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寂寂,万物无声。
面对曾经的执爱、她,果真还是出了手,一剑、斩断了情丝、也断了万般尘缘。
他,就这样,飞向大地,飞向九幽。
那一缕生死不灭的痴缠执念,终于还是在正与邪之间迎来了一个永恒的终点。
这一瞬间,魔天脸色微变,忽然单手一抓,将遗风手中松开的诛天剑吸在手中,随即猛然一道剑气斩向了白衣如雪、飘飘若仙的神圣女子、冷心竹。
冷心竹面无表情,“呛啷”一声,天遣古剑自动出鞘,化为一道惊人寒光,爆发出世间最为耀眼的光芒,浩然正气,铺天盖地、剑气破空,一举穿透了魔天的剑气,夹以可怖的穿透之力,去势不减般朝魔天射去。
没想到冷心竹的实力,竟然达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步,连魔天这样的人物也不由吃了一惊,全身一抖,倏地分化为八道身影、铺天盖地般朝四周飞窜开去,其中有一道直接飞落,将遗风接在了怀中,两边肋下一边夹着一人,在血光摇曳之中、快若闪电般破空飞去。
冷心竹正欲去追,突在此时,一位相貌英俊,目光赤红,带着惊人杀气的男子斜斜飞来,将她拦下,来人正是‘无痕’。
虽然无痕实力并不如冷心竹、只挡了十数回合便即被震飞,不过,经他一拖,魔天早已是去得远了,而这时,无痕也知道自己目的已然达到,遂冷哼一声、化作一道红光离去。
晨光渐盛,拔云见日。
轻风阵阵拂来,凌乱了的、是谁的长发。凄凉了的、是谁的心灵?
凝望着遗风离去时的方向,冷心竹幽凄的眸子里、忽现一缕淡淡哀伤,白衣如雪、窈窕清丽,在晨光中不含半分尘世之气,默默凝望着前方白云缥缈处,那儿,似有他离去时的残影,久久不肯散去,引住了满天绝望,深深触碰了她那颗绝情而冰冷的心。
她忽然折身,朝玉女峰方向飞去。
立于峰顶,视帘所向,青天白云,流水木楼。
仙人洞前的水上木楼,依如往故,只是,空空如也的楼中,却再也看不见曾经的那个熟悉少年,再也听不见好动听的萧乐,独添了一份孤独、悲切。
琴声悠悠起,幽幽泣泣,飘荡于天地之间……
她眸若星辰,清澈如水。
清晨的微光,温柔的洒在这个绝美女子的脸庞,缓缓的散发出动人心魄的美,四周缥缈的雾气,如衫如梦,也似乎被她吸引,围绕着她轻轻飘舞。
谁的哀伤,在琴声中苦涩?
谁的悲痛,在冰山中掩埋?
谁的眼眸,是那般绝望?
谁的离去,是那样凄凉?
※※※
黑暗、像是温柔的女子,深深将沈遗风缠绕。
恶梦,像是妖魔的天堂,深深折磨梦里的人。
如此可怕的梦里世界,为何、他也不愿醒来?
是什么样的现实,让他如此恐惧,不愿面对?
毕竟已经醒了,即使双眼紧闭,也再无法逃避了,不是吗?
他、慢慢的张开双眼,这里是一间木房,一床一桌一椅,装饰极其简单,空气中飘荡着淡淡湿气、和陈旧的朽木霉味,像是一个长年未曾住人的地方。
“轰隆隆。”
外面雷声轰隆,雨声哗啦,狂风肆意来去,腐旧的门窗时时传来“吱呀。吱呀。”的响声。
这是什么地方?
遗风慢慢的爬起了床,桌子上有一套崭新的白色衣裳。
身体上的伤痛已经痊愈了,那绝情的女子、穿心的一剑,若不是离心脏位置偏了那么半寸,此刻,只怕自己早已步入了九幽殿堂了吧?
“吱呀”一声,他推开了门。
外面惊雷电闪,大雨如箭,拂过一阵狂风,漫天雨势也为之斜了一斜,一蓬冰冷雨粉铺天盖地般将门口的男子笼罩。淡淡的雨香入鼻,是那样熟悉,却又有如此之多的伤痛难以释怀。
透过帘子一样的雨,遗风发现,自己所在的这栋小木屋外,荒山秃岭,乱石错纵,多有一些藤蔓生长在乱石间盘据,右边还有几株修竹在风雨中摇摆。正中一条细石小径,曲折迷离,通向前方不知名处。
而最最前方,则是一座巍峨大山,半山腰便为黑气缭绕,魔气冲天。数不清的银蛇匹练,在那山顶纵横驰骋,十分恐怖。阴沉沉的一片天地,时不时地为之明亮如昼。
突然,遗风感应到了活人生气,慢慢的转头,便瞧见门外往左的地面上,竟有一黑衣汉子在那里打着“呼嘟”,满身黑衣尽为雨湿,亦是睡得那般香醇,天惊不动,雷打不醒。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黑衣汉子打了个哈欠,瞧见沈遗风站在门口、且正在凝望着自己,顿时吃了一惊,满脸惊容,道:“公子,天还未亮呢,你怎么就起来了。”说话间,还一脸困意未醒之色。
遗风淡淡道:“你在这里守了我多少天了?”
