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子回答说:“我国的豪门大族受升迁有封地而囤积粮食的,您如果用增加粮食储备的办法去压倒他们的积聚,粮食就会涨价;不用这个办法 去压倒他们,粮食就不值钱。您如果也保持粮食,粮价就会很高;不保持粮食,粮食又会涨价。所以受升迁有封地的大臣、广蓄货物的富商、收藏多余物资的储蓄之家,这是我国的豪门大族。所以,请您穿戴上丧服到士室去,会见功臣世家、受升迁有封地的、积蓄着多余物资的储蓄之家,对他们说:‘城墙薄招来敌人的冲车,没有积蓄招致敌人的包围。天下将要发生战争,只有齐没有参与谋划(被排除在外)。子大夫有五谷豆米的,不可转移、出卖,请你们同意我用平价向你们收购。’和他们订下购粮契约。粮食的数量,不能多报或少报。贫穷的百姓听说了就会来请籴,或用釜或用鏂,络绎不绝,远近相通,争相前往,国家所掌握的粮食的价格,就可以一下子涨四十倍。您拿出四十倍的粮食来救济[战死者的]孤儿寡妇,收养贫苦有病的人,收养那些孤独年老、贫穷无儿女的,不使他们卖身为奴,不使他们转死于沟壑之中。这样,兵士作战时就会争先恐后地勇往直前,不贪生怕死而去为君主效命,会死伤很多以至于牺牲过半。这是什么缘故呢?兵士并不是喜好战争、不怕牺牲,这是‘轻重’发挥的作用使他们这样的。”
怎样才能使人民有必死的决心呢?管子认为要明确“三本”。所谓三本,就是固、尊、质。故国,父母、祖坟所在的地方,人民就会为此而战,思想坚定,这就叫“固”。赏赐田宅、爵禄,使守、战立功的人尊贵,这就叫“尊”。让他们的妻子儿女做人质,使他们守、战勇敢、可靠,这就叫“质”(《管子·小问》)。这样,士民才能够“图难犯危”,“不敢转其力”,“不敢爱其死”,而“蹈白刃,受矢石,入水火,以听上令”(《管子·法法》)。
《管子·立政》:“罚避亲贵,不以使主兵”。换句话说,施用刑罚只有不回避亲者贵者的人,才能主持军事工作。“罚不避亲贵,则威行于邻敌”。《管子·七法》:“论功计劳,未尝失法律也。”
第三,重视军事训练。
《管子 ·幼官》篇和《官子·兵法》篇就士卒应具备的军事技能作了阐述,对士卒的训练作了规定。
“动慎十号”。“动”通“重”。十号,指各种号令。是说,要慎重地对待各种号令。
“明审九章”。九章,九种旗帜。《管子·兵法》篇指出:“九章:一曰,举日章则昼行;二曰,举月章则夜行;三曰,举龙章则行水;四曰,举虎章则行林;五曰,举鸟章则行陂;六曰,举蛇章则行泽;七曰,举鹊章则行陆;八曰,举狼章则行山;九曰,举韟章则载食而驾。九章既定,而动静不过。”是说,清楚九种旗帜的用途。这九种旗帜是日旗、月旗、龙旗、虎旗、鸟旗(一说乌旗)、蛇旗、鹊旗、狼旗和韟旗。
“饰习十器。”学习各种器械的使用方法。
“善习五教”。所谓五教 ,《管子·兵法》解释道 :“一曰,教其目以形色之旗;二曰,教其耳以号令之数;三曰,教其足以进退之度;四曰,教其手以长短之利;五曰,教其心以赏罚之诚。五教各习,而士负以勇矣。”
“谨修三官”。《管子·兵法》:“三官:一曰鼓,鼓所以任也,所以起也,所以进也;二曰金,金所以坐也,所以退也,所以免也;三曰旗,旗所以立兵也,所以制兵也,所以偃兵也。此之谓三官有三令,而兵法治也。”
管子认为,对三官不发生差错,对五教不发生混乱,对九章有显着明确的认识,就是处在危险之中也不会有祸害,陷于窘迫的境地也不会有灾难。所以能通过谋划使远方的国家来归顺,能凭借制伏敌人的力量使强大的国家服从。
训练士卒应采取什么原则?《管子·兵法》指出:“因便而教,准利而行。教无常,行无常。两者备施,动乃有功。”
