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日本在华的间谍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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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我又有了新的利用价值(1)

处长给我的赞语

调查团走后的第二天,处长派人来传我过去。这一次他心情很好,见到我就伸出了手招呼我坐下。他高兴地对我说:“我们终于能透口气了!那个蠢货调查团已经走了。他们怎样去向日内瓦报告呢,谁知道?应该这样说,他们随便怎样报告,我们日本人是一点都不关心的。如果国联承认了‘满洲国’,那很好,如果他们不承认,我们也不承认国联好了。我们已经用武力征服了满洲,国联的一切空话决不会动摇我们吞并满洲的决心。为什么全世界对满洲都这样大惊小怪呢?真是一群蠢货!当我们占领了中国、西伯利亚、菲律宾和印度支那,我们要让全世界都大吃一惊,他们会看到日本人的伟大。我们还有很多惊诧要留给俄国人、美国人、法国人和荷兰人,还有那装模作样的老派绅士英国人。我们也会吓国联一大跳的。派代表参加国联调查团的国家,总有一天,我们日本要将他们全部吞进肚子里去的。”

处长停下来,独自微笑着,他显然对自己的辩才觉得满意。他接着说:“调查团留在哈尔滨的这些天,你把我给你布置的工作做得很好,我很感激。事情就像我设想的那样发展着,我要向你表示祝贺。有些时候我说话有些过分,口无遮拦,请你千万不要介意。我有一个坏习惯,我的脾气很暴躁,当一件事情弄糟了的时候,我很容易对第一个来见我的人大发脾气。我前些天对你太不客气了一点,我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怨恨我。

“我现在正在做一个关于国联调查团的报告,要把它拿到东京去。在这报告中,我一定会提起你认真的工作,以及你执行命令的敏捷与责任心。我很欣赏你,希望在不久以后,我可以把你看作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你是意大利人,请你不要站在中国人那边,希望你能认同我们大日本帝国,欣赏大日本帝国的伟大和高贵。

“你是意大利人,和中国人是不同的。中国人懦弱、不成器,他们永远成为不了强者,除非把他们放在我们统治之下。我劝你不如改入‘满洲国’的国籍,这样你就和中国断绝了最后的关系。你以为怎样?”

这真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提议,我在心里说。我如此憎恨日本人,那么想逃离满洲,怎能加入“满洲国”的国籍呢?

但我对他说:“您的提议我将加以考虑,您知道改国籍并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我得先回家与家人商量一下。如果我能得到日本当局的信任,而且不把我的家人作为人质了,我想我或许可以听从您的建议。”

处长高兴地说:“很好!你确定了主意就来见我!我将随时准备为你担保入籍。你会看到,我是多么信任你。”

他停了一会儿,接着说:“说正事吧。在5月份横道河子的战役中,盗匪捉住了我们五百名以上的俘虏,其中有三十多个是军官。这帮盗匪现在分成了三股,最大的一股聚集在哈绥线上。盗匪的首领已对我们说过,准备和我们谈判交换俘虏,两个土匪换一个日本人。他们还提出了要钱的要求,数十万块钱。我们同意交换俘虏,但是一分钱都不给。还有关于以什么样的方式交换和在哪里交换,我们都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处理。因此我想到了你,以你的能力一定能把这进行了两个月的谈判作一个成功的结束。每个匪首都曾在中国军队做过军官,你和中国人打交道比较多,你或许认识他们,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跟他们讲起条件来就比较容易了。”

我沉思着正要说话,处长没理会我,继续说:“我要特别要求一点,你要极端保密,必须不让外界知道日本军士被盗匪掳了去的,你不得对任何一个人谈及此次任务。如果消息泄露出去,这件事情在中国人和俄国人中传开的话,他们就要立即予以否认,因为没有一个土匪值得信任。所以我们派你去和土匪谈判,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效果是不一样的。所以你必须严守秘密,密切关注事态的进展。我想请你跑一趟。那群土匪将在两三天之内派使者到这里来,你和他一同回到他们的山寨里去,和首领去讲条件。此外,我还要你去实地确定一下,是否真的有这么多日本士兵被俘虏。”

我不得不打断处长的话:“请容我说一句话,如果这些土匪是退职军官,他们或许知道我已经是一个中国的公民,他们现在知道我为日本人工作,我一到了他们的势力范围之下,我恐怕他们会把我当作卖国贼来枪毙的。”

处长沉吟片刻说:“这件事你无须担心,我们不是第一次差使者去谈判,他们通常都会优待使者的。”

我暗自想,中国的土匪显然比日本的官员更守信义。

虽然处长这么说,但我还是心存疑虑。我提醒他:“在海拉尔,一个日本少将曾经拷打并杀死过两个苏俄的使者。这两名使者前来要求发还被日军抢来的牛群,使者来之前这事本来已经是谈好的了,但那名日本少将还是违背诺言了。”

“苏俄人是真正有害的,”他说,“他们应该尽快被消灭。现在我们说另外一件事情。我曾经吩咐你去监视两个中国富翁,张凤亭和穆文焕,因为我听说他们和李顿调查团有交往。侦查的结果怎么样了?”

