以染兮的性格，不把事情查个透透彻彻，她是绝对不会罢休的！”依雪纯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想到始作俑者，又回头嗔怪地瞪了凌落川一眼，“都怪你啦！在电影院里说话也不知道把音量压低点！”
凌落川自知理亏，只得老老实实地道歉：“对不起，要是顾染兮为难你，你就让她来找我吧！”
对方的态度这么诚恳，依雪纯也不好意思再追究下去：“为难倒不会，染兮她人挺好的，就是好奇心太旺盛了些。只是我好不容易找到一次让你体验恋爱气氛的机会，就这么半途而废，真是太可惜了！话说回来，今晚跟了染兮和陌旭桐这么久，你有什么体会？”
凌落川歪头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嗯，臭豆腐的味道还不错。”
“凌落川！”
依雪纯气得抡起拳头，凌落川见势不妙，连忙绕着圆柱子跑，前者气势汹汹地追在后头，不时还叫嚣一句，“混蛋，你给我站住！被我逮住，你就死定了！”
电影院门前来去的人很多，两人的眼中却只有彼此。夜风微凉，送来丹桂的清香。
谁也没有发现，离电影院不远的一棵桂花树下，一个俊美的少年站在那里，茶晶色的眼瞳若有所思地凝望着不远处的两人。清冷的桔色灯光下，他的嘴角微勾，淡粉色的唇畔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第二天回到学校，依雪纯果然遭到顾染兮的“严刑逼问”。
“臭丫头，昨晚你为什么会和凌落川一起出现在电影院？”顾染兮堵在依雪纯的身前，左手叉腰，右手撑在后者的课桌上，一副不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绝不罢休的架势。
依雪纯缩坐在座位上，后背紧贴着墙壁，仰头可怜兮兮地看着眼前的“巨墙”，企图用那双水汪汪的无辜大眼说服她：“我没有，我只是恰巧在电影院里遇到凌落川，又恰巧坐在他的旁边。我和他的关系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真的，你要相信我！”
“恰巧？”顾染兮满脸怀疑地看着她，“是这样吗？”
依雪纯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看起来无比的无辜和诚恳。
见此，顾染兮的脸色非便没有好转，反倒变得比先前更阴暗，就连牙齿也咬得“喀嚓”作响：“依！雪！纯！你以为我是笨蛋吗？你觉得这样笨拙的借口能骗得过我这个‘柯南二代’吗？你和凌落川什么时候发展成那个关系的，还不从实招来？！”
那个关系？依雪纯呆了一下，随即领悟过来——顾小妞这个史上最擅长摆乌龙的“柯南二代”肯定是误以为她和凌落川有什么暧昧关系了！
“呃……这个……”
依雪纯正权衡着是默认顾染兮的意思，还是向她坦白对自己更有利些，却突然听见教室外有人在叫唤自己的名字——
“请问依雪纯同学在吗？”
两人一怔，反射性地朝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负责送信的阿姨捧着一个小纸箱站在教室门口，那双精明的眼睛雷达一样在人群里扫射着。
依雪纯反应过来，连忙矮下身子穿过顾染兮的包围，大步走到送信阿姨面前。
“阿姨，你找我吗？”
送信阿姨看了她一眼，低头在箱子里翻了翻，掏出一个课本大小的包裹连同登记本一起递给她：“你的快递。”
快递？她记得自己最近并没有网购什么东西呀！
依雪纯疑惑地看了一眼寄件栏，然而，那里除了快递员加上的本地市名，别的皆是一片空白。迟疑了半秒，她在本子的收件栏签上名字，又向送信阿姨道了谢后，拿着包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这是什么？”
在顾染兮好奇的目光下，依雪纯怀着同样的疑问，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裹的外包装，一个制作精美的纸盒子出现在两人眼前。
盒子的纸质很厚硬，外层封着带镭射闪烁效果的透明塑胶膜。银灰色的盒盖上印着大气唯美的山河图案，最上面是两个烫金的花体字——
“暗河！”顾染兮惊讶地睁大眼睛，陡然拔高的尖叫声里带着激动的颤音，“居然是《暗河》的限量精装版！”
膨胀到极致的激动和惊讶令顾染兮的音量没有控制好，引得周围不少同学朝两人的方向张望，只是陷于狂喜中的两人谁也没有空暇管这些。