管子认为,武器完善,训练做好了,追逐败逃的敌人就能像旋风一样迅疾,攻击刺杀敌人就能像雷电一样威猛,使守在险地的敌人不能防守,依仗坚固城堡的敌人不能支持,即使自己处在四面包围之中也能所向无敌。武器完善,训练做好了,就能做到军队散开来而无影无踪,集中起来而多得没法数。训练完备,武器锋利,前进后退就能像雷电一样,而没有什么情况使之犹豫不前或中途溃散。
第四、强调武器装备的精良。
武器装备是战争中极其重要的因素。没有精良的武器装备,在战争中是要吃亏的。《管子》特别强调武器装备的精良。
《管子·幼官》:“备具,胜之原;······备具无常,无方应也。”军备齐全,是获胜的源泉;······军备器械没超过敌人,就无法对付敌人。《幼官》篇还说:“器成教守,则不远道里”。是说,制好武器,遵守命令,就不怕征程遥远。《管子·兵法》:“胜而不死者,教器备利,而敌不敢校也。······教器备利,则有制也。”取得胜利而没有伤亡,是因为教练周备,武器锐利,使得敌人不敢较量。教练周备,武器锐利,就有制伏敌人的力量。还说:“器械功,则伐而不费。”武器装备精良,就能[很快结束战斗]节省人力财力物力。管子反复强调精良的武器装备在战争中的作用。因此,《管子·七法》提出征伐天下必须首先做到的八个“无敌”,其中就有三项属于武器装备方面的,即“财(材)无敌”,“工无敌”,“器无敌”。
《管子》在武器装备的制造和收藏方面,也有自己的见解。它要求用高价“聚天下之精材”,用三倍于别国的高酬雇用天下的能工巧匠,而“论百工之锐器”。武器制成以后,要经过试用,“不课不用,不试不藏”(《管子·七法》),而且要修建兵器库,妥善保存。难怪,邱少华、牛鸿恩说:“象《管子》这样从原材料、制作技术等方面讲求武器装备的质量的,在先秦兵论中要算是最为突出的。”(《先秦诸子军事论译注》上册第297页)
《管子》在军赋制度上保证了军队的装备。《管子·乘马》:“方六里为一乘之地也。一乘者,四马也。一马,其甲七,其蔽五;四乘,其甲二十有八,其蔽二十;白徒三十人奉车两。”四乘当作“四马”或“一乘”。即是说:六甲见方的地方派一辆兵车。一辆兵车,配备四匹马。一匹马配备七名甲士,五名盾手;四匹马,共配备二十八名甲士,二十名盾手;另有三十名后勤人员跟随辎重车辆。
第五、注重将帅的作用。
《管子》把将帅的作用提到了关系到国家安危的高度来认识。《管子·立政》:“国之所以安危者,四,城郭险阻,不足守也。”这“四”是指国家平安或危险的四个因素。这四个因素是反映将相大臣必须具备的品德和条件,即“大德至仁”,“见贤能让”,“罚不避亲贵”,“好本事,务地利”。将相大臣不具备这些品德,国家就将处于危险的境地。其中,将帅要具备“罚不避亲贵”的品德,否则,“不可使主兵”。并且指出:“罚不避亲贵,则威行于邻敌。”“兵主不足畏,国之危也。”《管子》的这一思想,同孙武的“知兵之将,民之司命,国安危之主也”(《孙子·作战》)同出一辙。
《管子·幼官》:“必设常主”,即将帅必须常设,不可临时委任。国君要举贤任能。任命军事官员,要经过实践考验,“以战功之事定勇怯”(《管子·明法解》);任命的将帅一定要受到人们的爱戴:“上帅士以人之所戴”(《管子·问》)。
《管子·地图》强调将帅要熟知地图,只有详细掌握山、川、陵、谷的方位,道里远近,城郭大小,然后才谈得上采取军事行动。《地图》篇强调将帅要“知意”,了解战士的战斗意志和要求愿望,这是用兵打仗的重要条件。将帅要了解天文现象,计算储备的粮草,修缮器械,选拔武士,从事训练,组织什伍,精通天下各方面的情况,审慎地掌握时机和运用战略战术。将帅还要严明执法。以上就是将帅大体要做的事情。
三、《管子》的制胜论
《管子》军事战略思想的核心是全胜思想。《管子》从全胜的基本思想出发,重视对兵法的讲究。
