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最热血的军魂:兵家
2371900000012

第12章 小文子(2)

双子把小文拉上他骑的那匹马的马背,让小文搂紧他的腰,让马疾奔,小文紧张得啊啊大叫,而后是兴奋得啊啊大叫。双子将骑马的要点告诉小文:两腿要夹紧马肚,身子要柔软,要随着马的颠簸而柔软,硬邦邦就要被甩下。看小文在马背不那么紧张了,双子把缰绳给了小文,自己下马,说:“身子往前伏点!”拍一掌马的臀部,喊:“驾!”马就小跑,小文再次紧张,啊啊地叫,哪里是身子前倾啊,而是死死地抱着马的脖子。渐渐地,自己独自骑马也不紧张了,也找到了独自上马的窍门:助跑,而后一蹿,就上了马背。“想让哪匹马听你的摆弄,要不驯服它,要不溜须它,让它觉得你对它好。你呢,就溜须吧。”双子说。小文看好了一匹小马驹,小黑马,就溜须人家,给人家薅了鲜嫩的草往人家的嘴边送。渐渐地,就和小黑马好上了,小黑马一见他就打响鼻。渐渐地,小黑马也让他骑了。小文骑着小黑马在大甸子驰骋。天高云淡,大地辽阔。

小文自己都觉得自己有那么点爷们儿的意思了。有天半夜,有枪声从大甸子里传来,咔咔的枪声,支棱起耳朵后,听到了马的嘶鸣,听到了嘚嘚的马蹄声,随即马蹄声就远去,马的嘶鸣隐约,枪声隐约。满屯子的狗后反劲地吠叫起来。屯子在忐忑不安中迎来了太阳的初照。早晨相互问询,也是不明所以。毕家的那片白云彩照旧袭向了大甸子,无论是双子还是小文都试图发现点昨夜的关于那枪声是否留下什么痕迹,但是一切仿佛被风拂去了似的。大甸子的风毫无遮挡地强劲。羊群漫过,就算关于昨夜那枪声留下点什么痕迹,也会被羊群啃吃掉。中午的时候,哥俩会找个背风的地儿,挨在一起啃吃各自带的一块苞米面饼,吃得干巴了,各自带个葫芦,葫芦里装着水,就喝上一口。

瞧太阳晃悠到脑瓜顶上边了,小文向双子说:“吃饼啊!”“喝酒啊!”双子笑嘻嘻地说。吃饼的时候双子总是假想葫芦里装的是酒,拿葫芦和小文的葫芦相碰,说:“干!”就在踅摸哪块背风的时候,小文猛地发现草地上有血迹,循着那血迹,到了一背风的地儿,小文差了声地喊:“双子哥!”两马并立,在一个凹坑,干爽的凹坑,一人躺在里边,惨白的脸,一动不动。一手死死地握着手枪,枪管触地。前胸鲜血殷红了一片。“死了吗?”小文说。“八成是打鬼子的抗联!”双子低声说,声音干涩,因抗联突然就在了眼前而激动。

寒冬腊月,北风狂啸的时候,抗联的气息在天地间很浓重,甚至叫你不由自主地替抗联战士去冷,去颤抖。抗联,是英雄!打鬼子的英雄!是中国人中的爷们儿!“嗯,八成是抗联!”小文也激动。双子翻身下马,去探那人的鼻息,说:“没死!”小文也去探那人的鼻息,点头:“嗯,没死!”双子将自己的一只胳膊垫在那人的头下,解下自己腰间的葫芦,往那人口中喂水。

那人的喉结在动,那人在喝水。小文欣喜:看来人有救!“喂!喂!”俯身轻唤。那人缓缓地睁开眼睛,眯缝着眼睛望双子和小文。“你是抗联吗?”双子问。“对,你是抗联吗?”小文热切地问。那人温厚地笑,微弱的声音:“你们希望我是什么人呢?”“当然是抗联了!”小文回答。双子皱了下眉头。那人笑意的眼望小文。

