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之禛玉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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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雪雁因外出走了一阵热得脸红红的,此时因为着恼,越发通红,撅嘴怨道:“人家忙着收别人送的好礼物,怎么会理我们小姐的东西?”

鹦哥压低声音道:“到底怎么会事,你说清楚了,倒怄得人发急!”

雪雁手一拍,冷笑道:“我们小姐原是贫寒的,但却是掏心来待人的,哪比得上有钱人家的小姐,一出手就是古玩玉器的。”

鹦哥听得糊涂,知道雪雁正在气头,便倒了一本茶笑道:“大热天的,赶紧喝口茶消消火。”

雪雁喝了一口茶,平了平气道:“鹦姐姐你不知道,我方拿了笔墨到二姑娘房里,二姑娘收了礼物自然是感谢小姐的费心,但她身边的一大丫头司琪却问她,说是宝姑娘送的一柄宫里进贡的湘妃扇还有一把玉如意放哪里好。姐姐想想,宝姑娘的东西自然是早送了,还用问放哪里吗?分明是嫌我们小姐送得礼薄,故意这么说来着。

我拉着小丫头莲花儿一问,才知道宝姑娘一早也给各房送了礼,二姑娘不用说了,三姑娘是一幅颜真卿的真迹,四姑娘是一个得道的主持用过的开光佛珠手珠并一幅冰玉围棋,宝二爷和环哥儿是一色的进贡用的文房四宝。

就连各房的太太,丫头们都备有礼,这一来岂不嫌得我们姑娘小气不说,还礼数不周全,只落得个不讨好的结果,早知道,我就劝了姑娘不必送这些东西去了,也不受这口软气。”

鹦哥低头想了一想,知道雪雁有些呆性,在为自己的小姐鸣不平,但若争这些闲气是争不完的,于是点着她的额道:“姑娘送东西论得是情谊,宝姑娘为得是人情,哪里就一样了?再则若她们明白姑娘的苦心,自然不会如俗人一般计较东西的厚薄。偏你这蹄子怨言多,若让姑娘知道了,少不得添堵,快别说了,咱们也去歇一会。”

雪雁犹自不平,唠唠叨叨的念着,鹦哥也只淡笑,拿话劝解开来,两人正在说话,忽然听到门帘子一响,一个身着娇黄衣衫眉清目秀的丫头闪身进来。

她看到屋内静悄悄的,不由得吐了吐舌道:“姑娘睡了吗?倒是我冲撞了!”

雪雁不知她是谁,鹦哥却知道她是宝钗的贴身丫环莺儿,忙笑着往里内让:“这么大热天,快进来坐,姑娘午睡还没醒呢!”

一言末了,便听到里屋有动静,黛玉声音含糊地问道:“是谁呀?”

莺儿娇憨地回道:“我们家姑娘命我送了一盏砚台来送给姑娘耍的。”

雪雁哼了一声,扭过头去,鹦哥推她道:“还不去服伏姑娘起来,干坐着做什么?”

雪雁端了水进屋,不一会儿黛玉方梳洗出来,只见黛玉春睡初醒,粉面染晕,犹如桃瓣,星眼微饧,带着三分蒙胧,更觉犹比西子胜三分,恰如杨妃初出浴。

莺儿看得呆了一呆方忙递上东西,鹦哥掀开紫檀盒子,只见里面铺着莹洁染蜡的上好渲纸,中间放着一台通体乌黑,四角雕花的方砚,忙取了递给黛玉。

黛玉触手只觉得温良润滑,如小儿肌肤,便赞了一声:“好砚!”伸出纤指轻叩,其声如击缶撞玉,声音清越有余韵,且十分轻便,一半是砚台,一半是描了花朵供人观赏的雕刻,细看隐隐有金丝杂在其中,细细赏了一回道:“竟是金丝端砚!宝姐姐费心了!”

莺儿微微得意道:“姑娘喜欢就成,我家姑娘本要亲来,因这两日有些咳喘,在家歇着呢!”

黛玉因感宝钗送砚,细细的问了宝钗的病情,嘱咐道:“咳无小事,需用桂糖蜜梨熬了汤润肺去火方可,可巧我这里得了一盒桂花糖,盛情无以为谢,带回去只管给宝姐姐用着,改日我再亲自去看她!”

莺儿忙接了,笑语嫣然道:“多谢林姑娘费心,我这就回去了!”说完拿着桂花糖,一行走一行唱着小曲儿离去。

鹦哥笑道:“宝姑娘那样一个端庄的人,怎么莺儿倒没学到一些?”

雪雁接道:“哪里人人都像她,色色都想到,做到的?”

黛玉看了她一眼奇道:“你这丫头今儿是怎么了?好好儿没事把箱笼里的衣衫拿出来晾了是正事!”