《管子·兵法》:“径乎不知,发乎不意。径乎不知,故莫之能御也;发乎不意,故莫之能应也。故全胜而无害。”
《管子·幼官》:“发不应,故莫之能应。莫之能应,故全胜而无害。”
《管子·兵法》:“畜之以道,则民和;养之以德,则民合。和合故能谐,谐故能辑。谐辑以悉,莫之能伤。定一至,行二要,纵三权,施四教,发五机,设六行,论七数,守八应,审九器,章十号。故能全胜大胜。”
《管子·七法》:“是故以众击寡,以治击乱,以富击贫,以能击不能,以教卒、练士击驱众、白徒,故十战十胜,百战百胜。”
《管子·幼官》:“大胜者,积众胜无非义者,焉可以为大胜。大胜无不胜也。”
从以上论述中我们发现,《管子》用“全胜”、“大胜”、“百战百胜”等不同的说法,来表达他“全胜”的作战指导思想。《管子》所期待的最高作战境界就是“全胜”。《管子》认为,最理想的作战境界是“至善不战”(《管子·幼官》)。这同《孙子·谋攻》)中“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和“必以全争于天下”的见解是一致的。《管子》的“全胜”思想同他辅佐齐桓公称霸诸侯的政治理想是一致的。
为了实现“全胜”的作战指导思想,《管子》所强调的作战原则大致有以下几点:
第一,精于计算,长于谋划。
管子论兵,以计在先,以谋为上。《管子·参患》指出,大凡用兵的谋划,三次警戒的费用就相当一次出征到敌人那里的费用,三次出征到敌人那里的费用相当于一次包围敌人的费用,三次包围敌人的费用就相当于一次交战的费用。所以,一次出征到敌人那里去,就要耗尽十年的蓄积;一次交战的费用,就要耗尽几代人的蓄积。“故计必先定而兵出于竟。计未定而兵出于竟,则战之自败,攻之自毁也。”《管子·问》:“失谋而败,国之危也,慎谋乃保国。”《管子·七法》强调计数的作用:“不明于计数,而欲举大事,犹无舟楫而欲经于水险也。”并指出,计数的内容是刚柔、轻重、大小、实虚、远近、多少。
管子关于计数、谋划的思想,既有微观方面的,更是宏观上的计数和谋划,只有在政治、军事、经济诸方面都优于敌人,才能取得战争的胜利。因此,战争的胜负,在未战之前是可以预见的。《管子·七法》:“兵未出境,而无敌者八。”就是说,军队还没有离开国境,而在聚材、论工、制器、选士、政教、服习、遍知天下、明于机数八个方面无敌于天下。只有这样,才能征伐天下。《管子·参患》:“故凡兵有大论,必先论其器、论其士、论其将、论其主。故曰器滥恶不利者,以其士予人也;士不可用者,以其将予人也;将不知兵者,以其主予人也;主不积务于兵者,以其国予人也。”这里强调了兵器、士卒、将帅、君主都应强于敌国才能打胜仗。《管子·兵法》:“大度之书曰:举兵之日而境内不贫,战而必胜,胜而不死,得地而国不败。为此四者若何?举兵之日而境内不贫者,计数得也。战而必胜者,法度审也。胜而不死者,教器备利,而敌不敢校也。得地而国不败者,因其民。”这里讲了计算筹划要得当,法令制度要严明,教练要周备,武器要锐利,要顺应民心。可以说,只有政治、经济、军事都优于敌人,才能做到“举兵之日而境内不贫,战而必胜,胜而不死,得地而国不败。”
管子重权谋。他总结出了五条攻伐的计谋。第一,亲近敌国君主所宠爱的人,以分散敌国的威势。一个人怀着两条心,敌国必定因之走向衰落;旧臣不被重用,敌国就会陷入危境。第二,看准敌国君主所憎恶的人,暗中赠送他优厚的财物,得到的情况就会很深入。被收买者身在国内,却把情况不断地输送给我们,他的国情我们就可以全面掌握,从而对那个国家发动攻击。第三,任凭敌国的君主淫乐而使他心志懒散。送给他乐器和美女,使他在宫内陷于蔽塞;送去谄媚的臣子和漂亮的骏马,让他在宫外陷于蔽塞;在宫内宫外都陷于蔽塞,他就可以因受迷惑而失败。