小文知道自己刚才的答话有点问题了,如果人家不是抗联而是满洲国的人是汉奸,那自己可就遭殃了。“谢谢你们!”那人说。“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到底是啥人,救人也要救得明白嘛。”双子说。“就是嘛。”小文附和。“我是你们希望是的人。”那人回答,依旧给你温厚的笑。其实已经有消息传到王村:昨夜抗联的人在望奎县城进行了锄奸行动。先前抗联的一个连长投靠了日伪,成为了佳木斯保安团的副团长,其父亲住望奎,六十大寿,抗联得到消息,那叛徒将回望奎为父亲祝寿,抗联的人就奔到望奎锄奸,而且锄奸成功。恼羞成怒的鬼子追击抗联,一直追到了这边。“那,我们就当你是我们希望是的人救了。”双子说,就掏出了预备午餐的苞米面饼给了那人。那人咬了口,可是立即轻咳了起来,口中的食物喷了出来。双子望小文,说:“得叫你爹来!”“嗯,我去叫!”小文乘马向王村方向疾奔。但是,没进村,爹准定在地里,在租种的毕家的庄稼地里。

“嗯,准定是抗联的人了!”爹说,嘴里还嚼着苞米面饼呢,起身就要走。娘也在,娘给爹送午饭来了,娘跟着站起。小文隐约觉得娘有些异样,回头望娘。娘脸色惨白,娘的目光死死地望着就要离去的爷俩,那目光在一瞬间深深地烙进孩子的内心令孩子的心猛地战栗,竟至于在多年之后眼前浮现娘那时一瞬间的目光孩子的心都要痉挛、颤抖,娘忽然瘫倒在地。爹奔回,将娘搂在怀中:“你咋了?”孩子握住娘的一只手:“娘你咋了?”娘凄然一笑:“没咋,你们快去!”娘推开天龙,无力地摆手。爷俩不放心地恋着娘。娘摆手说:“快去!”爹和孩子就只得撇了娘,爹要跟在孩子的马后面跑,孩子让爹上马,让爹先去,孩子指了方向。孩子骑的马还是马驹,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爹就上了马,驰骋而去。孩子心中忽然就有了娘。其实爹也不会啥,只是懂得包扎,把自己穿的褂子脱了下来,扯成了长条,包扎了那人的伤口。爹对那人说:“天黑的时候把你弄到我家。”那人摇头:“别牵累你们,你们那儿也是鬼村。”是的,鬼村。鬼眼遍布。

见王天龙为了包扎那人的伤口毫不犹豫地就扯了自己的褂子,双子悄默声地离开,不一会儿回来,提了一只羊,他宰杀了一只羊,他随身是带了一把刀子的,他说:“吃烤羊吧,吃饱了人才精神。”“我去弄草。”小文跃起。虽然没有再追问,但是,就当那人是抗联了。双子指远处:“就到那儿拿!”远处,就有个羊草垛,那是毕家的长工打下的羊草,晾晒干了捆成了一捆捆的,暂时就垛在了那,到时再用大车往回运。小文和双子奔羊草垛。双子又指远处几棵树说:“你去撅树枝,要不咋烤?”小文猴子一样爬上树,撅树枝的时候见双子也不知道扛了多少捆羊草,简直就是一个小羊草垛在移动。小文嘿嘿一笑,继续撅树枝丢下来,撅了一堆呢,抱回来。营救、帮助抗联的人,令他格外兴奋。他知道双子也兴奋呢,把东家的羊都给宰了!双子可是对东家忠心耿耿呢!