《暗河》是乔牧飞的成名作，也是截止到目前他唯一的作品。七十多万字的故事分为六册出版，每册首印二十万，上市不到一个月就一售而空。这套精装版是出版社一个月前为庆祝乔牧飞的17岁生日特别推出的，限量170册，非常难得。
身为乔牧飞的超级粉丝，面对这份天外飞来的珍贵礼物，依雪纯觉得自己激动得快要飞起来了。
深吸了一口气，在顾染兮的催促下，依雪纯的指尖微颤着，扳开了月牙形的铜质小锁。看清里头的物品后，两人又是一怔——
本应是一套六册的玄幻小说，盒子里却只有《暗河》的第一册。
“怎么只有一册呢？”看着依雪纯手里的小说，顾染兮的语气里有着浓浓的惋惜，“如果是全套该有多好。”
依雪纯把书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里，唇畔有着满足的微笑：“总比没有强。”
“也是。”顾染兮点点头，随即想起什么，忽地把脑袋凑到她面前，“话说回来，这书是谁寄给你的？”
“我也不知道，寄件栏上只写着本市。”
依雪纯放下盒子，拿起拆下来的外包装，正想再找找有没有别的线索，一张形似枫叶的书签从里头掉了出来。
顾染兮俯下身，以比她更快的速度捡起掉到地上的书签，仔细一看：“咦，这书签上怎么只有一朵破花？这个寄件人也太懒了吧？居然连一句祝福的话也不写！”
依雪纯凑过去一看，书签的背面雪白一片，果真一个字也没有，只有左下角用红笔手绘了一朵小小的花朵。
那是一朵开得正盛的蔷薇，简单流畅的线条把花朵的轮廓勾勒得圆润柔美，舒展的花瓣娇而不媚。几片简单的叶子把花朵衬托得清丽脱俗，栩栩如生。她仿佛能看见清澈透明的露珠在花瓣的中心滚动，还有那个在花丛前安静地翻阅着书本的俊美少年……
依雪纯的双颊悄悄地染上了两抹桃红，目光下意识地朝凌落川的座位探去——会是他吗？他是除了顾染兮外，唯一知道她痴迷乔牧飞的小说的人。
“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在想什么呢？”顾染兮伸手在心不在焉的好友眼前扬了两下，注意到她所看的方向后，立刻明白过来，“这书该不会是凌落川送的吧？”
“我……我不知道……”
“啧！你的脸都快变成红鸡蛋了，还否认！我刚才就说你们两个关系不简单，这下你总该承认了吧？”
“我……我才不要听你胡说！书签还我！”抢过她手中的书签，依雪纯佯装生气地不再理她，却不知双颊上的红晕比先前更加明显了。
放学的时候，依雪纯在教学楼前的香樟树下把凌落川叫住。
那时接近黄昏，天边云霞似锦，金灿灿的夕阳在教学楼的顶端露出一条拇指宽的金边。香樟高大挺拔，树冠如伞，绮丽的霞光钻过枝叶间的缝隙，跌落在两人的身上。
“那个……我收到你寄给我的礼物了……”她站在他的身前，脑袋微垂，双颊宛如天边的云霞，红得像是上了一层厚厚的胭脂，“……我很喜欢。”
“礼物？”凌落川一怔，那双幽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什么礼物？”
见他的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一抹困惑的表情在依雪纯的脸上浮现：“难道你不是感激我这段日子对你的帮助，才把那本精装版的《暗河》作为礼物寄给我的吗？”
《暗河》？
浓密的剑眉不自觉地揪起，凌落川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没有，那不是我寄给你的。”
“是吗？”依雪纯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表情甚是不解，“不是你，那会是谁呢？”
手机响起的时候，乔牧飞正坐在书桌前，默默地凝望着桌上的一个相框。
桌角的琉璃台灯在夜色中安静地绽放着温暖的桔色光芒，他的侧脸在灯光的映照下，表情看起来有些不真切。
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陈旧的相框，款式是三年前较为流行的复古风格，木质的框架，边缘上雕刻着一些繁复的花纹。
相框里镶着一张三人的合照。