“毫无结果。”我对他说,“以我看来,这两个有钱的中国人也和其他的中国人一样,是反对‘满洲国’的。但是他们太聪明了,不肯把自己的意见公开表示出来,因为他们不愿意财产被人掠夺。如果你们日本人要占有他们的财产,你们只要像没收其他许多人的财产一样地没收过来就好了,用不着这么多借口的。如果你认为这些人会公开自己反对‘满洲国’的计划,那我觉得你的希望会是一场空。”

处长哈哈一笑,说:“我喜欢你的直率。你说得很对,我们直接抢过来就行。可是这两个中国人国外的朋友太多了,其中一些还是有身份的人物,如果我们不经法律程序没收了他们的财产,这对日军的名义恐怕会造成很大的伤害。但是如果我们能够指出他们阴谋反对‘满洲国’,那这件事就可以用正常的司法程序来做了。这件事我会再思考。

“现在你该走了。一会儿土匪的接头的人就要到了,到时候我会让你知道的。”

与处长的谈话结束后,我就回家去了。在家门口,我看到我的一号助手在等我。我让他进了门。

一走到屋里,他就关上了门,满脸焦急地对我说,我的四号助手失踪了,他四处找了两天,毫无结果。

我稳住了他的情绪,保证我一定会找到四号助手的。他走后,我就去了四号助手所住的旅馆。旅馆经理对我说,我要找的人三天前离开房间的,走的时候把一切东西都带走了。至于到底去了哪里,旅馆经理也不知道。我接着打长途电话到大连和山海关去也是没有结果,没有人见过他。

第二天,当我走进马迭尔饭店的时候,有一个招待室的茶房递给我一个封口的信封。当把信拆开的时候,我呆住了--里面是一封四号助手用俄文在马迭尔饭店的信纸上所写的信,这封信我仍旧保存着。以下是这封信的全文:

亲爱的万斯白先生:

出于各种原因,现在我不得不离开满洲了。这一帮日本猪猡,强迫我为他们做可憎的工作不算,现在他们又想来收拾我了。我想不告诉任何一个人,自己悄悄地离开,可是因为你是真诚对待我的,虽然你也为日军工作,但我知道你是一个正直的人,所以我给你留下这封信,说明我突然失踪的真实原因。上个月,两个和我在沈阳共过事的宪兵大尉对我说,要绑架傅家甸(即哈尔滨道外)交通银行的中国行长。

但是因为那银行行长警卫严密,绑架的话有些难度,所以我们决定去逮捕他。我们五个人,一个叫作那普的俄籍宪兵,一个军曹,两个日本宪兵和我走到他的家里,因为我们是以执行当局命令的名义来的,所以没有遭遇多少反抗就把他捉住了,并带到了傅家甸宪兵队附近的一所空屋中。在那里,两个大尉在等着我们。

他们把这银行行长倒吊了起来,这两个大尉又吩咐宪兵去把他的妻子捉来。当她到来的时候,他们把她的丈夫指给她看,并对她说,如果她不去拿三十万块钱来,她的丈夫将一直这样吊着。那个女人害怕得浑身发抖,哭着说哪里有那么多钱。

大尉命她快去想办法,两小时后,她带着十八万现款回来了,她把钱交给了两个大尉,说她不可能在这样的短时间内筹集全款,但是如果他们把她的丈夫放了,她答应于十五天内,再将余数送来。

那位银行行长就这样恢复自由了。在他走后,这两个大尉给那普和我每人一万块钱,叫我们一定要保守秘密。

今天早晨,日本领事馆的警长把我叫了去,对我说,他已听说绑架银行行长的事了。他威胁我,叫我给他八千块钱,否则他就要把我逮捕起来。

到这时,我明白了这是日本人的鬼把戏,我晓得我完了,即使我付出了钱,他们仍旧要把我埋到地底里去的。因此我想还不如拿着钱,逃到别处去开始一个新的生活。

求你原谅我的错误,请你相信我是不得已才要离开你的。

你的第四号助手

信的最后,还有一段用铅笔写成的话:“我叮嘱茶房在我走后的三天再把这封信交给你。请你不要骂他。”

读完上面的信后,我沉思了片刻。四号助手让我原谅他的错误,其实他又有什么错误呢!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离开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我理解他的选择。如果不是我的亲属在这里,我早就悄悄离开满洲了。

我离开了饭店,直接去找处长,我把这信给他看了。我以为他要发怒,他看着却大笑起来--实际上,他把它当作一个大笑话。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他说:“他们得钱也太容易了,在两小时内得了十几万,那几个人还是很能干的!他们按理来说是可以平平安安地享受这笔金钱的,但数目太大了,大部分是要来归公的。有一点让我惊奇,那几个宪兵一方面像是骗子,另一方面却像是呆子,竟把两万块钱给了两个俄国畜生!这真是不可思议!如果这件事发生在日本,被口袋里从未有过五块钱的穷军官知道了,他们就会闹起一次革命呢。”

说完,他立刻打电话给宪兵队,吩咐马上把那普拘押起来关在密室中,听候他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