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9 (1)
汽车路上没发生什么事，克莱德继续做着美梦。他坐在霍旦丝身边，霍旦丝靠在他肩膀上。斯巴塞在上车前趁大家不注意拧了一下她的胳膊，她也向他送去了一个情意绵绵的秋波。这一切克莱德没有看见。
天已经晚了，赫格伦、拉特勒和希格贝都同意把车子开快一些。斯巴塞因为霍旦丝的缘故，更是得意忘形，因此，很快他们便望见市近郊的灯光了。汽车沿公路全速驶出。但车到了铁路线进入市区的地方，两辆货车堵车弄得他们等了好久。到达堪萨斯市的时候，天又下雪了，松软的雪花飘飘摇摇地落到地面，路上铺了一层滑滑的泥浆，汽车不得不开慢些。此时已是五点半，通常八分钟就能开到饭店附近。但是在汉尼拨桥又等了一次堵车，过桥开到维恩已五点四十多了。四个小伙子已忘了偕同女友出游的乐趣，只担心能否及时赶到饭店了。史魁尔斯先生高大而严肃的身影晃动在每个人面前。
“嗨，得再快一些。”拉特勒跟正在不安的看表的希格贝说：“快来不及了，来不及换衣服了。”
克莱德大声插话：“啊，上帝保护佑我相信更快一些。嗨，今天我们要是不出来才好。要是不能及时赶到，事情就不好办了。”
霍旦丝见他焦虑万分，就问：“你看赶得及吗?”
“照这样下去，肯定来不及。”他说，一直在看窗外飞花溅玉的雪景的赫格伦大声说：“拜托了拉德，我们要快。要是不能及时赶到，就得挨批了。”
希格贝往常什么事都不在乎，像赌徒一样，现在也慌了手脚。他说：“我们得赶忙编出个理由来，否则就死定了。谁有主意吗?”大家垂头丧气，一言不发。
屋漏偏逢连夜雨，老天爷也跟他们作对。几乎每一个交叉路口都不寻常地堵了车，斯巴塞一筹莫展。而在九号街和维恩多特街的十字路口，警察举手示意，禁止通行。斯巴塞急得直冒汗。“又举起手啦，”他叫道，“怎么办?改走华盛顿道。不过，能不能省点时间，我可不敢打包票。”
过了漫长的一分钟，才给放行。他急速地转右，转了三段马路，开到了华盛顿街上。
其实这儿也好不到哪儿去，来来去去的车子挤得水泄不通。每个岔路口上都延误了一阵子。等别的车过去，他们飞快地开到另一个岔路口，开进一条街。
在十五号街和华盛顿街的交叉路口，克莱德大声问拉特勒：“我们在十七号下车步行去，怎样?”
斯巴塞喊道：“要是我能够转到那儿，那就快了。”
他紧紧地挤在别的汽车后面，不留一点儿空隙。在十六号街上，他看见左边一条街好像人不太多，就转过弯，沿路向前猛冲，一直开到了维思多特街。在岔路口正要加速转弯的时候，有个才五、六岁左右的小女孩朝十字路口跑过来，跑到了汽车前面。他已来不及转弯躲避，汽车在煞车前撞上了她，还拖着她向前行驶了好几英尺。这时五、六个女人的声音尖叫起来，还有五、六个男子，他们目击了这次惨案，也都大喊起来。
他们纷纷向那个被撞倒的小女孩围去。斯巴塞望向车外，看见小女孩四周的人们，吓得六神无主。他想到警察、监狱，想到父亲和汽车的主人金巴克先生，还想起了从此加诸其身的各种惩罚措施。车里的人都站起来，大声抱怨：“啊，天啊，他撞倒了一个小女孩!”“啊，上帝，这可叫我们怎么办呢?”突然斯巴塞转过弯去，叫道：“不好，警察来了，我非驾车逃跑不可!”
别人还站在那儿吓得不敢眨眼睛，他却不假思索，很快把汽车挂到三档，加足油门，飞驶到前面的十字路口。
不料这里也有一个警察。他远远望见西边路口处声音鼎沸，就离开岗位过去看看。只听到了“拦住那部车——快拦住它”的呼声。有一个从出事地点跟着汽车飞奔而来的人大叫：“快，快拦住那部汽车!他们刚撞死了一个小孩!”
警察听懂了他的意思，吹起警笛，朝汽车跑去。斯巴塞听到喊叫声，又看到警察跑过来，便疾速冲过警察身边，开进了十七号街，速度几乎达到了每小时四十英里。他开得太快，一会擦上了卡车的轮子，一会碰到了小轿车的档泥板，差一点儿就要撞上别的车辆和行人了。坐在车上的几个倒霉的人，直挺挺地坐着，瞪大了眼睛，紧攥着手，面色苍白而毫无表情，吓得不得了。
但警察和追来的人们并不能一下子就甩掉。那个警察见这部车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又没看清它的车牌号，就长吹警笛。前面路口的警察也明白了怎么回事，也吹起警笛来，并拦住一部旅游车向前追赶。另有三部车也出于义愤参与了追赶行动，并不住地按喇叭。
可派卡车却比它的追兵跑得快得多。因此，开始时还听得见“拦住那部车”“拦住那部车”的喊声，但不久就听不见了，只听见远远地响成一团糟的喇叭声。
斯巴塞已向前逃出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他知道，沿直路向前走容易被赶上，就很快拐到了麦克尔街，一条比较僻静的小街。他沿这条路向前疾驶了几段，到了曲折向南的宽阔的克乐哈姆公园街。不过，他猛冲了一阵之后，在三十一号街又拐了一个弯，远处的房子弄得他糊里湖涂。北面一带的郊区似乎是一个躲避追赶者的最佳的地方。因此他向左一转，开进了这条街，本以为在这些比较僻静的马路上，他可以绕来绕去，躲过追赶的人，至少可以腾出一段时间，找个地方让大家下车，然后把车开回去。这个办法本来是可行的。但他决定把车灯熄了，以更好的躲避追踪。他飞速转北、转东、转南，最后冲进了一条街，这里，马路突然中断了，前面的路还没铺好。不过，因为一百英尺外还有一条交叉的公路，他认为拐进去可以走到另一条道上，就加速前进，同时向左急转弯。没想到这儿有一堆铺路石子，汽车朝石子堆疾撞过去。由于熄了车灯，他却没有看到，在石子堆斜对面的人行道上还堆着造房子用的木料。
汽车开足马力，撞上了石子堆，被顶回来，差点儿翻了车。之后汽车径直朝木料冲过去，只听“哗”一声，冲进了木料堆。木料纷纷倒掉，整个汽车向左倒掉，倒在人行道旁的野草和大雪堆里。接着，伴随着玻璃震碎声和人体的碰撞声，车里的人向左前方挤成了一大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