双子麻利地给羊剥皮。天龙看着双子疑问:“你是不是总偷宰偷烤东家的羊啊?和我家小文一起。”天龙呵呵一笑,问:“东家每天不数羊啊?”“东家不数,让双子哥数。”小文替双子回答。羊的身体被切成了一块一块,放羊皮上。那人已经能自己坐起来,人也精神了些。小文把一条羊腿递那人,说:“你吃这个。”小文只管往火堆不时添草,不烤肉,就照看那堆篝火。天龙把烤好的肉一块块往儿子的嘴里塞,孩子咀嚼得很幸福。“大哥您贵姓?”天龙问所搭救之人。“姓雷。抗联的。”“哦。”天龙已经不惊讶。双子和小文也不惊讶。“该是个当官的吧?”天龙瞅着那人脚边的短枪。“营长。”“哦,带着一营的人马呢。”天龙说。“哦,带好多的人呢。”小文说。吃完了烤羊肉,双子和小文又去扛来了羊草,给雷营长铺了软乎乎的地铺,剩下些,可以睡觉的时候盖身上。

那夜大风嗷嗷的,急切地要把寒冬推给这块地域。小文被风声唤醒,张大着眼睛想着大甸子,想着大甸子中的那个凹坑,想着这该死的狂风啊,会不会将抗联雷营长身上的羊草刮走。雷营长可不能有三长两短,还有那么多的兵等着他呢,等着他率领去杀鬼子。

小文听到了爷爷的喘息,那是苏醒过来的喘息,有那么一点叹息的意味。

爷爷忽然坐起,摸索着了洋火,嚓地划着了一根,点燃窗台上的油灯。睡觉的屋和厨房之间的墙壁,设了一面窗。厨房另一边的屋子,睡着娘和爹。见大孙子瞪着乌溜溜的眼睛望自己,爷爷说:“得给那营长送点避寒的。”

“嗯。就把我盖的被子送给他!”大孙子说。而且立马穿衣。“被子不如我那羊皮袄遮风。”爷爷说。爷爷冬天里穿的羊皮袄就挂在北墙。那皮袄小文穿身上,能一直罩到脚面。可不比被子遮风咋的。“爷,我带你去。”大孙子说。“你消停点吧。”爹进了这屋,而且穿戴齐整,“我跟你爷去!”爹用的是不容置疑的语气。“别整得响动太大。”爹说。“你们要干啥?”春儿懵懵懂懂地抬头问。“啥也不干,快睡觉。”爹摆手。“哦。”春儿继续睡去。爹笑望小文,那意思是:你还闹?“我把我的那件皮袄也带上。”爹跟爷说。走的时候,爷吹灭了窗台上的油灯。爹和爷把一屋的黑暗留给了小文,留给了煎熬地听着号叫着的秋风的小文。大风啊,啥时候抗联的人能就像你一样狂啸着扫落叶般地扫走鬼子呢?大风啊,干吗要对付抗联的一个受伤的人呢?爹和爷走的后门,走前门易引起左邻右舍的狗叫。后来还是出现了狗叫,不过就一只狗不那么起劲地叫了两声就罢了,因而没有别的狗应和。小文耐不住了,摸索到洋火点着了油灯,穿戴完吹灭油灯,蹑手蹑脚到了厨房,就要出后门,娘那屋的油灯亮着,传来娘的声音:“小文吗?”孩子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没作声。“小文吗?”娘唤。“是我,我想撒尿。”“哦,到娘这儿来。”孩子乖乖地到了娘的屋,娘披衣而坐,爹和爷走后娘可能一直披衣而坐。娘让孩子炕上来。孩子脱了鞋上炕,娘将孩子揽在怀中。孩子在娘温暖的体热中,娘已经许久没这么搂孩子,因为娘已经把孩子当成大孩子。“爹和爷去了,你去没啥用。”娘说。娘搂着孩子晃,娘也很享受的样。“其实我就是想看看那人。”“娘也想看看那营长呢。”“哦。”“娘一会儿啊,给那营长煮几个鸡蛋,白天你和双子放羊的时候啊,给带去。”

“好。”

“可得加小心啊,咱这可是鬼村啊!”

“我知道,谁也不能让知道!”

“嗯,特别不能让鬼子知道!好了,咱们去煮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