站在最左边的少年穿着帅气优雅的白色小西装，稚气未脱的小脸略微转向同伴的方向，隐隐透着英气的浓眉微微上挑，茶晶色的眼瞳里隐含着揶揄和一丝浅浅的笑意，正是十四岁的乔牧飞。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个长得十分可爱的女孩子，看起来也是十四岁左右，穿着粉红色的公主裙。女孩的下巴尖尖的，皮肤又白又嫩，略显苍白的双唇快乐地上扬，正对着镜头开心地笑。站在女孩右边的少年长相俊美，穿着浅灰色的长袖衬衣，外配一件深紫色的格子毛衣，脖间围着同色的围巾，打扮颇具英伦风格。少年正低着头，湖水一般清澈的眼睛专注地凝望着美丽的女孩，淡粉色的唇瓣微弯，唇畔噙着一抹温柔含蓄的微笑。从那熟悉的轮廓看来，不难辨出他正是和乔牧飞关系似敌似友的凌落川。
三年了，不知不觉间，已过去三年了……
无声地叹了口气，乔牧飞的右手缓缓地伸向相框，骨节分明的手指将要触及那张微微泛黄的照片时，手机的来电铃声划破了室内的寂静。
从口袋里掏出响个不停的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的名字令乔牧飞一怔。深吸了一口气，他强逼自己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才淡定地按下接听键。
“嗨，老朋友，怎么有空给我电话？”
相较他的故作镇定，电话那端的人显得更为沉着——
“乔牧飞，这么久不见，你的思想似乎比以前更加幼稚了！”
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地紧握成拳头，一声饱含讥讽的轻笑从乔牧飞的喉间逸出：“呵，凌落川，你也比以前更虚伪了。你担心你的小女友就直接说，这么拐弯抹角的，很有意思？”
“那本《暗河》果真是你寄给依雪纯的！”
“对！”乔牧飞直认不讳，“你害怕了？”
“乔牧飞，依雪纯不是我的女朋友，我和她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你用不着因为针对我，而蓄意接近她，那只会浪费你的时间。”
紧握的拳头慢慢地松开，乔牧飞的眼底有着赤裸裸的嘲弄：“即使浪费时间，也是浪费我的，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电话那端的人沉默了半秒，声音再度响起时，语气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乔牧飞，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你一定要紧揪着那些往事不放吗？”
乔牧飞的唇角缓缓勾起，那残忍邪魅的弧度宛如屠刀挥下，溅射在半空中的那抹冰冷的腥红：“凌落川，你忘记了吗？这是你欠我的！我说过，我会把你身边重要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夺走，就像当年你对我所做的一样！”
已经五天了。
轻抚着纸盒上凸起的烫金书名，依雪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心不在焉地转头看着阳光明媚的窗外出神。
距她收到第一本《暗河》已过去了五天。那天从凌落川的口中证实书确实不是他送的以后，她本想联系快递员把书退回去，却没想到第二天竟收到了《暗河》系列的第二册。老实说，她真的很惊讶，更让她意外的是，接下来的几天，她陆陆续续地收到《暗河》系列的其他书册。无一例外的，无论是快递单子，还是包裹里头都没有寄件人的信息。她仅能找到的，只有书签背面的那朵手绘的红色蔷薇。
明天就是第六天了，也就是说，如无意外，明天她会收《暗河》的结局篇。不知道那个时候，那个神秘寄件人会不会在包裹里留下自己的联系信息呢？她还真有些期待！
依雪纯正想得出神，肩膀却被人在背后轻拍了一下，她一回头，就对上凌落川那双清亮如墨玉的眼睛。
“你不饿吗？同学们都去食堂吃午饭了，你怎么还坐在这里发呆？”
闻言，依雪纯回头环顾了一遍四周，除了他们，教室里果真没有第三个人。
“呃，放学了吗？”她有些茫然地挠了挠脑门，“我怎么没听见下课的铃声？”
“你在神游太虚，即使下课铃再响个十遍二十遍，也不可能听见。”凌落川轻笑，视线触及她手中的小说后，那丝淡淡的笑意顿时凝固在他的嘴角，“这就是你收到的那套《暗河》？”
依雪纯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书，一丝明媚的笑意在她的唇畔漾开，清澈的眼睛里有着掩藏不住的期待：“嗯，我已经收到五本了喔！不知道寄书的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你很想见到那个给你寄书的人？”