黑衣汉子脸一红,道:“五天,实在熬不住了,就睡了一觉。”
轻轻点了下头,遗风道:“这是什么地方?”
黑衣汉子道:“雷雨山。”
遗风眉头微皱,道:“天魔宗?”
“对。”黑衣汉子道:“是宗主吩咐我在这里看着你醒来的,他叫你醒了,就跟我去看一看诗尘公主。”
遗风全身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极端痛苦色,低低的道了一句:“请带路。”
黑衣汉子起身、伸了个懒腰,随即祭出一件白骨剑法宝,率先御剑前去,穿透漫天雨箭,方向,便是前方那座巍峨大山。
※※※
一座参天入云的山崖之下,黑气渺渺,聚而不散,黑衣汉子带着遗风在一大洞前停了下来。
那洞高七丈,宽也有三丈余,顶洞龙飞凤舞、铁勾铁划般勾勒着‘天魔宗’三个大字。
黑衣汉子取出一面令牌,在前带路而去,洞中有不少守卫,看见二人走来,皆是行礼,并不阻拦。
大概过了半炷香时光,前方出现了一个较大的石室,石门半掩,时有阵阵寒气自里飘出。而室外、正有一个白衣男子抱剑于胸、安静的站在那儿,仿佛幽夜中的一尊神像,面目冰冷得可怕。
“参见无痕公子。”黑衣汉子朝那白衣男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遂道:“沈公子来了。”
无痕目光冷峻地朝遗风扫望了一眼,吐出了一个字:“进。”
遗风没有说话,缓缓走了进去。
刚一进入石室,遗风便不由得不运些真气来抵抗里面刺骨的阴寒了。目光流转,发现这石室竟然宽大之极,倒像是一座小宫殿。
越下里走,便越是寒冷。大概过了半盏茶时光,已是到了底,前方雾气缥缈,寒彻骨髓,一个直径过丈的八卦阵型的圆盘拔地而起,高有五尺,四周是一个不断冒着白气的圆型水池,这些冒出的白气腾空而起,将那八卦圆盘笼罩,组成了一个白色光壁,其上光华流转,整个石室的寒气便都是从那上面扩散开去的。而在这寒气惊人的光壁之下、那八卦圆盘中心,则安静地盘坐着一位绝美的女子。
她脸色苍白,双眸赤红,暴戾而嗜杀,周身不断冒出如丝如缕的血气,妖异可怖至极。此时,她似乎已不能动弹,像是石化了的神像一样。
“诗尘……”大脑嗡鸣一声炸响,全身一晃,再一晃,两行悲痛欲绝的清泪,在遗风脸上滑落,那般晶莹,那样剔透,那样哀伤。
一瞬间,仿佛有千柄利剑,万针钢针,穿透了他的灵魂。
那如刀绞动的心,千疮百孔,鲜血流尽。
“你为什么那样傻……为什么……”
“你来了……”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
在不远处,一个中年男子,立于黑暗的角落,默默凝望着水池中的女子,眼中充满了疼惜之色。
话声落,他佝偻着身子,双手负于背、慢慢走了出来。
不是魔天又是谁?
看上去,他似乎较几日前苍老了十几年了,眼中神色、显得说不出的疲惫,大概已有好多天未曾休息过了吧。
冷冷的凝望着魔天,遗风眼中闪过了一丝杀戾之色。
“你想杀我?”魔天看了遗风一眼,随即又将目光转向了水池中的诗尘,沧桑一笑道:“我知道你恨我,但不管怎么说,七日前若非我出手救你,此刻你早已步入黄泉了吧?”
“哼。”遗风冷然:“你救我,是因为我还有利用的价值。”
魔天哼了一声,慢慢的笑了起来,脸色却是那般痛苦,缓然道:“你说得不错,你的确有利用的价值。因为,只有你才可以救尘儿。”
遗风全身一颤,还未说话,魔天又慢慢道:“噬血咒一经施展,噬血剑便会噬尽主人一身精血以及三魂六魄。尘儿的魂魄元神,已经化作了噬血剑灵,从此不生不死,却永无记忆、嗜杀如命。我将她的肉身封印,便是为了阻止她疯狂的杀戮,但是那把剑,却将成为世间最邪恶的嗜杀之剑。”看向了遗风,又道:“你、也不希望她造下太多的杀孽吧?”
遗风心中一窒,喉咙沙哑起来,低低道:“要我怎么做、才可以救她?”
魔天道:“天界第一圣池[化戾池]的池水,可以化解一切戾气。若能让噬血剑放入化戾池七七四十九日,当可令其戾气散尽。到时,我自有办法将尘儿魂魄慑出,令她恢复记忆,完好如初。”
遗风道:“好,我去。”