雪雁这才不再言语,自去整理箱笼不提。

因着正值春分夏至时分,黛玉自觉胸口发闷,身体倦怠,知是旧疾复发,遂命雪雁取了日常用的药丸每日服用,但因带得不多,只服得一月便已经用完。

雪雁因要回了老太太配药,黛玉忙制止了,微蹙眉道:“住在这里本已是讨叨了,哪里又要生这些子事,再则这药需得我亲自配方省心,你悄悄的出去抓了药来,我自己配就使的。若再去烦祖母,被那些人知道了,不免又要生一些诽谤来,何苦来哉?”

雪雁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气,只得外出配药不提。

这一日黛玉正陪着贾母用膳,不觉得咳嗽起来,连腮带耳咳得通红,贾母忙问怎么了,黛玉只说是旧疾发了,并不碍事,王夫人也问她平日里在家服什么药,命人去配。

黛玉回道:“不过是人参养荣丸之类的药,得以保命济气罢了!”

王夫人忙命人去配了丸药,贾母嘱咐道:“你年轻,有什么病可得早些看,注意保养,若真落了病根就不得了了,你舅母最是细心的,若需要什么尽管跟她要去!”

王夫人笑道:“这话是正理,林姑娘千万不要拘束了才是!”

黛玉忙谢了舅母,一时吃饭完毕,漱了口,只说身上倦怠,便回房中休息。

黛玉开了窗子,只见外面垂柳如丝,繁花如锦,一片燕飞蝶忙的景色,想到此时花开正好,不过瞬间便要凋零,不免伤感,因提笔写道:

莺啼燕舞春渐了,

杏青桃新夏正好。

托得紫燕问消息,

杜鹃啼血伤春老。

呤完后瞧着替她磨墨的鹦哥儿生得亭亭玉立,娟娟静好,心中一动道:“你这名字虽好记,却有些俗的,不若从此诗中化出‘紫’‘鹃’二字最妙,可使得?”

鹦哥本嫌她这名与鹦鹉一般,不讨人喜欢的,此刻听了黛玉的话,忙喜道:“姑娘真是锦心绣口,这两字最是妙不可言的,借诗句而得名,也是我的大幸之事,以后我便叫紫鹃了!”

雪雁拍手道:“紫娟姐姐不知道我家小姐最是有雅兴的,在姑苏的时候不但人名儿,就连小姐所用之物,所住之地,无一不有一雅到极点的名字,连带我也沾的一点子诗气呢!”

一句话说得黛玉笑了起来:“就你偏爱嚼舌根的,又在乱说!”

紫鹃忙问道:“姑娘住的地方叫什么名字?”

雪雁眨眼淘气地说:“小姐因喜诗爱文,住得地方就取名叫‘桃源居’。”

紫鹃悠然神往,叹道:“晋有陶潜作桃源一文,遥想其境,常恨不能至此地得住一二月,姑娘的住处定比桃源更胜三分,紫鹃深恨不能早遇姑娘!”

黛玉见她悟性极佳,又爱诗词,且是真心仰慕自己,待人又是极忠心的,从此后待紫鹃便亲厚起来,与别人更不相同。紫鹃亦是尽心尽力的服侍黛玉,一心一眼只有黛玉一人,竟连宝玉贾母也靠后了。

有诗云:

痴婢护主招人怜,

紫鹃慧心惹人爱。

一方名砚显身分,

桂糖虽微却真心。

黛玉生性孤僻,不愿与人作逶迤之态,因此除去必要应酬,对于大小婆子丫环请安,必是能推就推,既使有人来了,也不笑面相迎,只是看书写诗,令其自觉无趣。

这些人本是看着老太太最疼黛玉,因此巴巴来讨好黛玉的,以为她亦像宝钗一般宽和平稳,礼数周到,不曾想黛玉只扔了她们不理,自去看书,讪讪的坐了一回,只得无趣而去,面上不说,心中却对黛玉暗中编了一箩筐怨言,暗地里撒播,黛玉却浑然不觉,依旧我行我素,如在自家一般。

宝玉因和黛玉住得极近,每日必来走两三遭的,他是性子极温和的,对丫头娇侍都不敢高声儿,这会儿见了个神仙似的妹妹,更是作低俯小,不仅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但凡一日黛玉不刺他两句,他就浑身不舒坦。

黛玉见这个表哥天真烂漫,心性纯厚,与那些浪荡公子及势利小人不同,况且两人年龄是极相当,倒成了玩伴。合府之人都暗暗纳罕,只说黛玉一向目中无人,怎么宝玉就入了她的眼?

这一日宝玉吃过早饭,便忙忙的向黛玉的房里跑去,袭人忙道:“刚吃了饭就出去,哪有那么忙的,快仔细吸了冷风肚子疼……”

宝玉一边做鬼脸一边说道:“你们自已玩吧,不必理我,我去找林妹妹说话。”

袭人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了叹了一声,自去收拾房间。

晴雯看了,冷笑一声挑眉道:“你若放心不下宝玉,怎么不跟着去?横竖这屋里的活自有我们这些丫头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