依雪纯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答案显然是肯定的。
凌落川凝望着她，漆黑的眼珠子宛如无尽的夜色，里头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沉默了半秒，他轻轻地开口，清冷的嗓音带着轻微的沙哑：“如果我说，我就是那个给你寄书的人，你相信吗？”
“你？”依雪纯一怔，表情困惑，“可是先前我问你的时候，你不是否定了吗？”
“那是因为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凌落川笑得有些干涩，动作缓慢地把一直藏在身后的盒子递给她，“这是《暗河》的完结篇。”
依雪纯接过一看，那张精致美丽的小脸像是接通了电源的灯泡，顿时亮了起来：“原来真的是你！”
凝望着眼前那张单纯的笑脸，凌落川的语气多了一分肯定：“是我。”
“谢谢你，这套精装限量版发行量那么少，你一定花了很多精力才买到吧？”依雪纯的双颊因激动而涨得红扑扑的，她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书，站起来一把拉着凌落川的手就往外奔，“走，我请你吃午饭！”
左手被依雪纯拉着，凌落川在她的牵引下，大步朝教室外走去。
秋意微凉，有风从两人间穿过，扬起了少女的长发和少年的衣角。
看着她快乐的背影，凌落川的唇角不自觉地弯起。为了买《暗河》精装版的结局篇，他托《蓝格子》的编辑找了不少关系，花了不少时间。可是这一刻，他觉得什么都值了。
然而，凌落川的好心情并没能维持多久，在教室楼的前方，两人遇到了一位意外的来客。
“嗨，亲爱的小纯纯，咱们又见面了！”
今天的乔牧飞穿着一件灰色条纹长T恤，脖间松松地围着一条薄围巾，下身一条韩版牛仔裤配板鞋，看起来清爽利落，比以前多了一份潇洒，少了一份尖锐。
“你来这里干什么？”
凌落川下意识地挡在依雪纯的身前，幽邃的墨瞳警惕地盯着面前的少年，目光敏锐得像是发现死敌的苍鹰。
依雪纯从凌落川的身后探出小脑袋好奇地看着乔牧飞，语气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欣喜和期待：“你是来找我的吗？”
“当然！”乔牧飞没有搭理凌落川，他从手上的袋子里掏出一个精美的纸盒递给依雪纯，“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依雪纯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盯着纸盒，伸手正要接，站在她身前的凌落川却突然伸出手，抢先一步夺过盒子，“雪纯不会要你的东西，你拿回去吧！我们还有事，先走了！”说罢，他绷着脸把纸盒塞进乔牧飞的怀里，回头拉着依雪纯就走。
依雪纯瞧见凌落川脸色难看，也不敢反抗，边由着他拉着自己往前走，边回头用抱歉的眼神看着乔牧飞：“对不起。”
“等等！”乔牧飞闪身拦在两人身前，澄澈的眼睛宛如两枚晶莹的琥珀，直勾勾地瞅着依雪纯，眼神略带委屈，却足以令任何女人动容，“我坐了大半个小时的车来到这里，就为了亲手把这份礼物交给你，难道你连看它一眼也不愿意吗？”
“我……”依雪纯为难地看了他一眼，又抬头偷偷地瞄了瞄浓眉紧皱、神色不善地瞪着乔牧飞的凌落川，咬着唇犹豫了片刻，心底的天秤最终还是倾向看起来比较可怜的前者，“好吧，那我看看好了。”
“雪纯！”凌落川薄唇紧抿，眉头紧拧成一个“川”字。
“我就看一眼，看一眼我就走！”说着，依雪纯在他反应过来前，动作迅速地夺过乔牧飞手中的纸盒。
一抹奸计得逞的狡黠神色在乔牧飞的眼底飞掠而过，趁着依雪纯埋头忙着拆包装纸，他抬头得意地看着脸色难看到极点的凌落川，花瓣一样的双唇嚣张地上扬，炫耀般地露出了一抹代表着胜利的灿烂笑容。
凌落川冷冷地盯着他，脸部肌肉紧绷如铁，浑身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气息，仿佛连他四周的气温也连降了好几度。
两人无声地对峙着，四目交接处，仿佛有电流相撞，火光四溅！这样的情况一直僵持着，直到身边的女孩发出一声惊讶地低呼——
“咦？这不是《暗河》精装版的完结篇吗？”
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了一下，凌落川缓缓地低头，目光落在封面标题那两个烫金大字上，幽邃的墨眸里闪过了一抹深不可测的微光。
