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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男人的世界 (9)

第十三章男人的世界 (9)

在她班上的这个威廉斯有某些方面不正常。这一切统统是那么丑恶。她在心里来来去去地折腾,直到受不了。她要确立自己的威信还得征服其他几个男生。哈比先生恨她恨得就好像她也是个男人。她知道,只有一顿痛打才能使那些想跟她捉迷藏耍滑头的蠢东西们老实下来。只要能够制止,哈比先生都不会让他们挨打的。因为他恨这位老师,恨这位傲慢、具有独立人格的小学女教员。他会和蔼地对五年级送到他那儿听候处罚的男生这样说:“好了,赖特,这次你又干了什么事?”他就让那孩子站着,闲呆着,耗时间。因此,厄秀拉再也不求助于校长了。她给逼急了的时候,就抓起教鞭,劈头盖脸地把对她无礼的学生打一顿。他们终于都怕她了,规规矩矩的了。

这样做却让她从精神上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犹如一大团火焰烧过,把她最敏感的神经灼伤了。她一想起任何形式的肉体痛苦都要害怕,却被逼得要用教鞭来争斗、打人,要唤起她所有的本能来伤害人。把他们治得听指挥了以后,她还要被迫去忍受他们的哭泣声和凄凉相。唉,有时候她觉得就要疯了。这有什么关系,如果他们的本子脏了,他们不听话又有什么关系?实际上,她宁愿让他们不遵守这个学校的一切规定,而不愿让他们挨打,变得沮丧,陷入这种号哭、绝望的状态。她宁可忍受一千次他们的辱骂和侮慢,也不愿让她自己和他们处于这种境况。她痛苦地追悔自己一时性起,抓住那孩子来打。但是事情就得是这样。她并不想这样做。可是不做不行。唉,她为什么要与这个罪恶的制度结成同盟?在这种制度下她必须变得残忍才能生活下去。当初她为什么要当个小学教员?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是这些孩子逼得她打人的。不,她不可怜他们。她满怀善意和爱来到他们身边,他们却要把她撕成碎片。他们选择了哈比先生来对付她。那么,他们该摸透她的脾气了吧,就像摸透了哈比先生那样。

一开始,他们就得服她管。她可不是到这儿来被他们、被哈比先生或被这周围的一切改造成废物的。她不愿被羞辱、被限制自由。别对她说这一套,她不会乖乖地在这个岗位上完成她的任务。她要争斗,要在这个国度里,在这个有工作的、男人习惯势力主导的世界里保持自己的地位。现在,她与她童年时代的生活隔绝了,成了讲工作、讲机械地考虑问题的新生活中的陌生人。吃饭时,偶尔到小吃店吃茶点时,她和玛琪谈论着人生和思想。玛琪热衷于提倡妇女参政,她相信选举。对厄秀拉来说,选举根本就不现实。在她的内心世界有着对宗教、对生活的奇特的、富于激情的认识,远远超出包含着选举在内的自行其是的体系局限之外。但是,到目前为止,她那有机的、基本的认识有待于成形,要表达出来。对她和玛琪来说,妇女解放是现实的、深刻的。她感觉到,在某些方面、某些事情上她是不自由的。她希望得到自由。她在反抗。一旦获得了自由,她就可以到别处去。啊,一个她无法企及的、美好的、实实在在的地方,一个她在内心深处感觉到了的地方。

在离家外出谋生这件事上,她已经朝着解放自己的方向迈出了坚定而又痛苦的一步。但是得到的自由愈多,却使她愈深切地意识到需要更大的自由。她想要得到的东西是那么多。她想读优美的名作,以丰富自己;她想看美好的事物,其中的愉悦永存;她想认识自由自在的大人物;在她的心里还有许许多多的愿望是她难以说清的。困难重重。要对付,要超越许许多多的问题。从来都没人知道自己是在朝何处走去。这是一场盲目的战斗。在这圣菲利浦学校,她忍受着极度的痛苦。她就像一匹给套上了车辕的小母马,失去了自由。现在,她正在车辕下受煎熬——痛苦的挣扎、擦伤以及被驯服的耻辱,都在折磨着她的心灵。但是她永远不会屈服。在这样的束缚下,她不会忍受得太久的。可是她得了解他们。她为这些人做事是为了能够打垮他们。她和玛琪一同进进出出,到诺丁汉的大选举会去,去音乐会,剧院,去看图片展览。厄秀拉攒钱买了一辆自行车。两个姑娘一起骑车去林肯,去南威尔,去德比郡。她们有无穷无尽的事情可谈论。去寻找,去发现,真是一种极大的乐趣。但是厄秀拉从不提温妮弗雷德?英格。这是她生活中一段秘密的插曲,永远也不能公开。她甚至没想到这些事。

她无力打开这扇关闭着的记忆大门。一旦适应了教学工作,厄秀拉又逐渐开始了一种新的生活。她打算上一年半大学,拿到学位,然后她就要——哦,她可能会成为一位女名人,领导一项运动。这谁能说得准?不管怎么说吧,她要上一年半大学。现在整天就是工作,工作。在上大学以前,她还是得继续在圣菲利浦学校教课。这项工作一直在折磨着她,但是现在她能应付自如了,影响不了她的生活。既然到上大学这段时间是有个限度的,她可以忍受一段时间。课堂教学终于变成了机械呆板的工作。这对她是一件重负,一件耗精费神、令人厌烦的重负,总让她感到不自在。然而埋头于教学工作中又有一点乐趣——那么多的工作要做,那么多的孩子要管,还有那么些事在等着你,弄得自己什么也顾不上了。当她做这项工作已经成了习惯,无暇考虑她个人的心事,心思又往别处去的时候,她可以说是幸福的。在教学的两年时间里,她真正的、独特的本性聚集得更为紧凑以对付课堂教学的琐碎。这个学校一直是她的监狱。但正是在这个监狱里她那任性浑沌的心灵变得坚定而具独立性了。她如果感觉良好,不疲倦,就不讨厌上课。她喜欢一个上午都沉浸在工作中,使出全身劲来上好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