第四,一定要深深地亲近敌国的君主,简直像是要和他同死同生。暗中派去智辩之士以便打探他的计策,派去勇士以便助长他的气焰。再派人打入别的国家,使那个国家背弃和他订立的盟约,断绝和他的邦交,违背他的意愿,于是这两个国家必然相互争斗。这两个国家相斗,我方就一定要乘他的国家疲惫而发动攻击。第五,深入地了解敌国的计策,恭敬地对待敌国的忠臣,却不让他完成外交使命,以便使他的国家不信任他,致使他有叛离之意。一方不信任,一方想叛离,彼此不能相合,他们内部必然自相残杀。等到忠臣已死,那个国家的政权就可以夺取了。
第二,审时度势,视时而动。
利用形势,把握时机,是管子用兵的一个重要原则,也是管子军事思想中深刻而给人启发的一个观点。
《管子·霸言》:争强之国必先“争刑”。“令国一轻一重者,形也;······精于刑,则大国之地可夺,强国之兵可围也”。刑,通“形”。所谓“精于形”,就是善于利用客观形势和自身的条件,改变天下的“轻重强弱之形”,以造成有利于称霸诸侯的形势。
《管子·霸言》指出;“霸王之形:德义胜之,智谋胜之,兵战胜之,地形胜之,动作胜之,故王之。”还指出:善于当国君的人,利用大国的势力,依靠自己的条件缩小别国;利用强国的权威,依靠自己的条件削弱别国;利用有权威的国家的地位,依靠自己的条件降低别国的地位。强国多,就联合强国来攻打弱国,以图谋成就王业。强国多,却谈论成就王业的情势,是愚人的见解;强国少,却去施行霸道,是败事的计谋。神圣的君主,都是观察天下的形势,了解行动的时机;观察先后的机宜,了解祸福的径。“强国众,先举者危,后举者利;强国少,先举者王,后举者亡。”势均力敌的国家多,后行动的可以称霸;势均力敌的国家少,先行动的可以称王。
管子认为,改变天下轻重强弱之形是有规律可循的,就是“诸侯合则是强,孤则弱。”管子进一步阐述道:“夫国小大有谋,强弱有形。服近而强远,王国之形也;合小以攻大,敌国之形也;以负海攻负海,中国之形也;折节事强以避罪,小国之形也。”管子总结说:“自古以至今,未尝有能先作难,违时易形,以立功名者;无有常先作难,违时易形,而不败者也。”因而,管子把“先定谋虑,便地形,利权称,亲与国,视时而动”称为王者之术。管子十分称道“以时兴事,时至而举兵”(《管子·霸言》)这条圣王用兵的原则。
第三,通权达变,相机行事。
在军事问题上,管子是很看重权力的。管子认为,争强之国,必先争权。《管子·霸言》指出:“令兵一进一退者,权也。”“精于权,则天下之兵可齐,诸侯之君可朝也。”还说,“权动所恶而实寡归者,强”。
管子指出,“夫欲用天下之权者,必先布德诸侯。是故先王有所取,有所与,有所诎,有所信,然后能用天下之权。”(《管子·霸言》)
在兵和权的关系上,管子认为:“夫兵幸于权,权幸于地。”幸,于省吾以为是“乘”字之讹。乘,凭借。郭沫若认为“幸”是“蓺”(艺)字之讹。蓺,树。从于说。所以,“诸侯之得地利者,权从之;失地利者,权去之。”(《管子·霸言》)
管子深刻地指出,权谋,是神圣的君主所凭借的东西。独到的明见,是天下锋利的武器;独到的判断,犹如一座深奥秘密的营垒。圣明的君王务求做好准备,并且慎守时机。“以备待时,以时兴事,时至而举兵。”“以大牵小,以强使弱,以众致寡;德利百姓,威振天下;令行诸侯而不拂,近无不服,远无不听。”(《管子·霸言》)圣明的君主做天下之长,是理所当然的。
第四,知彼知己,百战百胜。
管子虽然没有像孙武那样提出“知彼知己,百战不殆”的用兵至理名言,但从管子战争制胜的论述中可以抽象出“知彼知己,百战百胜”的制胜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