乔牧飞有意无意地瞟了他一眼，才低头温柔地看着面前的女生：“对，喜欢吗？”
“喜欢！”依雪纯真诚地点头，下一秒却把书递还给他，“不过我已经有一套同样的书了，这本还给你，谢谢你的好意。”
乔牧飞的脸上露出讶异的神色，却没有接书：“这本完结篇你也有了？”
“对！”依雪纯转头笑眯眯地看了凌落川一眼，补充道，“落川送我的。”
凌落川？
乔牧飞微微眯起眼睛，充满探究意味的目光落在少年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脑子飞快地运转着。
“我说过，我们不会要你的任何东西，这本破书你拿回去。还有，以后也别来找我们了，这里不欢迎你！”凌落川拿过书塞进他的怀里，转身拉着依雪纯就走，“我们走！”
乔牧飞没有再纠缠，他抱着书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凝望着那对在灿阳下渐渐走远的身影，眼底慢慢地浮起了一抹异光……
凌落川对乔牧飞的敌意表现得这么明显，依雪纯即使再迟钝，也瞧出了端倪。
“落川，你好像不太喜欢乔牧飞？”
凌落川脚下的步伐一顿，沉默了片刻，继续向前走：“嗯。”
“为什么？”依雪纯紧紧地跟在他的身旁，心里充满疑问，“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我和他不是朋友，你以后最好也离他远一些，他这个人并不像外表看起来的简单。”
“可是……”
叮铃铃——
依雪纯还想再问，凌落川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她识时务地闭嘴，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
掏出手机，凌落川的目光落在屏幕闪动的来电号码上，好不容易缓和些许的脸色顿时变得比刚才还难看。
抬头看向来时的方向，他们已经走出甚远，却仍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刚才停留过的地方立着一个年轻的男生。那挺拔颀长的身姿，让凌落川觉得异常的刺目。
抿了抿唇，他面无表情地按下接听键：“喂？”
电话那端的人显然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耐烦，也不拐弯抹角，“你跟依雪纯说，那套《暗河》精装版是你邮寄给她的？”
低头看了一眼正伸长脖子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的依雪纯，凌落川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云淡风轻：“对。”
“你就不怕我当场拆穿你？”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我凌落川，从不打没有把握的赌。”
电话那端传来一声充满嘲讽的嗤笑，“啧啧啧，凌落川，我没想到你也有这么无赖的一天。看来那个姓依的小女生，对你的影响力确实不少。”
凌落川没有解释，他了解乔牧飞，对方早已认定他和依雪纯关系匪浅，无论他怎么解释，对方也只会认为那是他为了保护依雪纯撒的谎而已。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好好保护依雪纯，尽量不让她卷进他和乔牧飞的恩怨里。
“我不会让你胡来的！”坚定地抛下这句话，凌落川没有等待对方回应，平静地挂断电话。敛起眼底的复杂情绪，他转头微笑地看着旁边的依雪纯，“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我们走吧！”
刚才那通电话是乔牧飞打来的吗？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依雪纯满腹疑问，看着对方那张看似无波无澜，实则暗潮汹涌的脸，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算了，以后有机会再问吧！
暗暗地叹了口气，她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轻快地跟上他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